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月下撫琴?又是誰的手指,只是那麼隨意的一撫,如風清吟,如水流淌,意在聲前,韻在曲間。弦間,風呼葉飄,弦間,雨泣琴咽。
悠悠的琴聲,像一束霧中綻開的火樹銀花。像霧像雨又像風。初時的琴聲是柔婉的,可漸漸便轉入低回,幽怨一絲絲滲到了夜色裡,瀰散開去。但纖指一轉,清新而亮澈,似傾訴、近激越的音符,把掩埋在音樂中的生命,跳動的激情與靜靜趟過山丘的小溪歡快,傾瀉在這夜色深處,使人寧靜、安詳、誘出一段讓人不忍離去的悠然之美。
彈琴之人,是一妙人。聽琴的,都是不羈的人。微微秋風吹過,暗香襲人,與琴聲一道輕輕鬆鬆就俘獲了往日的狂放與不羈。
一曲畢,靜。還靜。更靜。靜得如月。靜得無人。
驀然之間,眾人皆醒,雙掌狂拍,歡呼之聲,一浪高過一浪,久久不停。
高台之的女子,輕顰淺笑,一縷雲鬢,漾著春柳的風韻,緩步走下高台。眾人皆起,完顏殤走到貝若衣面前,滿臉興奮,單膝跪地,說道:「只有騰格裡才能有如此美妙的聲音,若衣大家與我西羌族一同慰天,實乃西羌族莫大的榮幸。」
貝若衣稍有些疲憊之色,但亦是一臉微笑,將手放在完顏殤的肩頭,說道:「應該是若衣感到榮幸,這是若衣第一次在美麗的草原之,明月之下撫琴,若衣萬分榮幸。」
完顏殤引著貝若衣入席,幾大堆篝火照亮了半邊的夜空。慰天大典是西羌族一年之中非常重大的節日,此時,無論是每一個西羌族人,都是衣著鮮亮,穿著最好看的衣服,臉充滿著喜悅。
而在這種時候,最高興的莫過於青年男女們。由於草原較之中原,男女之情較為開放,正是表達愛慕之時。初始,由於貝若衣在場,眾人還一時放不開,但貝若衣此時已然坐入席中,且絲毫看不出她臉的不滿,一時間,情歌滿天飄揚。
貝若衣與夏漠此時都已穿了西羌族的服飾,更是別有一番風味。
完顏烈將兩被奶豆腐放在貝若衣兩人的面前,說道:「這是我今天下午剛剛做的,父汗得知若衣大家喜歡喝奶豆腐,特意從寧遠快馬運來的豆腐,很是新鮮。」
貝若衣一笑,端起玉碗,輕輕喝了一口,讚道:「的確很好喝,以前都不知道豆腐原來那麼好吃的。」
宇文覺開玩笑道:「若衣大家要注意身體啊,吃多了會胖的。」
貝若衣臉露出焦急之色,問道:「你不要騙我啊。」
宇文覺本想再說下去,但看到貝若衣擔心的表情,竟不忍騙下去,拿起面前的酒碗,說道:「莫將騙若衣大家的,自罰一碗,還望貝若衣原諒。」
貝若衣鼓起小嘴,說道:「就你最壞了,一碗不行,至少也要三碗。」
完顏殤也插嘴說道:「若衣大家還是太過仁慈,按小汗之間,宇文將軍不是一般之人,怎麼說,也得十碗啊。」
完顏灼也笑道:「這碗太小怎麼行,來人,換大碗的。」
宇文覺一臉苦笑,看向貝若衣,希望貝若衣輕饒。貝若衣臉微笑,說道:「誰讓你騙若衣的,若是若衣以後不敢飲食,身體消瘦,誰來負責?」
宇文覺突然有一種想說「我來負責」的話語,不禁心中一驚,不再多說,拿起大碗的便仰口喝掉,片刻之間,便已連喝十碗。貝若衣露出驚訝表情,關心道:「宇文將軍沒有事情?」
完顏烈一笑,說道:「若衣大家當了,我們草原的男子可是每一個都是喝酒的好手,宇文將軍更是海量,這十碗怎夠宇文將軍的。」
貝若衣瞇著眼睛,看向宇文覺,說道:「還說自罰一碗,逗若衣開心啊?」
宇文覺見被識破,只好說道:「若如此能讓若衣大家開心,莫將便一直喝下去。」
貝若衣轉過臉,說道:「若衣才沒有心情看你喝酒呢。」
驀然煙花沖天,無數支煙火在夜空中閃爍,令整個夜空都充滿了絢麗的色彩,眾人更是開懷暢飲,讚歌、情歌、古謠,此起彼伏,穿插著動人的樂曲,一片祥和之色。眾多青年男女手牽著手,圍在篝火周圍,跳著西羌族的舞蹈,充滿了歡聲笑語。
貝若衣站起,拉著夏漠,向眾人說道:「若衣要和妹妹也去參加,你們誰要去啊?」
結果,除完顏殤與宇文覺、以及幾位年事教高的領,其餘人均跟著貝若衣加入了跳舞的行列。由於貝若衣與夏漠本來就精通舞蹈,只消片刻,便跳的和西羌族的女子一般了。貝若衣一手牽著夏漠,一手牽著另一名女子,圍著篝火歡快的跳著,毫不掩飾自己的歡樂之意,如夜鶯一般歡樂的歌唱。
完顏殤與宇文覺均看著仙女一般的貝若衣,完顏殤讚歎道:「若是小汗再年輕二十歲,肯定會迷若衣大家的,現在,不知有多少男子暗戀若衣大家啊。」
宇文覺一笑,說道:「可汗倒是追趕潮流,連暗戀一詞都用了。」
完顏殤轉過臉,看著宇文覺,說道:「宇文將軍的任務絕對是令人羨慕的啊。」
宇文覺正色說道:「大汗將若衣大家的安危交付給莫將,莫將絕對不會讓若衣大家遭受一點的傷害,無論對方是誰,宇文覺絕不會放過他。」
完顏殤笑道:「以宇文將軍在草原的威名,一般人是不敢有什麼動作的,可就怕那些隱藏沙漠中的馬賊,難以防範啊。」
宇文覺點點頭,說道:「馬賊的確是個問題,可一般馬賊是不敢出手的,先不說莫將在若衣大家的身邊,要知道誰人敢碰若衣大家,大汗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完顏殤面色凝重,說道:「遭惹若衣大家,便是與我整個窠爾沁草原為敵,尋常馬賊也沒有那個膽。但反過來想,若衣大家可是一個皇冠啊。」
宇文覺:「可汗的意思,莫將明白,不過末將的『狼威』,加『旋風十八騎』,逃脫卻是可以的。」
完顏殤笑了笑,說道:「沒想到在宇文將軍的詞語裡,還有『逃脫』兩字。」
宇文覺冷哼一聲,說道:「若不是為照顧若衣大家,即使前面是千軍萬馬,我宇文覺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完顏殤舉起酒碗,歎道:「好,小汗佩服的就是宇文將軍的豪氣,小汗敬將軍一碗。」
兩人舉碗一飲而沒,完顏殤擦擦鬍鬚的酒漬,說道:「小汗也不會說要相助這些廢話,只是告知將軍一句,在我西羌族的勢力之內,若衣大家不會有任何危險。」
宇文覺自飲一碗,嘴角一動,不再說話。
兩人之間沉默片刻,完顏殤臉顯露出可汗的威嚴之色,說道:「將軍與小汗都是明白人,小汗想知道將軍對小子烈兒的看法。」
宇文覺微皺眉頭,沒有想到完顏殤竟然會向自己詢問此事,說道:「這只是莫將第一次與他接觸,但直覺告訴我,他要比他的兩個兄長強。」
完顏殤歎了口氣,說道:「宇文將軍所言不差,烈兒自小便顯示出過人之處,但他從來不聽小汗的勸告,不知習武、帶兵,只知道放幾隻羊,離小汗遠遠的。」
宇文覺看著此時的完顏殤,雖貴為一族可汗,依舊被這些事情困擾,說道:「他有他自己的主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現在的他就要比可汗快樂多了。」
完顏殤拿起酒碗,猛然喝下,說道:「可他卻一直逃避他應該承擔的責任,他的快樂豈是騰格裡賞賜的?那是別人的鮮血換來的。」
宇文覺:「不知可汗為何會向莫將提起此事?」
完顏殤笑了笑,說道:「讓將軍看笑了,只因將軍是個聰明人,一些事情別人看不清的,竟軍可以看的通透,恐怕將軍也與烈兒說過?」
兩人對望一眼,均知道對方所想的,宇文覺說道:「可汗面前,莫將不想隱瞞什麼,若是異日,我兩族開戰,莫將第一個想殺的便是完顏烈了。」
完顏殤:「能得到將軍這麼一句話,可見將軍不是拘泥之人,既然將軍將話挑明,小汗也說出來。在烈兒還未坐到我的位置之前,你我不會在戰場見面的。」
宇文覺、完顏殤均露出莫測高深的微笑,舉起酒碗,碰了碰,仰口乾下。宇文覺說道:「莫將無限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完顏殤看著仍在嬉戲的眾人,說道:「草原何時才能過天天歌舞昇平的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