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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張鑌入城
洛陽城。da8/首.發
此刻已經是血雨腥風,一片刀光劍影。張揚那份罵他「董feifei」的檄文成了此次動作大開殺戒的導火線,凡是隱藏或者議論那份檄文的一概人頭落地,全部誅滅九族。短短數日,只聽見成立頭哭聲震天,血流成河,大批大批的血淋淋的屍體每天被運出城區,丟棄到城郊的荒野亂墳崗中,引來周圍數十里的野狗和烏鴉會師加餐,好不壯觀。
同時為了密佈城中人口銳減,留下的繁重城防力量的不足,董卓還下達軍令,讓西涼軍把城中如山的屍體運出去的同時,還附帶出去「剿匪」,將城鎮村莊的男女青壯全部驅逐前往洛陽城裡。
膽敢反抗者,就地處死。於是幾乎每天都上演一副萬民啼哭,在虎狼之師的鞭子和屠刀下,趕著入城的畫面,第二日一早城門洞開之時,又會有滿車滿車的男女屍首被馬車拉出去,只留下一條順著車轅滴到地上,蜿蜒不到頭的血路。
董卓一怒,就是千夫斬首,就是血流漂擼。洛陽,洛陽,不知你還能在這個魔頭的陰影下堅持多久。
城裡頭豪門大族家破人亡,城中一片肅殺,附帶著店舖全部關門,平日裡的短工腳夫也都失業了,成群地蹲在街頭角落裡,注視著每一個衣衫華麗看起來像貴人的過往行人,只要來人他們就立刻一擁而上,推銷自己如何有力氣如何薪酬低廉實惠,以求得到僱主的眷顧,混的些許小錢保證一天不餓著。
這時前面出現一亮華麗的馬車,趕車的把式技術上佳,而且長的精壯魁偉,雙目精光閃閃,一看就是個身手很不錯練家子。
能請這樣的人做車伕做護衛,再加上雙轅車那迎面撲來的富貴氣息,車裡做的人物絕對是富貴官宦人家。這樣的大人物,可不正是這些苦哈哈眼中的救星嗎?
於是那輛車剛剛駛過時,那些腳夫就眼中放光一擁而上,那輛馬車轉眼間就被人流包圍,驚得那個精壯的把式忙扯住韁繩,站在車上居高臨下地高聲厲喝道:「做什麼,做什麼,你們可知道車裡坐的是誰嗎再不讓開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那些苦力卻是根本無視他,而是紛紛向前擠著吆喝道:「大人大人,小人有的是力氣,您看這肌肉……而且只求一日給三餐管飽,干多少活都成——」
「大人大人,小的有的是力氣,每天只求兩餐飯,就願意給大人上刀山下油鍋,求求大人給分活兒干吧」
「大人,給分活兒干吧」
看著下面如潮水一樣伸著手,渴求地呼喚的襤褸人群,魁偉的大漢揚起虯髯濃須的黑臉,揚起粗壯的馬鞭「唰」地一聲在半空中炸響,然後炸雷般厲喝道:「走開,走開,我家主人不需要你們」
但那些人卻死死地糾纏不肯放鬆,甚至有的膽大的,直接要趁大漢不注意爬上馬車,去揭開車簾當面跟裡面的大人說話,卻被眼疾手快的大漢一把抓住,然後隨手一拋就把那些膽大之人丟出老遠,狠狠地摔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來。
同時大漢「呼」地一聲猛然將鞭子揮出,鞭子陡然炸響一聲變得筆直,看看刷過最前面眾人的臉龐,帶出的凌厲的風直接將他們蓬鬆的頭髮擊的飛了起來,可見力道強悍,但卻火候到位
「再敢當路,我可真的要拿鞭子抽人了」大漢高立在駕駛位上,一手持鞭怒喝眾人道。
那些人摸摸被剛才鞭子帶出的風刮得火辣生疼的臉頰,看著大漢殺神一樣不可戰勝的強悍,再看看幾張外還在地上痛苦地扭動著身子慘呼的同伴,加上顧忌車中人物的身份,他們都心生畏懼,退役萌生。
但就在這時,車中傳來一個清揚淡然的聲音:「阿牛。不要為難他們,我這裡還是有些事兒需要人做的,給他們一些錢預訂著,過兩天再讓他們到府上去幹活。」
名叫阿牛的大漢聽到車裡主人的吩咐,不敢違背,只得拱手向著車簾方向應道:「是」
然後他不去看那些驚喜莫名的苦力們,從懷中掏出一大捧五銖錢,在人群中搜尋到:「有沒有頭頭,我跟你商量做工的事兒」
然後眾人都把目光投向已經被扶起來,但猶然痛苦不堪的兩人,有人就看了阿牛一眼小聲說道:「那兩個就是平日裡幫我們大傢伙兒聯繫主顧的大哥……」
阿牛看著他們摔得實在不堪,怕是不頂事兒了,臉一黑喝道:「再找個人出來」
眾人你望我,我望你都沒有注意,這時一個十五歲模樣的敦實少年站出來,走到阿牛面前道:「我來跟你談」
眾人一愣,都齊齊地把目光投向了這個沉穩的少年。他正是混入流民大軍,被董卓驅使進入城中的蘇寧
阿牛也不住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有些黝黑,但胳膊粗壯很壯實,更毫無畏懼地仰頭跟自己對視的少年,點點頭放輕了語氣道:「好。這是定金,收好了,兩日之後帶著你的人到我家主人府上幫忙。記下了?」
蘇寧沒有急著收錢,而是問道:「你家主人家住在城中何處?」
阿牛一愣,摸摸頭才沉著臉喝道:「兩日後才用到你們,那時候你們在這兒等著我來找你們就是了,問那麼多幹什麼」
蘇寧沒有再問,而是點點頭默默地把錢接過來,隨手遞給身邊的一個瘦高的青年道:「白池,把這些錢換成吃的,給大家分了。」
白池正是白水的弟弟,當日起哄吆喝著要娶鄭冰的那個年輕人,此次跟蘇寧一起入城執行任務。
白池點點頭,接過錢就高聲對眾人高興地說道:「有吃得了」
眾人也都歡呼雀躍地呼道:「太好了,太好了」
然後齊齊向豪華的馬車鞠躬道:「多謝大人」
車裡沒有回應,阿牛交代完事情也就要回到位子準備策馬離開,卻見蘇寧一臉鄭重地說道:「能不能請你幫個忙,我這有一個受了風寒,高燒不退的弟弟。大夫不肯醫治,街上更是沒有避風之處,還請大哥和大人行個方便,來日蘇寧必有厚報」
說著,早已經磨練除了凝重沉穩氣度的少年誠懇而鄭重地向阿牛和車簾仲中意拱手長揖,倒有種無法名狀的厚重感,讓人不懷疑這個少年會言而無信。
阿牛不住地打量著蘇寧,最後讚許地點點頭,然後終於難得地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對蘇寧輕聲道:「我去問問我家主人。」
蘇寧點點頭,向他一拱道:「多謝大哥」
然後阿牛就掀開門簾,放低身子,把頭探了進去。只聽見裡面低聲交流片刻,阿牛就笑著出來向蘇寧點點頭:「我家主人厚道,願意接納你弟弟。跟我們走吧。」
蘇寧臉上終於露出鬆了口氣的笑容,向阿牛感激地拱拱手,就從接到拐角無風處,對一個裹得嚴嚴實實正迷迷糊糊大睡的人小聲道:「曉蝶妹妹,我們有住的地方了,待會兒我就給你找大夫,你的病很快就好了。」
原來曉蝶內傷加外傷,一路上又是沒日沒夜地逃命奔波,更是在那次意外中受了驚嚇和風寒,終於一病不起,而且嚴重程度讓對醫學很有一把刷子的徐厚也是皺眉不語。
但為了不讓張揚分心,曉蝶沒有讓徐厚把她的病情告訴張揚。徐厚又擔心又苦澀,最後在洛陽周圍勘察時發現董卓劫掠周邊城鎮,補充城內青壯人口的情況。於是靈機一動向張揚獻策,派影字營精英入城潛伏,一面關注打探城中最新動態,並聯繫一切可能用得上的力量,打出自己的旗號,爭取在關鍵時刻從內部引爆
另一方面,就是把曉蝶轉移到城中,尋一個安全安靜之處好好療養,不至於在在路上奔波吹風,還要聽著嘈雜慘烈的廝殺。那對於病人是十分不利的。
張揚也考慮到,這次他率先打到洛陽城下,弊病會引起城中百官大族的重視,但這種重視會隨著各路勤王大軍,尤其是袁紹袁術等實力雄厚的人馬的到來而迅速衰弱消失,那時候怕是再也無人會想起他這個打響洛陽會戰第一槍的英雄,而把目光都投向了更加炫目的袁紹身上。這不是張揚願意看到的。
出名要趁早,打鐵要趁熱。如今袁紹還遠在天邊,洛陽城下只有他們這只聯軍在,大舞台上就只有他們幾個角色而已,正是萬人矚目的時候,正是加大力度擴大影響、打出品牌的時候
所以,張揚認為徐厚的建議很對,毫不猶豫地批准了。而且,他是瞞著曹操、皇甫嵩、張飛等人的,除了就差一步防線沒破的吳穎。
他的行動,目的就是單獨地宣傳自己,不可能把曹操一塊兒給宣傳了。他張揚還沒有偉大到那個地步。盟友又如何,說不定哪一天蜜月期結束,就成了敵人了。
損人不利己,那是蠢人。
損人利己,那是小人。
如今張揚沒有損害曹操的利益,單單顧他自己,不是蠢人也不是小人,已經可以變相地襯托出張揚高潔的情操了。
曹操,該知足了。下次有好事兒,再考慮你吧。
曉蝶的渾身燙的驚人,露在外邊的臉頰也是火紅的,讓人很是擔心。
她聽見蘇寧的話,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然後蘇寧皺著眉歎息了一聲,就蹲下來把曉蝶背在背上,跟在馬車後面向遠處走去。
阿牛望著後面不遠不近地跟著的蘇寧二人,奇怪地問道車裡的人道:「主人,我們也是剛剛來洛陽,根本用不著人手,主人為何還要僱傭他們呢?」
若是你進去一看,定會驚訝地認出他。他正是張鑌
如今的張鑌穿著一身上好麻布織成的長衫,頭髮也梳理的一絲不苟,用白色綸巾包著,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當獸醫時的邋遢。
而且配上他那已經恢復過來的良好氣色,和那上位者的氣度,已經能從他身上看到當年米教二少的俊朗和儒雅,整個人也年輕了至少十歲,跟下邳的老獸醫早已不可同日而語,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張鑌聽了阿牛的疑問,淡淡一笑,用手輕輕拉開車篷旁邊的小窗戶,望著清冷一片的洛陽城街道,追憶地說道:「這裡該是金市了,當年是多麼的繁華啊……那時候每次她出來,總是讓身邊的人備著很多銅錢,遇到乞丐她就會讓人前去施捨,遇到窮困沒有活計出路的苦人家,她就會讓人出錢做定金僱傭,但往往給他們的都是最輕的活兒。她太善良了……」
張鑌說到這兒就把話語完全湮沒在如潮的追憶之中,再也沒有片語。
阿牛是冀州大魚灘東二十里的李家莊莊主李進手下的高手,也是米教的一員。
當日張鑌救下花雨主僕,載著她們渡河分別後就去了不遠處的李家莊。希志弄清身份之後,李進激動萬分地向當年的舊主叩首,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他等了十七年,終於等到主人出山了
張鑌在冀州呆了兩天,就聽到吳穎曹操糧草在大魚灘付之一炬的消息。然後就是陶升身死,部眾被張燕吞併消化。同時吳穎曹操離去南下黃河津渡,而冀州烽火燎原的黃巾也同時銷聲匿跡,就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張鑌就知道,張靈兒離開了冀州。
如今烽火燎原的黃巾,除了剛剛燒過的冀州,就剩下遠在荊州揚州的程遠志、管亥所部了。她南下的話,最便捷的道路,必經洛陽
張鑌立刻起身南下,要在洛陽迎迎他那素未謀面的寶貝女兒。李進看到張鑌身邊連個跑路的人都沒有,就把最器重的好手曾毅曾阿牛給派了過來。
但張鑌卻沒料到此刻張揚正率軍北伐,和西涼軍五路大軍在洛陽一圈打成了一團漿糊。到處是亂兵,到處是烽火殘垣,根本不好前行。
他們一路躲避匪兵,一路打聽情況,才知道是軒轅關破了,盟軍小將劉揚率軍北伐,打得勇猛異常,逼得董卓動用了五虎上將來圍剿。
劉揚?張鑌立刻想到了下邳時自己救下的那個男子,故人之女的心上人,拿了自己米教聖物米字令的那個人。
張鑌打探清楚劉揚的來處是徐州時,他立刻肯定這個劉揚就是那個劉揚卻不想他成了漢室宗親,更是有如此出色的領軍才能。
如今要向童淵報仇,要跟張魯算賬,要打壓太平道挽救女兒,雖然手頭隱藏的家底兒巨大,但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化成可以利用的軍隊武裝。而天下形式瞬息萬變,遲一步就有可能錯過很多良機,快速提升可掌控利用的軍隊非常必要。而劉揚就恰巧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張鑌眼前。
別忘了,米字令如今可是在他手裡。加上他跟張毓之女的關係,這就讓張鑌萌生了把他收為義子,助他一明一暗共同復興米教的大任。
相信以五斗米教如此深厚的底蘊和潛在實力,得到他相助的劉揚,必然會在情報、物資方面得到跨越式的提升,將原始積累的歷程大大壓縮,快步跨入強者之列。
他相信只要劉揚是個有野心的人,絕對不會拒絕他的建議的。
所以,張揚(劉揚)這個米教少主的位子算是內定了。
來了洛陽,苦心搜尋一番,才找到三家當年潛伏下來的商戶和大族,互相探明身份之後,張鑌和曾毅就被熱情地應了進去。今日張鑌出門故地重遊,緬懷逝去多年的激*情歲月和那份刻骨銘心的愛戀,當然還有早已不知是埋骨荒野,還是流落歸隱的伊人。卻發生了今天的事情。
安頓好蘇寧和曉蝶住下,又派人請來城裡附近的郎中,張鑌和曾毅就到安謐的內室去了。
送走秘密進來回報消息的線人,曾毅看了一眼閉目沉思的張鑌一眼,疑惑地問道:「主人為何要讓少主假冒漢室宗親呢?還在城中到處散播消息,為少主這個漢室宗親的身份造勢……我們直接打著五斗米教的旗號,不是一樣成事嗎?」
張鑌緩緩睜開眼,看著疑惑不解的曾阿牛,輕輕搖搖頭笑道:「米教再勢大,也是旁門左道是上不了檯面見不了日光,不被世人尤其是正統士大夫豪門接受的。要想成大事,就得名正言順,還得有拿得出的出身,草莽之輩想成事,自古以來談何容易啊。」
曾阿牛聽了似懂非懂地猜測到:「而漢室宗親的身份卻是能讓少主得到天下多數士族的認可和接受,再加上我們米教暗處的鼎力相助,少主成事就容易得多了。」
張鑌讚許地點點頭:「是啊。米教要中興,尤其是要趁著難得的亂世機遇,劃土自立甚至高登九五,就不能只有潛在勢力,必須要有明面上可以迅速成長的枝幹。而我們原本是主流的密教勢力,就只能深埋地下成為揚兒的根莖,為他牢固根基,源源不斷地輸送。這是我們必須要改變的,必須邁出去的一步。」
曾毅點了點頭,然後想了想才說到:「現在少主那邊面對的壓力太大,用不用我們在城裡頭點把火,分散一下董卓的注意力,也算是為少主分擔了?」
張鑌點點頭,但又搖了搖頭:「火已經點夠了。再點的話,董卓就要把城裡的商賈大族殺光了。而這些人是要將來留給揚兒的,得保護他們啊。」
曾毅認同地點點頭,目光瞥了瞥外邊,才說道:「今天見到的那個少年我覺得很不錯,是個好苗子,不如把他吸收進來重點培養?」
張鑌點點頭,仰起頭看著他說道:「我也正有此意。去讓張勤備些補品給蘇寧送去。」
此刻,蘇寧正一臉期待地看著白鬚很長的郎中,見他忙了半刻鐘不說話,就忍不住問道:「大夫,她怎麼樣?要養多久才能好?嗯,診金不是問題,只要大夫能治好他,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老郎中面帶苦澀地直起身來,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珠,向蘇寧慚愧地一拱手搖頭歎息道:「這姑娘的病拖得太久了,寒毒早已深入肺腑,縱使是神仙在世也是不成了……老朽無能為力了……」
「大夫……您再想想辦法……診金您只管說——」蘇寧忙急惶地去哀求老郎中,但老郎中已經苦笑連連向他擺手,一步也不停留地往外走,只留下曉蝶迷糊中撕心裂肺的咳嗽,還有呆了一樣的蘇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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