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被絆倒在地,由於是漆黑的雨夜,他看不清楚,所以只能以觸覺去感知絆倒他的究竟為何物。
這並不難,很快他就摸出來那是具無頭屍體,而從其腳上套著的皮鞋,尼爾也排除了屍體是林麟趾,這讓他大鬆一口氣。
「林?林!」既然已經確定身亡的並非林麟趾,尼爾也就放開嗓子吼了起來,邊喊邊在周圍繼續摸索。
林麟趾口不能語,無法回話,只能看著不遠處的尼爾乾著急。
而在摸索中的尼爾,很快就又有收穫,他先是摸到了大和那顆被斬斷的頭顱,然後也終是成功地將林麟趾找到。
跪在林麟趾身旁,尼爾全身早已濕透,雨很大,他衝著林麟趾大聲叫喊著,卻不見其回應。
試了試還有呼吸,尼爾暗想他可能是在昏迷之中。可眼見黎明將至,必須盡快找到一個地方讓林麟趾躲藏,否則他就將灰飛煙滅。
尼爾此時在黑暗中辨別不清方向,即便是想返回木屋別墅也已不能。他吃力地將林麟趾背起來,剛走兩步就摔倒在了雨水中,對於還是個孩子的他來說,林麟趾的身體過於沉重。
就這樣摔倒,又爬起來,尼爾背負著林麟趾在雨中磕磕絆絆的前進。
呼吸愈來愈粗,腳步愈來愈沉,但尼爾不想就這樣放棄,他明白此時自己肩上的,是一份對於生命的擔當。
殺死自己父親的他看似無情,然而尼爾之所以會那樣做,卻正是因為重感情,否則他不會去殺死那個他以為是殺死母親兇手的父親。
身為人狼,雙親皆亡,那一刻,當他真正站在自己父親的屍體前時,才真正的體會到什麼叫做恐懼,令人只覺寒意透骨的恐懼。
而隨後很快,維基就適時地出現,從他善意的目光中,尼爾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養父?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那麼平生第一次,尼爾想去將他讚美。
至於維基身旁幾乎形影不離的林麟趾,在尼爾看來不過是一個善妒的兄長。這位兄長似乎是擔心弟弟的到來,分去一部分父親對他的關愛,因此心中多加排斥。
不過他只是善妒,卻並沒有惡意,所以儘管互有芥蒂,之前的相處也並不是很愉快,但在尼爾的心裡,還是逐漸的將這位兄長所接受。
而如今兄長有難,他又怎能袖手旁觀。
同尼爾一樣,因為不斷地摔倒林麟趾身上也已被泥水沾滿,他身子趴在尼爾瘦弱的背部,雙腳則吊在地上,完全是在被拖著走,其度可想而知。
林麟趾雖能看清周圍的環境,卻苦於無法說話,在經過起初的焦急後,他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於生死線間徘徊的感覺,他並不陌生。
看著倔強的尼爾一次次摔倒卻又一次次地爬起,他很為感動,就連尼爾都不放棄,他又有什麼理由絕望。想要恢復行動能力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忍著心臟的抽疼說出話來,卻未嘗便不能做到,林麟趾調動全身氣力不斷地嘗試著。
林麟趾的前胸,緊緊貼著尼爾的後背,那根靈杖亦然。
就在尼爾感覺自己快要達到身體極限時,突覺背部陣陣的酥麻,他隱隱覺得那一瞬間身體生了奇妙的變化。
乏力的四肢重新充滿強勁的力道,尼爾感覺就彷彿是月圓之夜時的變身一般,整個身體都在暴漲。所穿衣物很快就被撐破,在將近暴漲半倍後身體的變形才停下來。
這次變身並不完整,因此尼爾所承受的痛苦也不是很多。懵懂中,借助靈杖的神奇,他竟完成了只有很少人狼和狼人才能領悟的能力——半狼化。
只有領悟半狼化的人狼和狼人,才有資格稱之為強者,而不再是那只會於月圓之夜製造殺戮的野獸。
此時半狼化的尼爾,不管是從身高還是力量,背著林麟趾都已完全無礙,而且雙眼在雨夜也開始能夠看清事物。他心中一喜,立時狂奔起來。
林麟趾自然也感受到了尼爾的突然變化,這讓他既驚又喜。
「埋……掉……」醞釀許久,他終於張口說出話來。
正在奔跑中的尼爾身形一頓,驚道:「什麼?埋掉?你的意思是……」
林麟趾苦笑著,心臟一抽一抽的疼,難以再出聲音。
轉過頭來看到他的表情,尼爾眉頭緊緊皺著,腳下加快竄入一片樹林之中。
此時已隱約能見天邊泛起的魚肚白,進樹林後尼爾放下林麟趾,卻沒有急著挖坑將其掩埋。他聳動著鼻頭,儘管雨水正在沖刷著此地的氣味,但他還是嗅到了一股濃濃的死氣。
將林麟趾抱起來,向林子深處剛剛走進些許,尼爾便看到滿眼的墓碑,這裡竟是一片墓地。
看到墓地後,林麟趾頓時眼前一亮,憋出一個詞來:「棺……棺材!」
黎明已至,躺在樹影中的林麟趾身體輕微地戰慄著,情況很是不妙。而尼爾在一座墳前,正用雙手瘋狂地挖掘,下面的棺材已然露出了多半。
挖開覆在棺材上的泥土,尼爾抽掉棺材蓋,忍著異味將裡面那具骷髏倒了出來,然後再把林麟趾放入,重新埋起來。
忙完這一切,尼爾如虛脫一般躺倒在地上。他**的身子漸漸縮小,力量也從體內不斷地流失,恢復至了變身前的狀態。
渾身都感到無比的酸疼,尼爾枕在方才被他推到的墓碑上,身體疲勞精神卻異常的亢奮。
耳中雨聲漸止,晨陽的光芒穿過樹葉間的縫隙,柔柔灑在尼爾的身子上。他用手指輕輕碰觸著墓碑上那些細密的字眼,笑得就如陽光般燦爛。
墓碑上,刻著的是一段較長的墓誌銘:
「在我年輕的時候,我想改變這個世界。
當我漸漸長大,卻現自己根本沒有那個能力。
於是我又想改變我的家人和朋友,然而事實證明這依然是不可行的。
那麼我所唯一能夠做到的,似乎只有改變我自己。
但是,我驚奇且欣喜地現,當我改變了自己時,或許,我就可以影響到我的家人和朋友。或許,我就可以進而影響到這個世界。」
漸漸,尼爾安逸地睡著,他就像是剛剛經歷過洗禮的嬰孩,過往的陰影於這一晚已盡皆消散。
……
威爾斯登鎮的小旅館,凱琳在窗前靜靜站了一夜。直到天將亮起,她也沒有看到那個她所希望見到的身影在街頭出現。
躲在衛生間,凱琳都快將手指咬出血來。
此前,她給薩佛伊酒店打去過電話,希望得到林麟趾的幫助,然而那邊始終無人接聽。
凱琳低著眉頭,此時不知在想著什麼。
在她的臉上看不到痛苦,在她的臉上也看不到惶恐,有的只是平靜,異樣的平靜。
或許,是因為這個結果,她早早就已猜到。
夜幕剛落,凱琳結賬離開旅館,向著鎮外古堡緩緩走去。
她要去那裡看看……
她說過,如果他回不來,她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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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難道是遇到了傳說中的瓶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