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喋血軒轅關]第六十九章訣別詩(上)——
第六十九章訣別詩(上)
黃昏殘陽,夕陽如血。
沒有風,回春的原野沒有一絲的冷意。蒼茫大地一片和煦和寧靜,天地間灰煙如柱。飛鳥在最後的寧靜安謐的蒼穹上自由地振翅翱翔,俯瞰著大地上那數不清的蘑菇一樣的帳篷,看著硝煙瀰漫處與金色連成一片的巍峨皇城。
張揚靜靜地靠在欄杆上,雙手枕著胳膊看夕陽,望著來來往往從身邊過的士兵,心情輕鬆而怯意。
「又一個人發呆。」吳穎這時脫下了厚重的盔甲,挽上青絲用頭巾裝束而起,換上青衫,不施粉黛嫣然一笑,就如這美麗的夕陽。
張揚舒服地向她一笑:「看夕陽呢,一塊兒來看吧,從徐州出來就一隻不停地廝殺,不知道下一刻又要面臨怎樣的生死險地,這麼久還真的沒有好好地看一回落日。」
吳穎嘴上說著:「這日頭有什麼好看的?」但腳步卻一部不停地挪向了了他,在他身邊的位置上靠著欄杆,跟他並肩而立望著一天中最美的時光。
「你看,那是什麼。就像是馬一樣,像我的追風!」吳穎好奇地指著西面金紅色的天幕上歡喜地叫道。
張揚笑道:「那是火燒雲。也就小時候看過,一晃好多年都忙忙碌碌,忘了身邊這每個落日黃昏都有的美景……再也沒看過嘍,而當年一起陪我看火燒雲的夥伴們也都長大成人,為了生存活計,也都各奔東西,難聚散……」
看著張揚語氣眼神中的些許落寞,吳穎也不由地想起當初在徐州學堂那段最美好的童年時光,那些可愛的小夥伴們,如今絕大多數都早已不知身在何處,逝去的還有那永遠都留不住的歲月。她的心中也是輕聲一歎,溫柔地對張揚說道:「他們都離開了,以後我陪你看夕陽,只要你喜歡。天天看。」
張揚看著她溫柔動人的笑靨,金色的夕照印在她的臉上竟有種夢幻一樣的陶醉,張揚看的有些癡住了。
吳穎注意到過往士兵差異的目光,她的臉有些發暈地對張揚嗔笑道:「夕陽這麼美,稍縱即逝,不去看它,看我做什麼?我每天都在你身邊,不是每天都看嗎。」
張揚目光一閃,轉向夕陽吸了一口氣,神色落寞地笑道:「人的聚散就像天上這絢麗奪目的火燒雲,稍縱即逝,若是不加珍惜。等到夕陽落山,就是無邊的孤寂長夜,再想看時,可就要等到下一個輪迴了。可是就算等到第二個黃昏,雲還是一樣的雲,可是卻改變了模樣。當初的那個人,在人海茫茫中,你還能找得到嗎?」
吳穎目光純淨而柔和,天空上的那匹被獵人騎著的火燒雲追風,已經開始消散再也沒有了當初的模樣。她似乎是懂了,目光深情地對張揚說道:「自己要你喜歡,我就永遠陪著你,這樣就不怕人海茫茫再也找不著了。」
張揚握住她的手,看著她柔情的目光,又指著西邊叫道:「看,又變了,是蒼鷹!」
吳穎展顏一笑,目光卻落到他的胸口,卻發現那紙條的一個腳。她明媚的目光一轉,不動神色地將手chā進他的懷裡,然後就笑嘻嘻地將紙條拿出來展示給張揚道:「她又來信了?說的什麼,我看看好嗎?」
張揚嚇了一跳,忙一把去奪,但吳穎卻是一個靈巧地轉身就跳開了,背著他好奇地折開紙條才看了第一眼就羞紅了臉,然後螢光流轉的目光對著張揚跺腳道:「這……這……這也太……」
路過的士兵紛紛驚異地把目光投向了兩人,吳穎「呀」地一聲驚呼就跳開,張揚掩飾地在後面一邊追趕一邊大喊道:「把我的生辰八字還給我!你的還沒給我看呢!」
眾人聽了先是一愣,然後紛紛憋著笑,等到張揚吳穎這對冤家走遠了他們才憋的好難受地大笑起來。txt電子書下載**
跑到營帳,吳穎才狠狠地衝過去將張揚按在榻上,紅著臉在他身上捶啊打啊,一邊叫道:「那個小妮子不僅那麼大膽,還敢調侃我!都是你,都是你教的!」
原來信上落款處是她誘人的胭脂紅唇印,還在上面提到要用穎兒姐姐的落紅作為回復。張揚當時看了都有些臉紅,何況是看著豪放,其實臉皮薄得很的吳穎呢。
「好了,好了。哪裡有你想的那樣羞人,都是要做夫妻的人了。」張揚把這張帶著她甘醇女兒香的傳書拿過來,對著吳穎沒好氣地一笑,然後目光落在那娟秀的篆文上,定格在那淡紅色的薄唇印跡上,眼前似乎就浮現出那張宛然啟chun一笑美不勝收的笑顏,這才想起來距離別離之日竟已有了月餘。
吳穎本yu還鬧,但看到張揚盯著飛書淡淡笑容發呆,漸漸安靜下來,吃味地說道:「這半個月都收到九封回書了。我這千里迢迢帶來的信鴿,本來是傳遞緊急軍情的,現在卻成了你跟她眉來眼去傳遞相思的信物……你呀,就是得到的永遠沒有沒得到的好……男人都這樣——」
張揚卻是沒有抬頭,而是把書信小心地疊好,放入懷裡才對她笑道:「哪裡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就是有些擔心她。這幾日城中頗為hunluan,蘇寧說他們也將有大行動,破城眼看著就在眼前,而洛陽城最hunluan最危險的時刻也將要降臨。不知她到時候能否安然避過,等我去救她。」
吳穎白了她一眼,道:「她人那麼聰明,北伐路上一路同行你們一群大男人都被她玩弄在鼓掌之間卻無可奈何。她就是屬狐狸的,不去害人就不錯了,還用的你擔心去救她?」
張揚聽了卻是似乎安心地舒了口氣道:「但願如此吧……不過她信上說,陳芷卿刺殺,胡軫被殺,李儒病重,城中已經是人心惶惶,董卓更是焦頭爛額。只要她到時候小心些別亂跑,別被luan兵發現……我就有時間殺入永安宮……」
吳穎翻著白眼瞥了一眼帳外輕哼道:「若不是袁家一家老小還掛在城樓上,你怕是已經砸爛了城樓衝進去了吧。」
張揚好笑著搖搖頭,望了一眼帳外開始熊熊的篝火明燈,張揚才笑道:「又入夜了。出去走走吧。」
吳穎裝著氣不過的樣子,可還是點了點頭。
看著西邊最後一絲殘紅退去,昏星長照幽藍夜空。洛陽城的一處孤僻別院中,一個身穿紫色衣服紗衣戴著面紗看不清容顏和年紀的女子仰望天空,深邃的眼眸動了動淡然地說道:「星辰幽明無常,近日必有大事。貧道前去看看。」
其聲裊裊如青煙,似從蒼穹天際而來,發人深省,如黃鐘大呂。但當聽者還在思慮這聲音的玄妙時,人已經飄飄然不知所蹤。
讓我們時光倒流,回到一個時辰前落日時分的永安宮大殿。
說時遲那時快,董卓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陳芷卿身上時,鄭冰的《廣陵止息》突然止息,琴弦齊齊斷裂,暗含的玄機暗器離弦而出,同時她自高台之上縱身飛躍,發動氣貫長虹的飛刺!
陳芷卿的突然襲擊已經讓所有人心驚肉跳了,鄭冰這愈加勢不可擋的五步絕殺更加令人震撼。
鄭冰輕盈的身體持劍飛出那一刻,時光似乎是停止了,所有人張皇的目光、張大的嘴巴,還有血泊裡陳芷卿的望向殿外的目光。
董卓背對利箭、魚腸,他似乎是從眾人的驚呼和神色中意識到了危險就在背後,但他剛剛下意識地轉身看清楚敵人是誰時,已經來不及舉劍迎擊了!
此刻所有的目光都注視在空中的鄭冰,還有近在咫尺的董卓。
董卓驚得瞪大著眼,握著滴著鮮血的寶劍的大手在顫抖,看著眼前橫貫長空、青絲衣帶款款飄飛,絕麗容顏上那從來都是純澈如水脈脈含情的眸子此刻發散著比死神還要恐怖的冰冷殺氣,她本人此刻似乎已經跟手中的利劍化成了一體,似冰一樣無情冰冷,似風一樣不可阻擋!
殺氣,鋪天蓋地讓人窒息的殺氣,已經呼嘯而來!
「嗖嗖嗖——」被撥斷的琴弦牽動暗藏機關發射出的飛針飛快地穿透董卓的錦衣,隱而不見。董卓渾身一顫,慘叫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躲閃,最致命的一擊已經在鄭冰冰冷的目光中到來。
「噗哧!」瞬間,短暫的瞬間,天地一片沉寂,時光瞬間停住。
所有的聲音在那一刻都止住了。
順著一個個驚恐的眼神的匯聚之處,可以看到鄭冰輕柔的身軀懸在半空,手中的短刃已經深深沒入董卓的左胸,隨著董卓不敢相信地抬起目光,看著就在自己眼前的這個他多想摟在懷裡肆意寵愛的嬌弱女孩兒,他胸口綻放出一朵鮮艷的紅花,慢慢以短刃為中心擴展的紅花,淋漓的鮮血順著刀刃嘩嘩地往下流,滴答滴答打在白石地上,撞擊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魚腸利劍可削鐵如泥,豈是一層薄如蟬翼的軟甲就能護得住的,何況上面還有臨行前萃在刀刃上的劇毒!
「董卓,你殺我臣民,壞我社稷,今天是時候血債血償了!」鄭冰冷冷地說道,董卓卻是突然暴喝一聲:「啊——」
只見董卓雙眼赤紅如血,就如咆哮的受傷的獅子一樣,左拳竟然快如閃電,猛然向鄭冰胸口擊來!
鄭冰大驚失色,身體猛然下落一蹲,同時猛然後退拔劍,一片血huā飛濺而出,同時董卓的一拳也呼嘯而至,堪堪落在她酥胸的前面停住了!
鄭冰本還待上前挾持董卓看有無可能穩定局面,化險為夷,就在這時,只聽一聲飛奇快無比的呼嘯從一側的黑暗處向她飛來。
鄭冰放眼望去,就見一團五彩的霧柱疾駛如風,行動時帶起朦朧的霧氣,就像是彩雲一樣。彩雲的後面就是呼嘯的根源,一根刻著水煙波紋剔透青碧閃著奪目光華的yu質短劍。
「好快的速度,好詭異的手法,沒想到董卓身邊還有如此高手!」鄭冰大驚失色,魚腸劍在手,同時一腳猛然蹲地發力,一隻腳飛快借力轉向一躍而起,衣裙就如白色蓮花一樣陡然綻放,她纖秀的身體一個急翻,呼嘯的yu劍就從她的小腹間拖著彩雲飛逝而過,狠狠地擊打在前面的白yu柱上,然後七彩的云「哄」地一聲炸開,卻並沒有聽見yu器破碎的幽鳴,地上也不過是漸漸消散的霧氣,什麼也沒有。剛才的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
然後一個身穿五綵衣衫帶著白冠的中年人從無人注意到的暗處,悠閒地踱步而來,看到一臉恐懼之色的鄭冰,他只是點頭淡然一笑讚道:「根骨極佳,冰清yu潔。柔弱如水,卻無剛不克。老夫尋覓多年,還是第一次發現如此難得的人兒。不知姑娘原是哪家出來的??還是兵家?或是法家?」
但鄭冰根本來不及去思慮是怎麼回事兒,意識到這個鶴髮童顏不知多少年歲的人極其可怕,自己若不擺脫今天就死定了!
她雖然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但出色的刺客不僅僅有的是必死的決心,更強烈的恰恰是堅韌和求生!
她絲毫不猶豫,一個輕盈靈巧的飛躍,一步瞬息就在十步開外了。刺客,第一重要的不是你能不能殺得了目標,而是能不能逃得掉。一次不成功,你還有第二次,第三次機會。只要一次成功,你就成功了。可若是一次斃敵,自己也同歸於盡,就永遠失去了價值。
逃命,就需要矯健的身手,高強的輕功。正如老者所言,鄭冰根骨極佳,雖然沒有學成驚天地泣鬼神的絕殺,可輕功很是了得,這也是她往些年還是一個小學徒,下山執行任務時迅速出類拔萃的原因。
如今,要用上了!
「要走,老夫捨不得啊。」鶴髮童顏自陳老夫的中年人,呵呵一笑,向殿門外一揮袖子,頓時前面就像是被濃霧遮掩了一樣,瞬間對面都看不到人。本來還想截擊鄭冰的衛士,這下子頓時眼前一片空白,鄭冰毫不猶豫地把握時機,在從一片刀戟的突刺叢林中翻滾前行的鄭冰,猛然身體重心下落,然後藉著巨大的反力縱身一躍而起,輕盈的身軀就像是長了羽翼的白天鵝一樣,帶著風聲從一片尖銳冰寒的長戟叢林上方越過,越到堵在殿門外最嚴密的鐵甲軍之外,然後落地瞬間,她就飛快地掃清楚前面的兵力部署,飛快判斷最佳的突圍位置。
「抓住她,不要讓她跑了!」反應過來的近衛軍在統領們的呼喝下,從各個角落呼喊著,就像潮水一樣向鄭冰圍殺而來。
望著四面殺來的西涼軍,鄭冰眼睛飛快地掃蕩著,嘴裡心裡同時飛快地念叨著:「東邊守衛人馬最多,今日輪值更多,雖然有通往宮外最便捷的路,可惜不能去。南北面,出去就是禁軍大營,出去了也是死路。而西面兵力最少,因為那裡是絕境,沒有出口的高牆,那邊就是巨大的校軍場,而如今寥寥無人——」
然後就見她冷靜的眼眸突然一縮,轉身向西邊殘陽照射下顯得無法逾越的廣廈高閣的飛簷,同時拳頭握響了,決絕地自語道:「絕境又如何!斷絕絕境,就西邊!」
鄭冰因為她卓越的騰躍能力,和飛快的遊走躲閃,短刃飛舞盤桓如蛇在行走,最薄弱的西面防守,被她一連毫不拖泥帶水地斬殺了十一個士兵之後,飛快地突破防線,一路飛快助跑奔到了雕欄yu砌高達丈餘的廣廈廳閣下面。這就是絕境了!
士兵們都詫異地看著向根本沒有出路的絕境奔去的女刺客,而鄭冰卻是瞥來一聲冷斥:「走!」
然後就見鄭冰在奔到雕欄yu柱台階下之時,猛然一個飛躍,一躍雙腳落在雕欄之上,然後她雙腿飛快地下蹲,藉著還沒有消失的加速助力,再連上雙腳猛蹬欄杆的反力,鄭冰可做掌中舞的輕盈嬌軀就如凌空白燕一樣騰空而起。
「輕功果然跟人一樣出色,只不過這無窗之牆接近一丈五,除非是燕子,能一躍而過的高手能有幾個?而你這年歲,絕無可能,絕無可能——」神秘中年人已經在一群甲士的簇擁下向著西面而來。
而鄭冰正如他所料,在就要躍上宮瓦的她向上的助力消失,整個人就如斷翅的雨燕眼看著就要墜落。
而她的身子卻是瞬間如靈蛇一樣,雙腿盤錯在白yu柱上,同時柔若無骨的腰肢就飛快而靈巧地扭動貼住柱子摩擦,雙手雖沒有物件可抓,但竟然瞬間止住了下墜的趨勢,就這樣詭異地像壁虎一樣繞在高高的牆上。
「竟有如此身手……意外之喜啊……」那人看到這一幕,滿意地捋著斑白的髭鬚哈哈大笑道,同時一個箭步跨出,跟旁的人還沒看得清他是如何挪步的,一晃之間他的人就在十步之外了,這速度!
鄭冰見到已經飛速而來的神秘人,又看著宮燈遠處正在張弩瞄準她的西涼軍,蛇腰扭動,雙手雙腿向上盤錯攀登,竟然觸到了宮簷的頂端。
「起!」她雙手飛快地抓住尖尖的宮瓦頂端,深吸一口氣,雙腿從yu柱上借力,通過腰肢傳遍全身,只聽一聲清冷的嬌叱,她就從五米多高的廳柱上騰空而起,在宮燈下是那樣的震撼和唯美。
當她雙腳穩穩地落在廣廈之頂時,回頭俯瞰了一下下面讓人眩目的人潮人海,然後毫不猶豫地沿著分水嶺一樣從中間隆起的屋脊躬身疾奔,腳下如風,下面箭雨如飛蝗,身影如風,瓦片橫飛。
月,不知何時悄然從雲中穿出,就掛在遠處巍峨的閣樓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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