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娘領過粥之後,走到一奄奄一息的大叔面前,遞過熱氣騰騰的粥,說道:「孩子他爹!你也喝一點吧?」
那奄奄一息的大叔,似乎受了重傷,睜開迷離的雙眼,看了一眼那大娘,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粥。用著微弱的氣息問道:「你呢?」想不到丈夫此刻還惦念著自己,大娘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暗中又悄悄抹去,裝著若無其事地說道:「孩子他爹!路上我已經吃過了,喝了兩大碗……
「現在『徐州之主』趙子龍大人,就像以前仁義為先的陶謙大人般,他已經頒令派粥,我們再不用四處乞討了,他老人家可說了粥管慣,你便可勁兒地喝吧!」大娘安慰大叔道。
我在一旁,卻是聽得有些哭笑不得,什麼叫「粥管慣」,為借這些糧食,我也算是求爺爺告***東奔西跑。雖然知道這只是大娘安慰大叔的話,可聽在耳中也滿不是滋味的,特別是那句「老人家」,想著自己為他們所做的能力範圍內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可在徐州百姓眼中看來,卻是拿我與「前徐州牧」陶謙,相提並論的地步了。
「可惜我那孩兒便沒有這麼好的命的,我們老兩口現在都還能喝到粥,不知道那孩子……」大娘說著間,淚眼婆娑起來。
大叔原本都將嘴湊到了碗邊,聽大娘這麼一說,又縮了回來,只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大娘這才明白過來是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又開始勸慰起大叔來。看到這樣一幅相濡以沫的感人情景,我心中某處柔軟彷彿也被什麼東西打動,「攜子之手,與子偕老」,也許這最簡單平凡的幸福,卻往往最容易被人們遺忘。
可能是因為我們一大堆人注視著那裡的緣故,不過片刻功夫,更多的人都關注到這兩一對相濡以沫的夫婦。
便是在前面在為大家乘粥的糜霓也注意到這裡,也許是因為那練就的那般特殊能力,一眼便從群中看到了我。雖然我們彼此都會些驚訝對方會出現這裡,可是眼神短暫的交匯之後,只是溫馨的淡淡一笑,微微點頭示意,似乎是受了那對夫婦的感染。糜霓繼續著他盛粥的工作,只是低頭間粉紅浮起一抹暈紅。幸虧人們沒有太多的注意到她,否則他們一定會以驚訝:他們一向奉為仙女,有著菩薩心腸糜家大小姐,居然也有著如此不為人知的可愛一面。
我回過頭在人群之中尋找風平,想跟他說點什麼。
我身後的眾人也似乎被這對夫婦深厚的夫妻之情打動,個個臉上都有感動之意。要說到誇張的便是那馬均了,不知道他是否天生感情豐富,眼圈周圍微微泛起紅來,彷彿隨時都有大哭一場的可能。我在人群之中好不容易尋到了風平,可是我看到此刻此刻的風平,一時之間,我反而楞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風平兩行淚水如黃河決堤般,連綿不絕地順著臉頰淌將下來,面前胸襟已經被打濕了老大一塊。
這還是他努力控制的結果,只見他雙手緊握,彷彿如臨大敵般,手臂之上的青筋條條暴起。也許他是一個內斂而不是不十分懂得表達感情的人,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對中年夫婦,整個虎軀都在微微顫抖,我心中正自奇怪:似乎風平的表現有些太過了,便是感動也有些過於誇張了,便是感情細膩如馬均者,也僅僅是差點兒流出眼淚,哪裡像他這般,感動得稀里嘩啦,淚流成河。
我心中正覺得情況有些不對,風平雖然喜歡賣弄一點兒小聰明,可倒也算得上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特別在戰陣之上,經歷過數次生死之後,我可不認為他是那麼感動的人物。正在我狐疑間,心中胡亂猜測,卻是還在猶豫著是不是該就此將他就是打斷,還是任他……
事情的發展,再次超乎我想像之外。
「爹!」風平突然叫了一聲。聽見風平這這聲莫名其妙冒將出來的「爹」,只見著那對中年夫婦,各自身子明顯一陣。那奄奄一息的大叔,正自懷疑是不是自己思子心切,從而產生了幻覺,便向旁邊的大娘求證道:「孩子他媽!我好像聽見孩子的聲音了!是不是我聽錯了?」
「你也聽見了?」大概大娘跟大叔是一樣的想法。見到丈夫能有和自己同樣的表現,那就不可能是幻覺了,兩夫婦正四目交投間,覺得不可思議。
「娘!」風平再次喊了出來,叫出這個字的時候,我隱約見到他口皮在輕輕顫抖。這次,兩夫婦終於都找到了聲音來源之處,連忙扭頭朝著我們這邊看來。兩人一眼便相中了淚眼迷離的風平。那大娘一時之間看著風平,竟然像看癡了般,雙手捂著嘴巴,彷彿全然不敢相信般。
「平兒!」那大叔最先反應過來。
只是反應得過來的大叔,舉止表現得有些過份激烈,他掙扎著從地上爬將起來,全然不顧及此時此刻他的身體狀況。也不知他哪裡來的力氣,竟然站將起來,跑了兩三步後,又摔將在地上。摔倒在地上的大叔,好像又觸動了舊傷,只見他倒地上掙扎,還自一個勁兒的咳嗽。
風平連忙兩三步飛奔到了大叔面前,將他扶將起來。
「爹!風平不孝,你老人家……」風平將大叔一條胳膊架在肩膀之上,另外一手攬腰將大叔扶起,可入手之處儘是鮮血,「爹!這是?」風平顫抖地伸出右手,看著手中灘灘血漬,彷彿還散發著股股發膿的臭惡。「沒什麼,只不過舊傷罷了,那日我和你娘帶著小妹,與你失散之後,後來碰到了曹兵,這刀便是當時與曹兵交手留下的,可惜……」大叔微歎了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風平看著大叔和大娘,這才發現少了妹妹,連忙追問道:「小妹妹呢?」
他這不問還好,大叔默然,大娘更是嗚咽抽泣起來。「都……怪我沒用……」沒說完一句完整的話,大叔又開始咳嗽起來。大娘見大叔說得辛苦,雖然每當提及此事,心中便像紮了根刺般難過,但還代其夫說道:「那日我們與你走散之後,碰上了一小隊巡邏的曹兵,你爹當時便與他們動起手來。
「曹兵雖多,卻也不是你爹的對手,可是他們其中有一個不要臉的,乘著你爹爹跟其他人纏鬥的時候,他捉了你妹妹,藉以要挾於爹爹。這一刀便是當時你爹爹分神之際,被一曹兵插進右肋,你妹妹被捉住之後人,他爹爹便投鼠忌器,不敢動手,那幫天殺的曹兵既然借此叫你爹給他們下跪,百般屈辱於你爹。
「更可恨的是這幫天殺的曹兵當著我們的面,欲行那禽獸之舉,你妹妹不忍看到你爹爹因為她糟他們作賤,便咬舌自盡。他爹爹悲痛之餘,雖然殺盡那般曹兵,可也無濟無事!無論如何也救不活你妹妹了。」大娘講清楚事情始末,雖然臉上表現的由始至終都是悲痛之色,但訴說這這段往事的時候,卻是沒曾哭過半聲,流過一滴眼淚。看來風平的內斂,多少是得了他們的遺傳。
「曹兵!曹賊!但教我風平有生之年,便與你們誓不兩立!」風平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幾乎將滿口鋼牙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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