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這般文不成,武不就的,文學了一半便半路逃跑了,武更只能說是半路出家……」聽到此處,龐統不禁啞然失笑起來,說道:「元直!什麼時候學會謙虛二字了?我們都是水鏡先生門下弟子,水鏡先生門下可是出了名的傲慢,元直這般作風可不像……」
也沒等龐統說完,徐庶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以為我是你和諸葛孔明那怪胎啊?以前坐井觀天,才不知天高地厚,曾經也以為天下之大,配得上『賢才』二字的除了我們幾人,天下就沒人可比……單是一人,雖然和他只是匆匆一見,但論及謀略、見識,便遠在我徐元直之上,便比之你和孔明二人,單論這兩點,你二人也示必能比得過他。」
「哦?元直所說的何人?」龐統方問出口,又沉思起來,立刻接過道:「讓我想想!元直如此對他推崇備至,想來此人定是何『常山趙子龍』關係密切了。想來應該除了在『虎牢關』之下曾向諸侯盟主袁紹自動請命去招攬『常山趙子龍』,最後一去不返的郭嘉郭奉孝,也難另有其人。
「這郭嘉郭奉孝,時有『鬼才』之稱,這許穎川的確可謂人傑地靈,不禁出了荀攸、荀彧這兩叔侄這樣的人才,倒是陳群、戲志才這些人非等閒之輩,郭奉孝更是其中翹楚。」聽著龐統侃侃道來,徐庶張大了嘴巴看將好,好是奇怪龐統居然對郭嘉如此瞭解,彷彿更甚自己。
龐統自然在徐庶臉上讀出了詫異,淡淡一笑,解釋道:「不用奇怪!就在你走後不久,此人曾來過書院造訪。他自小離家,四處周遊,剛好路過荊州。聞得師父水鏡先生大名,便登門拜訪,此人談吐不俗,心思縝密。他與師父在一老一少在書房之中,竟高談闊論了三天三夜,師父最後才將此人引見給我等認識。
「見得師父如此推崇此人,我和孔明自然不服,都有心出題想難倒此人,似乎師父有意讓我們吃吃苦頭,居然沒加阻攔。從行軍佈陣、奇門遁甲,到民生經濟、縱橫之論,我們兩人所會的,通通搬將了出來。卻不想最後還是難不倒此人,被他一一迎刃而解,此人心思之妙,涉列之廣,從諸子百家到不能進入大家法眼的下九流的技藝,除了最後孔明在機關之術上小勝了一場,我們幾乎搞得是灰頭土臉,一敗塗地。」言及此處,龐統難看的臉上,居然也難得地顯出了慚愧之色。
「好在師父在送走此人之際,曾感歎過一句:天妒英才!斷言此活不過二十歲。」龐統似乎鬆了口氣,「孔明在此人走後,也私下曾言過:此人若在,此生絕不出世。如今算來,此人也應該作古了吧!只怕那『臥龍』也未必能臥得下去了!」看到龐統臉上隱約有幸災樂禍之意,徐庶忍不住冷哼過一聲。
「只怕要叫你失望了!你二人好氣鬥狠,人家卻是從容應對,在心境上你們便差了一籌一止,如何不敗?不過地讓你你們失望的是:得『神醫』張仲景和『怪醫』華佗之助,奉孝又能多活上三年。」龐統臉上露出吃驚之色,跟著,徐庶竟變得有幾分落寞起來,「只可惜眼下,他雖為子龍等人定下脫身之計,自己去被身陷囹圄,被曹孟德軟禁在府中,這般說來,便是治好和不治好,區別也不大了!」
徐庶長歎過一聲,半天一沒說話。
「他既然能讓他們脫身,自然自己也有脫身之策。否則!只怕他也當不起『鬼才』二字,你就別為他擔心了。」龐統哈哈一笑,道:「看來這天下是越來越熱鬧了,『鬼才』不死,那諸葛小兒豈非一輩子老死隆中?」聽龐統這麼一說,徐庶心中擔憂盡去,心知龐統說得並不無道理,想來以郭嘉之能,要想從曹操手裡逃將出來,也未必算得上是什麼難事
這擔憂一去,聽得龐統提起諸葛亮之事,心中不禁好笑:只怕你還不知道,此刻人家已經從隆中走將出來(徐庶自己這麼認為的),而且來站在了台前。
徐庶正想著如何把話題轉移到諸葛亮身上,卻不想龐統又問道:「我說元直,我們扯了大半天,好想還沒說到點子上,你倒細說一下你所選之路。」徐庶怔了怔,回答道:「像這樣文不成,武不就的,文不就不求驚才絕艷了,只要經世濟用便夠了。」聞徐庶說到這裡。
龐統忍不住打斷,道:「我等所學之文,自然是用於經世濟用的,難不成還學西馬相如那般,只是賣弄文墨?」
龐統說完,示意徐庶繼續說下去,「武就不求安邦定國了,只要求能做到『審度度勢觀形』,統帥一軍便就夠了!」不待徐庶說完,龐統拍了一下大腿,一口搶過道:「好個『審因度勢觀形』!孔明那小子曾道過:夫以愚克智,逆也;以智克愚,順也;以智克智,機也。其道有三:一曰事,二曰勢,三曰情。事機作而不能應,非智也;勢機動而不能制,非賢也;情機發而不能行,非勇也。善將者,必因機而立勝。此謂『機形』也!
「夫因人之勢以伐惡,則黃帝不能與爭威矣;因人之力以決勝,則湯、武不能與爭功矣。若能審因而加之威勝,則萬夫之雄將可圖,四海之英豪受制矣。此為『審因』!
「夫行兵之勢有三焉:一曰天,二曰地,三曰人。天勢者,日月清明,五星合度,彗孛不殃,風氣調和;地勢者,城峻重崖,洪波千里,石門幽洞,羊腸曲沃;人勢者,主聖將賢,三軍由禮,士卒用命,糧甲堅備。善將者,因天之時,就地之勢,依人之利,則所向者無敵,所擊者萬全矣。此所謂『兵勢』!」
「雖然我不像孔明那小子兵著說立說,自以為看這幾本破兵法,便認為能做到『運籌為握,決勝千里』之外。」看到徐庶睜大了眼睛,滿頭霧水地看著自己,龐統又連忙說道:「不用這樣看著我,這是孔明那小子寫的一本名叫《將苑》(具體本書知出處,不過一般人都認為是諸葛亮寫的)中提到的,我也是剛好還記得這麼幾句,便順口說出來了!」
龐統在說這幾句話的時候,難免有些臉上泛紅。
畢竟!他跟諸葛亮不對頭的事情,在書院之中可謂是時人盡知。他眼下明目張膽地引用諸葛亮說中之話,自然覺得有些不妥了。「儘管我從來都認為戰場形勢都是千變萬化,所有兵書都是死的,只有因時因地因形因勢而用,活學活用才是真正的道理,可是不得不承認,孔明那小子書中說的還是……」
龐統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竟然弱不可聞。原來是徐庶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滿的鄙視,難怪他說不下去了。
「想不到孔明在對兵法的理解也這般通達!」徐庶感歎道:「你這這樣『鴨子死了,嘴殼硬』的臭脾氣,過了這些年,也沒見改過來。也許你在軍略之上,能勝過孔明一籌,可是你總是這般連一點容人之量都沒有的話,只怕你這你一輩子都比不過他了。」徐庶這般話無異於觸及了龐統的痛處,龐統臉色一變,變得十二分的難看,可是瞬息之間,又回復了過來。
「本來還想誇你幾句的,既然你都這般損我,這誇你的話就暫時寄存在我這兒吧!」龐統口中說道,可是他人卻是一幅神遊天外,心不在焉的樣子。
徐庶差點兒懷疑是自己聽錯了耳朵,自從自己進入書院以來,感覺成天除了被孔明和龐統這兩個怪胎打擊外,到最後幾乎都生不起和這兩人相比之心,可眼下龐統卻破天荒的說想要誇讚自己幾句,難不成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成?徐庶臉上雖上裝作若無其事,口上卻還是忍不住問將道:「到底是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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