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先說這斗械!我願以為自李廣死後,大漢就再難造出此等神兵利器!」諸葛亮說著,身城牆之上的巨弩一指,「想不到在子龍將軍軍中居,然也有這等人才,這般巨弩,堪稱守城良器。恕諸葛亮好奇,還想向將軍請教,這等守城巨弩,究竟是出於何人之手?」諸葛亮言語之中似乎對馬均有惺惺相惜之意,我正要說出馬均之名。
可話到了嘴邊,我又生生給吞回肚裡,心中暗忖道:若是我將馬均之名告知與他,以諸葛亮的精明,只怕他會著人暗中謀圖馬均的性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論自己是否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事小心總不會錯的。想到這裡,我卻是不答諸葛亮所問,反而訕開話題道:「這又與下一陣『斗械』又有什麼關係?這第一陣『斗兵』勝負未分,尚不知結果,依我之見,我看還是先定這一局的輸贏再說吧!」
諸葛亮哈哈一笑,不再多問下去,對著身後吩咐道:「去把兩軍中『陷陣營』和『白陣兵』的屍首找將出來,當著趙子龍將軍之面一一點清……」
聽過這般話,不只是我心生不悅,便是他旁邊的陳到眼中也隱隱露出不滿之意。「不必!」我出言打斷道,諸葛亮正自覺得奇怪,我回頭向高順說道:「念民!你且下去清點『陷陣營』的傷亡情況!」高順領命而去。諸葛亮心知我信不過他,也不點破,對著身旁的陳到也說道:「叔至!既然趙子龍將軍有了主張,看來也只有麻煩你跑一趟了!」
「不必再查了!」陳到眼中儘是悲傷之色,瞧也不瞧諸葛亮一眼,便道:「我『白耳兵』輕傷一百二十一人,重傷二十二人,陣亡一百八十六人,傷亡共計三百二十九人。」陳到甚至連想都不用想,也些數字彷彿已經深深地刻將在他腦海中一般,一張口便能說清楚。從陳到話中也可以看出,經過此役,「白耳兵」傷亡過半,陳到數年間的心血也幾乎盡毀於此。
在陳到身上,我依稀看到了高順的影子。
因為一系列的變故,高順卻是還未來得及清點「陷陣營」的傷亡情況。不多時,高順來又回到城頭,聲音帶著一絲沉重的悲痛,朗聲說道:「回稟主公!『陷陣營』共陣亡一百八十六人,傷者沒有,全無一人生還!」此話一出,不只是我動容,便城下的陳到也向高順投來異樣的神色。
兩軍都是出奇的沉默,在一段時間之內,彷彿也呼吸也凝固了般。
不論是「白耳兵」,還是「陷陣營」,在兩軍之中都絕對稱得上是王牌勁旅。但今日一戰,雙方都落得這麼一個慘況,這樣的傷亡,想來從兩支勁旅建立至今,也可以說是甚為少見。對於「陷陣營」來說,這更是如此。「陷陣營」從來都有八百之數,每次衝鋒陷陣,傷亡人數從來都很少超過五十人,便是血戰、苦戰,傷亡之數最多也只在一百人左右。可是今次,卻足足近佔了四分之一,也難怪高順會如此心痛。
至於陳到的「白耳兵」,卻不是那麼清楚了。
「諸葛亮!你還有何話可說?」短暫的沉默之後,陳宮最先反應過來,不住哈哈笑道:「天意啊天意!任你諸葛小兒機關算盡。今日你部傷一百四十三人,陣亡一百八十六人,而我方雖也陣亡一百八十六人,卻無一人受傷。其中勝負,任誰都是一目瞭然。可笑你還用盡陰謀詭計,最後卻落如此下場,當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啊!」
陳宮這番話讓我方陷入悲痛中的眾人,聞之皆是精神一震。
「公台是不是得意得太早了?」諸葛亮羽扇輕擺,一點兒也看不出有慌張之態,「我們事先說到的只是以陣亡人數以定勝負,至於這傷者嘛,不提也罷!哈……哈……哈……公台!我們看誰能笑到最後?這一陣最多以和局來算,公台你又如何必高興得太早呢?」聞過諸葛亮此言,我細細回想了先前的約定,確實如諸葛亮所言。
陳宮想來也記起來了,怒目而視著諸葛亮,直指他道:「你……」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心中終於明白:為何諸葛亮這般有恃無恐?,原來一切早就在他算計之中。
城牆之上每一個人,都如陳宮般義憤填贗,但如能如何?這個啞巴虧我們是吃定了。看著城下得意之極的諸葛亮,我心中暗恨不已。「既然這件事在他算計之中,那麼接下來的兩陣呢?」我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可怕想法,我實在不敢想像,他接來又會玩什麼手段。一念至此,一顆心沒由來的亂將起來。
「如果當真事事皆在他算計之中,只怕接下來的兩陣也未必難討得好去!得好生想個辦法,打亂他的部署,至少要出乎他意料之外!」我心念疾轉,猛地心中一動,產生了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竟然孔明先生說它是和局就是和局了!」我這般坦然的認承,不用城頭上我方將領不敢相信,便是諸葛亮也為之怔住了,「只是這三陣下來,雖定你我兩軍彼此勝負,最後決定徐州的歸屬,可是先生也未免太小家子氣了些。於我們而言,則是大大的吃虧了。」
「哦!子龍此話怎講?」諸葛亮有些意外,面上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表現出來,還是決定以不變應萬變,「願聞將軍高見!」
「孔明先生既是說了以三陣定勝負,最後決定徐州的歸屬!但這偌大的徐州除了區區一個小沛還在劉備手中,其餘各州各縣都控制在我們手中,至少在溫候身前,溫候呂奉先是徐州真正意義上的統治者,這對與不對?」諸葛亮雖然沒說話,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劉備想要以小搏大,若是用真刀真槍地自我們手上奪去了徐州,這原本也無可厚非,只是他眼下只想通過三陣賭約,便輕易贏去整個徐州,這胃口未必太多了些吧?」
「那依將軍的意思呢?」諸葛亮倒也沉得住氣,繼續不動聲色地問道。
「別的我也不想多說,這既是賭約,至少雙方之間籌碼要差不了多少,這場賭博才能正常地繼續下去,你說對嗎?若是彼此之間差得太多,只怕這叫稱不上『賭』了吧?」我雙目咄咄逼視著諸葛亮,毫不放鬆地繼續說道:「說來也簡單,我要你們加注!」聞過此言,諸葛亮臉色驀地一變,半天沒有開口。
諸葛亮沉思許久之後,問道:「將軍希望我們加上什麼呢?我皇叔手上就只有一個小沛,人馬也在數萬之間……」聽諸葛亮的口氣,似乎要耍起無賴來了。我心中暗笑道:任你諸葛亮再足智多謀,不管你如何費盡心思劉備開脫,又豈知我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我最後要加上去的注,恰恰就是你諸葛亮。
「孔明先生想必誤會了,並非是要逼著向劉皇叔提什麼苛刻的條件。我只希望在你我大勝負之間再加上一個條件,這件事不必請問劉使君,但教你諸葛亮答應便好了。只要你肯點頭,我便將它當作你方籌碼壓注,從此你我雙方不脫不欠,這場賭約也可以公平公正的進行下去了。」聽過我這般話,諸葛亮依舊不敢答應,仍舊小心翼翼應付。
「子龍將軍且說來聽聽!我諸葛孔明還從來不知道自己竟是這般值錢的『活寶』,當真可比當年秦始皇欲用數十城換取的『和氏璧』,不過這『和氏璧』和我比起來,終究是死物!」要是在平常我自諸葛亮口中聞得這「活寶」二字,定然會笑破肚皮。須知「活寶」以今時今日的解釋,的確不適合用在此處,但我現在顯然沒有那份心情。
「我要你當著三軍將士面前起誓:若是這三陣我方僥倖勝出的話,你便不能再相助與劉備。」我有些忐忑地說出這一番話。我知道《三國演義》中劉備在未遇得諸葛亮之前,便像落湯雞般被人追得到處跑,幾乎跑遍了大半個天下,依舊沒有一塊容身之地。可自打遇見諸葛亮後之後,他這去落湯雞一朝飛上枝頭,變成了鳳凰。劉備也時常將他和諸葛亮比作:我得孔明,如魚得水。我如今所作所為,便是要這魚離了水,變作一條死魚;這水缺了魚,化成一潭死水。若是用三十六計來講,此著就可稱之為「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