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穎曹操放眼望去,就見無數個兩人高的,用乾草捆成的大球,正火光沖天,拖著火尾巴,沿著斜坡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向他們衝來!
一時間漫山遍野,入目之處皆是火紅一片,吳穎曹操等人頓時都變了色。
在這樣低矮的坡谷,這樣不分地段的全線火攻,簡直是要把他們都往死路上逼啊!
在士兵們一片驚呼聲中,最先衝下來的大火球已經衝進了人堆,由於擁擠,來不及躲避的人,都被火焰吞噬,一車車滿載的馬車更是連躲避都沒機會,直接熊熊燃燒。
一時間,谷底呼呼的風聲,「辟里啪啦」的燃燒聲,士兵逃竄哭喊聲,一時亂成一團。
谷地的景象,正如末世時,來自太空那吞天滅地的焰火,要將如今吳穎他們連人馬帶糧草都全部燒成灰燼!
看著煉獄一般的景象,吳穎大喝一聲:「糧草都不要管了,人出去最要緊!都跟我往外衝!」
老黑葛雲頓時大聲應和道:「兄弟們,大小姐有令,捨棄糧草,全部突圍!」
然後吳家堡四散的人馬此起彼伏地高聲應和道:「大小姐有令,捨棄糧草,突圍——」
一身是傷的李典策著見了火之後狂躁不安的駿馬,奔到曹操面前,用滿手是血的手指著,熊熊燃燒的糧草,受驚脫僵了正沒命狂奔的瘋馬,還有渾身是地哭喊著打滾的士兵,急切地大聲喊道:「主公,撤吧,顧不了那麼多了!」
曹操咬著嘴唇,陰鷙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陰毒和不甘,但沒有絲毫猶豫,而是拔出青峰寶劍,朗聲喝道:「兒郎們,糧草都不要了,都給我活著衝出去!」
這些以陳留兵為主的士兵,聽見曹操的號令,雖然捨不得這滿車滿車金燦燦的粟米,但還是都放棄了撲救,隨著已經開始撤離的吳家堡人馬,朝著前方衝去。
吳穎滿臉的炭黑,騎著神駿的追風馬,領著急惶的人馬,印著無處不在的沖天烈火,一往無前地往前邊衝去。
就在這時,在後面士兵一片驚呼聲中,兩個巨大的火球在從斜坡上滾下來時,由於凸起土石稜角的碰撞,改變了方向,直接騰空而起,飛快地朝著吳穎疾飛而去。
「大小姐,小心——!」老黑等人都忍不住慘聲叫道。
吳穎美目一瞥之間,那兩個巨大的火球,已經一左一右帶著炙烤的炎熱,鋪天蓋地而來。
眼看著她轉眼間就要,連人帶馬被大火無情地吞噬,吳家堡的士兵,包括後面曹操的兵將都發出了驚呼。
但就在火球就要把她和追風馬吞沒時,追風馬高亢地嘶鳴一聲,然後猛地後踢蹬地,健碩的身子利箭一般竄了出去,那兩個火球險險地擦著馬落地,狠狠地砸在前面滿載的馬車上。
大禹灘兩側的高坡上,火球終於用盡了。
由於馬車糧草強力的阻隔作用,而火球不過是輕盈的乾草捆紮而成的。一路滾下去,撞到厚重結實的馬車,它們也就無法在前行,只能就勢用火苗,貪婪地吞噬馬車上滿載而乾燥的穀物,而奔湧而出的人卻因此躲過了滅頂之災。
於是,當吳穎曹操的人馬決定捨棄糧草,全力突圍時,這些看起來可以吞噬一切的烈焰,殺傷力立刻減弱了七成。
當吳穎曹操領著渾身漆黑的軍馬,逃出這段煉獄般的谷地時,前面出口處立刻殺出黑壓壓一片黃巾。
「衝過去!」置之死地而後生,被逼上絕路的他們,顧不上前面是豺狼虎豹還是鬼怪妖魔了,紛紛吼叫著狂呼著,隨著吳穎的追風馬、無敵槍,猶如一股冒煙的洪流,朝著前面擋路的土石轟擊而去。
前面擋路的黃巾也許是被這股困獸一般的敵人給震懾住了,面對他們不惜一切代價的撲擊,竟不敢過多阻攔。
象徵性地廝殺一陣之後,吳穎等人就順利地撕開他們的防線,朝著前方寬闊之地奔流而去。
逃出將近十里地,曹操等人才在一片開闊的原野上停下來。
當他們氣喘吁吁地相顧而望,看著彼此灶神一般的模樣,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但剛笑不到兩聲,就都一個個都再也笑不出來了。
點了點人馬,吳家堡剛補充過的兩千五百人馬,出來了兩千出頭,損失還能接受。
曹操的四千五百兵馬,除去在被火攻之前就陣亡的人馬,只來三千多一些,將近一千五百人馬死在了相互踐踏的火海一片之中。
顧不上悲傷,吳穎曹操分別安排人馬,四下警戒敵情,然後就著已經開凍的小河,就地休息。
因為帳篷等物件,連同糧草一起都捆在馬車上,全部在剛才在火海中化為烏有。所以,也省去了選地紮營的麻煩,直接露天宿營了。
吳穎蹲在泥濘的小河邊,脫去了盔帽,正拿著隨身帶著的絲巾沾著冰涼清冽的河水,清洗著黑乎乎的臉蛋,連同多日不曾清洗的一頭青絲,也都一併給洗了洗。
雖然不少士兵已經看出來了吳穎的女兒身份,但還是頭一次看到她表露出如此的女兒態。於是這些沒心沒肺的粗漢子們,都分停下了清洗,紛紛把目光投向了吳穎那邊。
如今的境況,說不準下一刻就要告別這個世界了,所以每個人都很看得開了。吳穎本就是一個很爽朗灑脫的女孩子,剛剛經歷一場險死還生的大戰,也就不顧上什麼淑女形象了。
而且由於自己女子身份怕是早已盡人皆知了,也就用不著遮遮掩掩了。開開心心,自由自在地做事情,才是她霹靂火一貫的風格。如今已經很久沒這樣灑脫了,今日就做回以前的自己!
他們願意看,就讓他們看吧,你看你的,我洗我的,與我何干!
很多小伙子看得眼睛都直了,而吳穎依舊自若地用絲巾擦拭著如玉得嬌顏,修長悠揚的玉頸,最後甩了甩及臀的秀髮,盈盈起身向著癡癡地望著她的那些士兵們,淡然一笑,就邁著大步子,自顧地走開了。
「那個吳將軍,怎麼是個女子?」
「你才發現啊,呆鵝!世上哪有那樣俊美的男兒,不是女子還能是什麼?」
「可……怎麼能統軍出戰呢……還跟我們一路同行……」
「這該是你管的麼?如今天下都被打爛了,那些條條框框,也都被砸了個稀巴爛。以前女子不許做的事兒多著呢,但亂世之中什麼都是合理的。只要她有能耐,誰去管呢……說不准哪一天,這世道就變了,女兒也能跟男兒平起平坐呢……」
「別做夢了……不過,那女將軍笑起來真是美極了……也不知道哪個男人有福氣跟她睡一張床……」
曹操這些劫後餘生的兵士,也都沒有顧忌地圍坐在一起,一邊歇腳一邊交頭接耳議論著。
有些議論,吳穎憑著出眾的聽覺已經聽到了。也許放在以前,她一定會上去發飆,給那些嚼舌根的漢子們顏色看。但如今她不知為何聽了之後,那樣平靜,只是好笑地搖頭拂去,並不放在心上。
這種心靈變化,在她自己看來,是自己真的長大了。
李典已經被包紮完畢,看見吳穎過來,忙掙扎著起來向她謝過,今日的救命之恩,吳穎忙讓他不要亂動,客套安慰了幾句,就開始跟男兒一樣大咧咧地席地而坐,跟曹操等人圍在一起談論正事。
「我們遇伏的那個地方叫大禹灘吧?」曹操問道。
「是的。聽本地人說過,那裡是大禹治水,捕殺妖魚的地方……卻不想,被人一把火給燒的這麼慘……」李典接口答道,然後一臉苦澀地動了動滿是傷痕的身子,刻著幾道血痕的英俊的面部肌肉,不自在地抽搐了幾下。
幾人都是黯然無語,半晌曹操才仰頭望了望河邊嬉戲說笑的士兵,歎了口氣道:「這一路上,我就一直覺得我們是被人牽著鼻子走。曹操一隻想揪出背後那隻大手,最後不僅沒能如願,還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對手一計套一計,破了這一計,卻又被另一計給算計了……丟人啊!」
看著曹操搖頭苦歎的模樣,吳穎倒是坦然。
「天下這麼大,能人自然就多。就算我等再如河睿智,方知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被人趁虛而入算計到,也是難免的啊。只要人還在,糧草燒了也就燒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吳穎淡然的模樣,讓幾人很鬱悶。
「糧草被燒了,我們酸棗的大軍可就要不戰自潰了,這場勤王之役也就前功盡棄了啊。」曹仁苦笑道。
「那又有什麼辦法呢……」吳穎幽幽一歎,眼前卻又不由地浮現出張揚那張戲謔的笑臉,她不由癡癡地想道:「以前每次遇到天大的難事,他都能幫我解決。若是如今他在這裡,該是有辦法的吧?」
大魚灘。
熊熊大火已經熄滅,到處是滾滾狼煙,可以看見燒的漆黑焦糊一片,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的人和馬。
可以聽到濃煙滾滾的馬車上,不時「辟里啪啦」,粟米變成爆米花的炸響。可以聞見濃濃的粟米香味,當然烤糊燒焦的人肉那領人作嘔的氣味,更加濃烈。
黃巾人馬已經散盡,那對神秘的主僕,立在空蕩蕩、異常陰森的大魚灘高坡上,就靜靜地望著地獄一般的坡下。
清風一動,坡下的氣味就被送了上來,侍婢覺得一陣反胃。
「小姐,現在咱們該去哪兒啊?」侍女倪兒捏著鼻子喘了一口氣,才說道。
神秘少女淡然道:「如今他們的糧草已經被焚燬,冀州已經無糧。就算是湊齊了糧秣,運回去也早已誤了時辰。所以,對他們已經沒必要再費工夫了。」
接著少女笑道:「本想幫張燕除去陶升的,不過那傢伙倒是警覺,早早地溜之大吉了。那就留著下一次在收拾他。」
倪兒點點頭,然後略一猶豫道:「如今我們要南下去荊州揚州?」
少女搖搖頭:「先去洛陽,見見鄭師姐。看看她有什麼打算,然後再去荊州找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