哭聲,響徹了整個宣家,因為剛才大夫宣佈了宣東流的死訊,所以哭得哭,喊得喊,宣家雞飛狗跳,再也沒有安寧可言。這時候,最需要的,莫過於一個可以主持大局的人,而這個人,毫無疑問,自然是宣玨。但是宣彬不服,而她的妻子馮仙貞也不服,兩人臉上淚痕未乾,就要出來與宣家的長輩頂嘴,那些長輩包括之前在整個宣家很有地位的三叔公宣泊,宣東流的親弟宣嘉,還有一些遠房輩分較高的老人家。
幸好,還是王玉凝阻止了他們,她雖說也是個性格衝動的主,可是畢竟閱歷經驗遠自己的兒子媳婦。現在宣玨是6芝月的未來夫婿,而宣家的賣鹽權掌握在6芝月的老爹6放天的手上。那些長輩每年從宣家得到的分紅,大部分都是由賣鹽而來,可以說,是賣鹽維持著宣家龐大的支出。倘若現在逆反了宣玨,那不是自斷錢路?所以,宣東流一死,人情淡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從自身考慮,從遠大的錢途著想,他們當然是力挺宣玨當家的。
宣彬擤了把鼻涕,眼睛紅紅的低聲道,「娘,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宣家落到二弟手裡?」
一旁的馮仙貞也在旁邊附和道,「是啊,婆婆,你要快點想想辦法。現在這些老傢伙個個都幫著二弟,相公日後指不定被怎麼欺負呢。」
王玉凝不滿的瞪馮仙貞一眼,宣東流死了,說不悲痛是假的。到底做了二十幾年夫妻。剛一開始聽說他逝世地消息,她也差點暈厥。他一直都是宣家的天。現在突然塌了,她在那麼一瞬間只覺得天昏地暗。可是清醒過來以後。她想地更多是他們娘兒倆以後的生活。而眼前這個媳婦對於公公地死一點也沒有露出悲痛的表情,她多少有點不舒服,自己薄情沒有什麼,可是別人無情,那就得好好提防一點了。
「彬兒。現在宣家一團亂,你自問有能力可以管好宣家,讓宣家像從前一樣安穩麼?如果不行,你就給我閉嘴!」王玉凝狠狠的低聲罵道。不爭氣的兒子,就不懂等待時機麼?這種爛攤子自然是要給宣玨收拾了,收拾好是他應該做的。收拾不好,也是他地責任。他們只要好好的守孝,暫時安穩的度過難關。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宣彬夫婦果然閉上了嘴巴。他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王玉凝歎了一口氣,跪坐在地上。大夫說宣東流是肺臟壞掉了。根本無法根治,所以他的死也是必然的。這個死因她可以接受。因為儘管宣東流一直瞞著宣家,可是他們是夫妻。豈會看不出他地身體狀況,只是來的太突然了,她與謝琴音曾經私下商量過,老爺身體不行了,不過起碼也得有個幾年的時間。
然而這次……太快了,快到都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王玉凝回頭看看宣東流地遺像,悲從心來,忍不住嚎啕大
謝琴音這時走過來,端給她一碗涼粥,柔聲道,「二姐,你還是吃點,晚上還要一直守靈,身體會受不住的。」
王玉凝抹抹眼睛,輕聲道,「謝謝你,三妹。」相公一死,她們暫時是同病相憐,彼此都能瞭解對方地悲痛的。
謝琴音拍拍她地肩膀。在她身旁跪坐下。七月地天。炎熱地酷暑。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熱。週身上下如墮冰窖。那從心裡散出來地冷。
因為她知道。宣東流地死。是因為他地兒子。宣玨。正如她也知道。十年前左晚晴地死。也是因為她地兒子。宣玨一樣。
只是這次不同。後者是與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地。而這次。他害死地居然是自己地親生父親!這種。這種……大逆不道地事情。他居然真地做得出來!而且。一點也沒有顧及她這個娘親地感受!宣東流到底也是她相公。他難道就沒有想過他地死。對她這個母親到底有沒有傷害?
東流。她閉上眼睛。眼淚如泉水般直流而下。我對不起你啊東流。
是啊。以前就算對宣家有多重地企圖心。她都從來沒有想過要害死自己地相公!如今。她兒子這麼做了。他重蹈覆轍。如十年前一般。
「娘。小梅地弟弟在哪裡?」有一天。九歲地宣玨問她。表情十分複雜。與他地年齡極為不配。
小梅的弟弟在宣家一個店舖做粗活,她好幾次都是拿小梅弟弟的前途來賄賂小梅去挑撥左晚晴與宣東流之間的關係。小梅是左晚晴的貼身丫環,是最好的人選。然而,九歲的宣玨說沒有用,左晚晴不死,宣東流是不會看到他們兩母子的。
他只是一個小孩子,謝琴音只把那些當做孩子的氣話,畢竟她也看得出來,這個兒子羨慕宣瀟有宣東流更多的疼愛。但是不知道處於什麼原因,她還是把小梅弟弟的下落告訴宣玨了。過了幾天,左晚晴忽然被小(本書轉載梅刺死,而且小梅也自殺,她找來那個照顧宣玨的家丁,才知道,宣玨命人砍了小梅弟弟的手指,拿去威脅小梅,讓她殺了左晚晴,不然就讓她再也見不到她的弟弟!想來小梅這姑娘一定是被驚嚇到癲狂了,到最後才會殺了左晚晴又自殺。
她的眼中釘終於除去了,然而,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那天的感覺就像今天一樣,徹頭徹尾的寒冷。她看著九歲的兒子,現他已經不像她的兒子。他殘忍無情,果斷狠決,令她恐懼。從此以後,兩人的關係日漸遙遠,等到日後,她再想去親近宣玨的時候,才現兩人之間的淡漠。時間如一條長河,他們已經各自站在了對岸。
但是,她依然把他當兒子,因為她除了他,一無所有。她所想的,仍舊是讓他坐上宣家大當家的位置。
謝琴音抬起頭,看見宣玨正站在外面,招待宣家各方親戚。他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宣家交給他,的確是最好的選擇。東流,你為什麼就一直不肯呢?玨兒雖然十年前做錯了事,可是這幾年,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他一直都是宣家的頂樑柱。公允的來說,他為宣府付出良多,即便性格有所偏差,也應該給他一個機會呀!
她忽然又開始為自己的兒子找理由,埋怨宣東流不體諒他的苦心,專門找他作對,才導致如今現在的下場。
人總是善變的,當環境改變的時候,也總是會改變自己的選擇。現在謝琴音沒了丈夫,很自然的她就更加依賴自己的兒子宣玨,因為除了他,她真的就一無所有了。所以,她週身的冷慢慢消退,忽然察覺到夏天的熱來。
「娘,喝吧。」不知何時,宣玨送給來一碗涼茶,他總是體貼細心的,只不過謝琴音心裡清楚的很,他是一個傑出的戲子。
「玨兒,都安排好了麼?」謝琴音小小喝了一口涼茶,「宣家親戚眾多,房間夠不夠?一會讓你二叔借點丫環家丁來,恐怕人手不夠。」
「娘,我都會安排的,你就……好好陪著爹吧。」宣玨低聲說道,拍了拍他娘的肩膀。他一直忙於應酬來奔喪的親戚家屬,也沒在守靈的房間待過,此時回頭看了宣東流遺像一眼,竟一時呆住,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湧遍了全身,他只是這麼站著。
謝琴音看他一會,忽然輕聲道,「玨兒,你去給長明燈添點油吧。」這種事本來可以讓下人做,可是謝琴音這麼說,自然有她的道理。
宣玨呆了呆,木然的點點頭,走進遺像前的那張供桌。他的腳步有些虛,越近越覺得呼吸困難,往日與宣東流相處的畫面一幕幕閃過去,好像一條好長好長的繩索,慢慢繞在他脖子上,越纏越緊。
但是他沒有停下腳步,他向來都是不服輸的人,豈會因為害怕而後退?他盯著宣東流的遺像,就好像與活生生的他迎面對視一般,一步步的逼近。
父親,我不會怕你,就算你死後變成鬼,我也不會怕你!我宣玨,從不後悔,做任何事都不會後悔!他眼眸一瞇,雙拳緊握,終於來到了供桌前。
長明燈,就請你一直亮著吧,他添著燈油,默默的說道,還有三天,父親,請你看著,宣家一定落入我的手中。就算你最疼愛的兒子宣瀟回來,也不管用!請你看著吧,看我如何對付你的瀟兒,讓他在宣家永遠都沒有立足之地!
噗……長明燈好像有了感應,忽然出一聲尖銳短促的聲音,光芒一下子亮了數倍,那火焰在空中燃燒著,形狀千變萬化,卻怎麼也恢復不了平穩的狀態。好像怒火一般,熊熊燃燒!
宣玨冷笑一聲,身子往遺像湊近了一點,輕聲道,「爹,你生氣了麼?別氣,請安靜的看著吧。還有兩天,三弟就要回來了,我會演一場好戲給你看看。還有啊,再過一天,您要看都看不到了,因為您將會入土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