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華如水,月影動人。
「文遠!不要再喝了。」才從大堂中出來,張遼搖搖晃晃地走將在前面,而後面的高順則一個勁兒地勸。「別管我!」張遼用力推了高順一把,推得高順一個蹌踉,「我張文遠沒有你這種兄弟,以……以為你你們『陷陣營』百……百戰百勝就了不起,是……與不是?把……把我張文遠獨……獨自撇在一邊。
「我……我張文遠要主公單人獨……獨騎相救,已……已經獨夠窩囊的了,卻想……想不到你高念民還落井下石,趁我重傷的時候打暈我……還算什麼好……好兄弟?走!跟我走!我……我們一起去找……找主公評理!對!就是評理。」張遼一邊打著酒嗝,卻是一把抓住了高順的衣領,不肯鬆開。
此刻我亦欲出「州牧府」去找馬均,想和他商量一下關於明日「斗械」的一些事情。卻不料才出得「州牧府」,便看到高順和張遼二人。
「什麼事要我評理?」我只聽到後面半句,走出府看見二人,我笑著問道。突然!見到我出現在此處,高順和張遼都嚇了一跳,高順向我行了一禮,張遼酒突然間也是醒了大半。「將……不!主公!」張遼整了整頭上已斜的頭盔,連忙跟著高順一快見禮。我卻是及時扶住了二人,回頭向著「州牧府」看了一眼。
「既然有事,不如我們回府中詳談吧!」我說道。
「主公這是要出去?」高順問道,我默認點了點頭,「既然主公另有要事,我們也不便打擾了。只是文遠心中有些不痛快,這才喝醉了酒,吵著嚷著要拉著我來府中找主公評理,我看現在文無酒已經醒了。我看主公另有有事,不妨先去忙你的吧!我和文遠……」我手一抬,阻止了高順繼續說下去。
「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明日『斗械』一陣雖然重要,但無論如何也得見識過諸葛亮所制的軍械,方有定論!反正左右無事,不如我們四處走走?」
聽我如此提議,張遼也立刻勸阻道:「不必了!不必了!明晶『斗械』一陣還得看馬均那小子的,我等幫不上忙也就罷了,如何還敢跟主公再添麻煩?」說完,張遼拉著高順便要往回走。「且慢!」我及時叫住了張遼,盯著他看了半晌,張遼眼神有些躲閃,「我且問你文遠,你和高順是不是兄弟?」
張遼沒料到我突然問出這話,怔了怔後,甚為肯定地回答道:「戰場之上不離不棄,互為守望,雖不是一母同胞,卻親逾手足。」
「既是如此,有什麼不痛快沒必要憋在心裡,一快兒說出來。別說我你憋得難受,便是看得也難受!」張遼被我一口道破心事,不禁臉上一紅。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嘴連張了好幾次,還是沒能開得了口。我心知張遼為難,也不顧二人,當先走在了前面,抬頭看了一眼皎潔的月色,又回頭望了二人一眼。
「今晚月色不錯,正適合散步,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麼話,不管是難以啟齒,還在憋屈在心裡的,今兒都一氣兒吐出來吧!不著急,邊走邊聊。」
兩人跟在我身後,大約走了近百步的距離,後面的兩人還是緊閉著嘴,一聲不吭地跟著。我倒是有些按納不住了,正要轉過身提醒他二人一番。卻不想在此時,高順先開了口,「文遠!我知道在日間我打暈了你,未徵得你同意,自作主張強令你的部曲退回城中,不只是於軍法有合,更是駁了你的面子,我在這裡跟在陪罪了!」
說完,高順抱拳,深深向著張遼一拱。
見得二人停了下來,我也止住了腳步。在我想來,既然高順開了個好頭,以二人的交情,想來張遼定會「騎驢順坡下」,不會太為難高順的。誰知事情跟我想完全不一樣,面對高順這深深一拱,張遼完全不領情。既不伸手去扶高順,也不開口說一句話,便是我看在眼裡,也急在心裡。
高順絕對是屬驢的,性子執拗得過份。既然張遼伸手去扶他,他便保持著先前那個動作,二人好像陷入僵局般。
我正考慮著是不是自己趁機沖當一下和事佬,還是先把高順扶起再說?不料!張遼卻是在這當兒開了口,「念民!你我多年生死相付的至交好友,你認為我張遼張文遠連這點兒容人之量都沒有嗎?竟然是為這丁點兒小事與你嘔氣?」張遼看著高順,說道:「在戰場撕殺,必要之時我張遼可以連性命都交到你手中,又豈會在乎這區區數百部曲?」
我倒有些糊塗了,既然張遼不是為這事嘔氣,又哪裡會來這麼大的火氣?
「別說你打暈了我,便是你高念民想要割下我張文遠的腦袋,我張遼也定會二話不說,親手將腦袋放到你面前。」高順緩緩抬起了頭,與張遼對視,「做兄弟的,只今生沒來世。可是!看看你高念民又做了些什麼?打暈了我,你是不是想自己帶著『陷陣營』去衝鋒陷陣?看著我我眼睛!高念民!清清楚楊地告訴我,如果今日主公在城外稍有喪失,你是不是打算拼了條命,以全忠義?」
「是!」高順短短地回答了一個字,「我的字乃是主公所取,他要我永永遠遠都記得高順自己的出生,生生世世都不要忘記自己身上背回的責任。『陷陣營』『高家村』,整整五個寒暑,五個春秋。」說到這裡,即使是沉靜如水的高順此刻也顯得頗為激動,「你能想像麼?我身上背負著高家村數百條性命,這些年來刀裡來劍裡去,我把他們變成了什麼?幾乎全都要變成只知殺戮的野獸了。你能想像一張張純真的臉龐變得冷酷無情,一雙雙質樸的眼睛變得嗜血瘋狂,我多少個夜裡輾轉難眠。好幾次我都差點兒把持不住自己,把這支部隊帶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你知道我從來都不敢多喝酒,便是怕喝醉酒之後的我,哪怕一個命令都會讓自己連同著高村莊眾人雙手沾滿鮮血。」說到這裡,高順彎了下身子,抱住腦袋,嗚嗚抽泣起來,哭得就像個小孩。第一次看到高順這般模樣,我也不禁楞住了。高順在我眼裡直都一個寧願流血也不流淚的鐵血漢子。
「文遠!不知道你發現沒有?」高順從一雙手臂下探出了頭,「自從溫候死後,主公來到徐州,一切都變了。我們以前只有靠著搶劫、恐嚇、威脅各種手段,才能從百姓手裡征來軍糧;主公一來到徐州,不禁不強征軍糧,反而開倉賑糧;以前軍中損失嚴重,我們便強拉著各方百姓入伍,可如今呢?百姓對主公賑糧之舉感恩戴德,就說今日一戰,以前那些視我等為洪水猛獸的富紳,如今竟備足酒食來軍中犒勞我等。
「以前大軍只有靠強拉百生才能湊足人數,可現在徐州百姓,踴躍要求應軍入伍,光是丹陽一地,我們便能瞬間拉起近千人的隊伍。這些丹陽精兵,我們在以前想都不想的。」高順吸重新站了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主公不只是賜給我一個姓,更是給我了希望,我知道我最大的希望是什麼?我最大希望便是有朝一日讓『高家村』這些人不在是縱橫沙場的『陷陣』勇士,而是能重返田園,重新過上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這些東西是我以前跟著溫候,從來不敢奢求,也不敢去想的!」
「文遠你白日裡罵得對!主公於我有如同再造之恩,我卻是為了『陷陣營』的存亡,卻丟下主公一人在城外,獨自面對劉備數萬大軍。張飛的武藝非凡,我們皆是心知肚明,可是當時我真的是沒有選擇。如果只有我一人,我會義無返顧地選擇留下來和主公並肩作戰,血戰到底。文遠!你打我罵我都沒關係,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