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傷勢痊癒的林麟趾掀開蓋子自棺材中坐起來時,已是三天之後。在此養傷期間,被動進行七輪之術修煉的他總是不由地回想起那一截有鮮血流出的皓腕,以及那一雙足以將人完全融化的明眸。
愣神的林麟趾突然聽到木門一聲輕響,他轉頭看去,瞧見丹尼爾正探頭鬼鬼祟祟地向內張望。
「嘿!你這是在幹什麼?」林麟趾疑惑地問道。
「她不在?」丹尼爾笑著走進來,反手將門一關。
「誰?」林麟趾莫名其妙。
丹尼爾嘿嘿一笑,調侃道:「還能有誰,她啊……把你抱走的那位。」
「啊?」林麟趾不禁大窘,忙苦笑著解釋,「比尤娜送我回來後就離開了,之後也再沒有來過,我們……」
「是嗎?」看丹尼爾的表情明顯是不怎麼相信他的這番說辭。這事再說下去也只會越抹越黑,林麟趾明智地不再試圖去解釋,連忙岔開話題問起比賽結束後的事情來。
「你以為誰都有你這小子的福氣啊,躺在美人懷中……」聽著丹尼爾酸溜溜的話,林麟趾心中那個尷尬,他訕笑著聽丹尼爾繼續說道,「我呢,是喬納森扛回宿舍的,那傢伙可真是一點都不體諒我是個傷員啊,一送我回去就先把我罵了個狗血噴頭!」
「他幹嘛要罵你?」林麟趾奇道。
「唉……」丹尼爾長歎一聲,整個人頓時如同洩氣的皮球一般。
喬納森之所以對丹尼爾嚴厲地訓斥,是因他那古怪的戰鬥方式。阿薩邁是吸血鬼中唯一能兼修力量之道和鮮血之道的氏族,他們以刺殺術聞名,那雙或用鮮血或用血晶加持過的雙手令一切敵人為之膽寒。
戰技「血手」便是阿薩邁氏族的標誌,然而丹尼爾卻因為與父親之間的矛盾,很早以前就賭氣不再使用這項戰技,只在和南希、侯賽因一夥戰鬥時為林麟趾破例過一次。
不使用阿薩邁氏族戰技的丹尼爾,在戰鬥時通常都是將血晶化為血色長鐮使用。手持長鐮,大開大合地揮舞,乍一看倒是氣勢十足,實際上卻是外強中乾。
對上實力相差較大的對手時還尚不明顯,但若雙方實力相近,那麼這種戰鬥方式的弊處立刻就會暴露無疑。在與侯賽因交手的那次,丹尼爾在破例使用「血手」前進攻遲遲不見效果便是這個原因。
「捨本逐末!」
這是喬納森的對他的評價,戰鬥不是兒戲,這次因為僅僅是場比賽所以對手並未下殺手,但下一次……
「你可以跟父親大人賭氣,但記得,性命是你自己的!」
「要麼想明白,要麼以後就永遠的躺在這裡……」當時喬納森說完這句話後就轉身離開,留下躺在棺材中的丹尼爾盯著天花板怔怔出神。
「那麼你想明白了嗎?」待丹尼爾講完,林麟趾問道。
丹尼爾聳聳肩,說:「敢不明白嘛,若敢說一個『不』字,我毫不懷疑喬納森會讓我繼續在棺材裡躺著!」他這樣說著貌似是在抱怨,臉上卻多多少少流露出輕鬆的神色。林麟趾看在眼裡理解的一笑,丹尼爾不使用「血手」是與他父親賭氣,林麟趾當初在休學後不回家又何嘗不是。
男孩子在某個時期,總會想擺脫父親對於自己的影響,而不管最終做得到還是做不到,都不會太過輕鬆。現在的丹尼爾雖未完全釋懷,但起碼已不再一味的執拗,不再自己給自己強加上一些無謂的枷鎖。
妥協,意味著更加的成熟,說不上哪個好哪個壞,不過對於丹尼爾選擇做出改變,林麟趾還是很為高興的。畢竟,生活本來便不輕鬆,自然沒有必要讓自己活得更累。
屋內並無椅凳,兩人就隨意地坐在棺材蓋上。因為剛才提到喬納森,丹尼爾想到一件事,遲遲不知該如何開口。林麟趾看他欲言又止,好笑地問道:「想說什麼就說吧,幹嘛還吞吞吐吐的。」
丹尼爾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說:「林……那個我要向你說聲抱歉,比賽時喬納森他做的太……太過分了。」
原來他想說的是這個,林麟趾一聽輕輕地搖著頭,說:「太過分嗎?其實我倒不這麼覺得,技不如人而已。」
「可……」丹尼爾還想說什麼,卻被林麟趾出聲打斷:「丹尼爾,雖然你和喬納森是兄弟倆,但對我而言,他只是他,你只是你,所以你沒必要因為他而向我道歉。更何況,喬納森也並沒有做錯什麼。」
「好吧!」丹尼爾笑著聳聳肩,不再贅言。
接下來的時間裡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相對而坐,默契地等待著某事的生。期間除過偶爾的幾句閒談外,他們大多都沉默著,各自反思。
這短短的幾天內生了太多的事情,接連兩次躺入棺材養傷的林麟趾兩人心中都憋著一股強烈的怨氣。特別是林麟趾,他在先後與南希、喬納森的戰鬥中,都顯得是那麼得無力。
林麟趾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的想要變強,他要變強,只為不湮沒在灰塵之中,不倒在對手的腳下。而變強的第一步,就是以學生的身份進入貴族學校,他此刻正是等待著此事的結果。
透過木窗照進屋內的金色光輝愈來愈稀薄,最終伴隨著它的徹底消失,屋外傳來車輪轉動的陣陣輕響,同時還有馬匹的響鼻聲。林麟趾與丹尼爾對視一眼,起身向門口走去,乘馬車而來的除過內城管事勞雷又能有誰。
勞雷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一句話後便逕自離去,甚至都未走下馬車。
當林麟趾二人站在當地目送著馬車漸漸遠去後,丹尼爾轉過身來,說道:「林,恭喜你!」
「丹尼爾,也恭喜你!」兩人的反應都出奇的平靜。
就在數天之前,他們還在苦苦地等待那個飄渺的外放機會,但現在一轉眼,兩人就已正式地入學。擁抱在一起他們重重地拍著對方的後背,久久久久,才長笑出聲。
……
林麟趾的行李不多,就兩套衣服和一雙短統靴,其中有一套還是丹尼爾之前所送。在收拾妥當後他與丹尼爾一起離開,沒走多遠就不禁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怎麼,捨不得?」丹尼爾問道。
林麟趾搖頭,說:「我只是在想,在我們走之後又有誰會住進去。」
「總會有人的,不過,他們應該沒我們這般好運。」丹尼爾有感而。
「嗯,走吧!」
將木屋拋在身後,林麟趾笑容淡淡地與丹尼爾走向內城,路上他的腦海中始終回想著那天比賽開始前勞雷說過的一句話:「他們現在之所以比你們強,是因為他們已經經歷過接下來你們將要經歷的一切。」
兩扇有血色神秘花紋裝飾的黑色木門屹立在眼前,推開它走進去,人生就將翻開嶄新的一頁。
「那麼……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