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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九章 高手對決(十)—飛蛾撲火 文 / 淳於義

    第二十一章高手對決(三)

    第二十一章高手對決(三)

    原來徐州發生了十分厲害的馬瘟,大批軍馬病死在馬廄裡,剩下的奄奄一息,本來就要整裝待發的臧林大軍就這樣給耽擱了。

    就在眾人都束手無策時,這時經人提起下邳有個老獸醫,喚作張鐵,對付畜生的疑難雜症那是藥到病除,在阡陌行裡也是小有名氣。既然如今徐州城裡名醫怕掉架子,直接搖頭閉眼只道老朽無能另請高明。尋常的牙口獸醫又沒本事瞧,徐州留守陶林只得快馬加鞭趕往下邳請「老神仙」張鐵出山,懸壺救馬。

    如今到了年根兒,平常家戶的豬羊都已經宰殺醃製完畢瞪著過節貓冬了。平日裡打交道的活畜生,如今都變成了籬笆上晾曬的臘肉,張鐵這個獸醫自然也清閒了下來,除了一日兩餐加上打盹溜躂,就是帶著張楚給他瞧人張羅著一門門當戶對的婚事,兒子也老大不小了,雖然張楚老是惦記著當初在他家裡歇過幾夜的那個極美的小娘子,一比較之下老爹找來的農家姑娘都成了野草稗子,實在入不的眼,但也拗不過強勢的張鐵,最後還是相中了一個樸實能幹的姑娘,下了聘書彩禮,等大年初七黃道吉日就把人給娶過門兒。但是這時才發現家底兒不夠了

    如今恰逢徐州的官差客氣地來訪,許下豐厚的出場費,而且來往行程車接車送,在此期間三餐都是四菜一湯,而且管家安頓他們入住驛館,這是天大的好事兒啊

    這可是臨瞌睡送枕頭,善解人意啊閒著也是發愁操辦婚事兒的錢沒處借,這一下出趟差就有著落了陶公的政策好啊

    父子兩人歡喜地跟著官差去了,憑著豐富異常的臨場經驗,張鑌很快就找到了馬瘟的根源。隔離病馬,焚燒馬屍,徹底清潔馬廄草場,然後用特配的藥水噴灑消毒,再給病馬灌下有效的湯藥。不負眾望,不過幾天情況大好,形勢全線飄紅。

    帶著官府的獎勵和榮譽,父子二人開開心心地回了家,卻不想張鐵在徐州被童淵一眼認出,這張鐵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那個米教大少張鑌,還是何人?

    徐州人多眼雜不是動手的地方,而且童淵怕貿然出手,驚到了張鑌,讓他逃之夭夭再也尋不著了。於是童淵不聲不響地一路尾隨,一隻跟到他家裡來。

    你讓我斷子絕孫,我就讓你家寸草不生

    聽到外邊的喝罵,張鑌和老伴兒、張楚都坐在炕頭上發愁。張鑌沉悶地低頭不語一言不發,臉色沉鬱地能下一場雨,老伴兒張劉氏擔憂地抹著眼淚,哭哭啼啼地說道:「看你老實巴交的一個人,啥時候惹了一個天煞的仇家啊,你說啊……」

    張楚也是幫著腔苦著臉問詢道:「爹呀,你咋惹人家大叔啦,是不是你背著我娘把人家的老伴兒給勾搭了……」

    老伴兒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而張鑌也緩緩地起身,沉聲對兩人說道:「呆在屋子裡別出去,我去跟他了卻一下私事兒」

    說著張鑌大步地邁出屋子,狠狠地關上門,而老伴兒則立馬從炕上爬起來追出了屋子,一邊淒厲地大喊道:「老頭子,你別去」

    張楚看到老娘如此情形,不放心也快步跟了出去。

    院門已經被童淵一腳踢碎,連帶的一片圖強籬笆也跟著坍塌。童淵冷面提槍立於院子裡,看到張鑌張楚三人以此出來,待瞥到張楚和她娘是先是一愣,然後指著張鑌哈哈大笑道:「張鑌小兒,張毓六年前從人間蒸發,我還以為是被你帶走了,然後隱居在秘密處過期了神仙眷侶的日子呢,沒想到你是藏到這兒來了,不僅當起了獸醫,還娶了這樣一個又老又醜的女人。你張鑌什麼時候品味這麼差了」

    張劉氏恨恨地瞪著童淵,張楚則怒氣衝天地指著童淵破口大罵道:「糟老頭,你罵誰呢,你罵誰呢」說著就要上前跟童淵理論,卻被張鑌一把給攔住。

    張鑌輕輕一推張楚的身子,張楚就感覺一股大力襲來,身子不聽使喚地連連倒退,最後撞到了屋牆根才停下來。

    張鑌安慰了張劉氏幾句,才凝視著童淵道:「他們不過是我當年收留的一對快要餓死的可憐母子,他們不是我的家人,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你要報仇,就衝我來吧,我不還手就是了。但你必須保證,不要為難他們」

    童淵看著一臉鄭重的張鑌,又看了看已經目瞪口呆的張楚,有些恍然地笑道:「我就說嘛,你張鑌眼高於頂,五斗米教甘願自薦枕席的美人兒數不勝數,你都不正看一眼,怎麼會跟這樣一個村姑勾搭還生了兒子——」

    然後他點點頭,瞥了一眼石化的張楚,似笑非笑地看著張鑌道:「你假兒子我見過了,你真兒子我也見過了。你很能耐啊,培養出了一個好兒子啊,竟然趁我不注意,把我最心愛的好徒兒弄得以心相許魂不守舍,若不是我去得快,你的陰謀都已經得逞了。」

    張鑌一臉茫然地看著冷笑不止的童淵,童淵以為說到了他的痛處,愈加得意地說道:「想你張鑌當年身貴博才,又有一身傲視天下的武藝,模樣也算倜儻風流,遊戲花間那是無往不利啊。再加上你死鬼老爹放著長子不用,偏偏中意你這二子,甘心將米教聖物傳於你,你得意過了頭,也是順利過了頭。方不知否極泰來,剛剛被真心喜歡的女人合謀算計,又連著老爹翹辮子,大哥血腥奪權,讓你愛情事業雙雙慘敗。當知道這個消息時,我心裡那叫一個高興啊——我於是從那天起又相信上蒼了,因為因果報應還是很規律的嘛」

    「要殺就動手吧,我不想聽你說廢話了。」張鑌淡然地閉上眼,面對死亡竟是那樣的坦然。

    童淵一詫,奇道:「以你的身手縱使敵不過我,逃命卻是不難,為何這般作態?是悔恨嗎,深深的悔恨嗎?」

    張鑌用飄渺的嗓音說道:「我張鑌在這世上還有什麼好牽掛的,十七年前就該死了……動手吧……」

    「老頭子——」張劉氏痛哭著要撲過來,用瘦弱的身體擋在張鑌前面,哭喊道:「當年若不是你治好了楚兒的病,又好心收留,我們母子早就死了。就算你心裡從來沒有把我們母子當成家人看,可你死了你的恩德我們這輩子怎麼還啦——」

    然後她撲倒在童淵腳下苦苦哀求道:「大哥,不管他是張鑌還是張鐵,不管他以前是幹啥的,求求你放過他吧……我願意幫他抵命——求求你放過他,我下輩子願意做牛做馬報答大哥的恩情——」

    「嘖嘖嘖,真看不出來你小子倒有人真心對你啊。弄的我心裡酸溜溜的,都不忍心下手了」童淵砸吧著嘴,嘖嘖有聲地譏諷道。

    「娘——」張楚淒楚地喚了一聲,張鑌則一把將老伴兒攙扶起來,交給張楚扶到一旁。

    「我不過是想找一個做飯燒火給我洗衣服的傭人,如此而已。這些年你付出的也夠多了,足以抵消當年的收留之恩了……」張鑌瞥了泣不成聲的張劉氏一眼淡淡地說道,然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我拜託你最後一件事,就是替我收屍,就埋在後院的菜地下面,以後上面種菜都不用施肥,這是我為你們做的最後一件事兒了——」

    張劉氏哀哀地在兒子懷裡哭著,淚眼婆娑地看著死意已決的張鑌痛苦地不住搖頭,哀求他不要做傻事,但張鑌完全無視。

    童淵像是看戲一樣看著這一切,突然他眼珠子一轉,嘴角閃過一道詭異的微笑,然後就聽他似笑非笑地冷笑道道:「咱們近三十年的恩怨,還沒一對一真正地打一場呢。我把你排在高手榜第四位,也不算辱沒了你吧?卻沒想到,今天你的表現讓我很失望失望的我都不屑於跟這樣一個一心求死的懦夫動手」

    張鑌眼睛都不抬,只是淡然地說道:「多謝看得起,以往的歲月早已是過眼雲煙,我如今就是一無所用的獸醫張鐵。而你非要把我當成張鑌,了卻當年的恩怨,我成全你就是。三十年前我就不是你對手,與米教二十幾個好手合力才重傷了你。這些年我早已把武功荒廢了,而你定然是勤耕不輟,武學早已更上一層樓,我更是毫無勝算。與其自取其辱浪費時間,還不如讓你給我來個痛快的,對大家都好。」

    童淵呵呵一笑,目光中流露出戲謔的味道:「往事如煙?呵呵,你這是自欺欺人吧,難道你不想知道你那老相好張毓的下落?你就不關心你女兒的情況?」

    張鑌渾身一震,雙眼猛然張開,童淵見到他如此作態,更加譏諷地說道:「你愛上了一個不該你愛的女人。那個女人可憐,她更可怕,用紅顏禍水來比喻她再合適不過。張角與你五斗米教惡鬥趨於下風,張毓一出場,不到兩年就掌控了帝都洛陽一舉扭轉了戰局,還讓他們搭上了未來的少主。她成就了太平道,毀掉了你,也毀掉了米教。」

    「然後——唐周為了她不惜臨陣倒戈,大方馬元義被五馬分屍,朝中封胥徐奉兩個中常侍內應死於非命,更是連累的太平道不得不把起義時間提前了半年,倉促之下慘敗收場,張角前二十年的努力化為烏有,他自己和兩個弟弟也是死無全屍。可是說是,那個女人又毀掉了太平道。太平道是她用身體扶持起來的,大漢王朝被太平道衝擊的七零八落,如今連皇帝都輪到董卓一個外臣廢立了,天子朝廷威嚴蕩然無存。可以說,她又一手主導了大漢王朝的急速衰亡——呵呵,天下都被她一個女人給玩弄的烽火燎原,千萬人因她死於非命。偏偏她又是最身不由己,最悲哀可憐的人。你愛上這樣一個誰跟她沾邊誰倒霉的女人,你能不倒霉嗎」

    童淵說完,就聽張鑌急聲問道:「她如今在何方?」

    童淵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笑道:「我就說嘛,一個讓你感到屈辱又讓你失去了一切的女人,你能不愛的刻骨銘心?我這裡有兩個消息是關於張毓的,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一個?」

    張鑌一噎,遲疑了半晌,才沉聲說道:「先聽好的」

    童淵則喜笑顏開地對張鑌說道:「其實當年是你誤會張毓了。不是她向張角告密揭發了你身份,而是你太過春風得意,剛成了她的入幕之賓,就忘乎所以到處宣揚,被張角察覺。加上你行事不小心,一旦被張角針對性地刺探,你的身份如何不暴露?」

    看著張鑌驚異莫名的神色,童淵想起當年張毓那黯然神傷的眼神,也是忍不住輕輕一歎:「張角得知你的身份之後又驚又喜,想著抓住你為人質,跟你老爹張陵談判,讓張陵投鼠忌器,為為太平道挽回頹勢爭取寶貴時間。但他們知道你武藝冠絕天下,又是在一朝帝都根本無法進行大規模械鬥,何況那時候太平道在洛陽除了張毓這個頭牌線人和一攤子情報網,力量實在可憐,能對付你的好手更是沒有。於是張角脅迫張毓對你下毒手,張毓死活不肯,張角以她肚子裡的孩子威脅,張毓才無奈同意——」

    張鑌越聽越驚,待聽到「她肚子裡的孩子」時,更是完全呆了。童淵繼續說道:「張毓往酒裡下了**,張角在她的謫仙樓埋伏了人馬,就等著你被藥倒,然後抓住你。但是張角卻低估了她妹妹對你的愛,她對酒裡下了藥不錯,可是還沒等你喝下,她就裝作不勝酒力把酒壺給摔碎了。而這恰恰是動手的暗號。說來也巧,王越不知何時到了謫仙樓,得知你是米教賊首,不顧一切地跟你惡鬥起來。你見到酒裡被下了藥,加上當時張角的人在一旁說『毓小姐,這次你又立了大功了』。你怒火攻心,不敢相信張毓會來害你,你懷疑她一隻都是利用你。你一怒之下出手重傷了絲毫不會武功的她,而你與王越惡鬥,身負重傷掏出洛陽——」

    看著完全呆住的張鑌,童淵繼續道:「這還是兩年之後我見到她時,她親口對我說的。那時候五斗米教在中原早已潰敗,張衡篡權卻身死,張魯退入漢中,而你早已不知去向。那時候大局已定,張毓根本用不著撒謊。而且我童淵自認閱人無數,看得出張毓不是作偽。」

    「而且——」童淵說到這兒,語氣一頓,湊過去笑著對張鑌說道:「而且,你失蹤後張毓懷孕了。恰好十個月後,張毓生下了一個女兒。想想你什麼時候上了她的床……」

    張鑌呆立了好久,最後臉色更是複雜極了,幾次巨變之後,他臉上的肌肉才哆嗦了幾下,用夢囈般的聲音呢喃道:「她給我生了一個女兒……她給我生了一個女兒……」

    他呆呆地呢喃了半晌,突然老淚縱橫,像失心瘋似地又哭又笑道:「她給我生了一個女兒……她還愛著我……哈哈哈哈……她還愛著我啊……」

    童淵笑道:「你這女兒我見過,說實話羨慕你啊。說她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子也不為過,比她娘還要出色——」

    張鑌完全沉浸在喜悅狂喜之中,完全對童淵的話充耳不聞。但是當童淵說道:「不過可惜了……她跟她母親一樣,注定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一類女人啊……」

    張鑌頓時渾身一震,直直地瞪著童淵。

    第二十二章高手對決(四)

    童淵很滿意地看著張鑌又驚又怒又怕的樣子,呵呵一笑道:「當年覆滅你們五斗米教,我可是張角堅實的盟友,所以我才會有機會與張毓相識。當時她名動京華,卻不知何時被何皇后嫉妒,一道詔書下來,她無奈地嫁給了一個比她大了二十幾歲、已經有了妻妾十幾人的高官為妾侍。而五斗米教已經覆滅,但太平道還不到跟朝廷翻臉的時候,於是張角就順水推舟將為他奉獻了一切的妹妹推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裡,繼續她的線人生涯。她自知一旦入了深宅大院,比起以前在謫仙樓還要悲慘。在臨行前她不放心自己的一雙女兒,所以將這些秘密告訴了我……」

    「一雙女兒,這——」張鑌呆呆地問道。

    「呵呵,別忘了當初張毓在穎川待產,你可是在她身邊的。那時候你已經懷疑張毓很可能就是太平道的線人,所以自告奮勇地去她身邊接近她,恰好她突然懷孕,又怕她哥哥知道,只好借口去穎川拜訪名士,在那兒待產,生下了一個女嬰,就是我的徒兒吳穎兒,如今就在徐州的吳家堡。」童淵揚了揚手裡的長槍,悠閒地看著張鑌說道。

    「於是你就抓住了她最無助的時候,及時出現在她身邊,陪著她度過了最難熬的一段歲月。本來你只是逢場作戲,卻不想你會被她的博學多才、極度可憐以及溫柔善良打動,竟不顧自己的身份,跟張角的妹妹自己的對手有了深刻的愛慕之情,最後雙方都是不能自拔,但現實卻又活活摧毀了你們的愛。她繼續悲哀,而你也跟著絕望……還是我好,一輩子不知男女滋味,除了一眾徒兒就是我的理想,了無牽掛多麼瀟灑。既不會唧唧我我,一會兒你傷了我,我傷了她,沒完沒了,沒完沒了……童淵說到這兒,眼中眉宇之間竟少有地閃過一絲淒涼,但他很快地一擺手就將它揮散過去。

    「原來……那日我見到的那個女孩兒真的是當年在穎川我親手接生下來的那個女嬰……」張鑌呆呆地自語道。

    而童淵緩緩轉身繼續道:「你那個女兒叫張靈兒,一被生下來就被張角給抱走了,當成是自己的女兒養著。之後我去張角那裡見過她,看得出張角在她身上下的功夫不比她娘的差。看得出張角是要把她打造成跟她母親一樣出色的女間……」

    「只是……」童淵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只是張角心腹愛徒唐周突然倒戈,讓張角醜化了二十年的驚天行動秘密全盤托出,當初下面對太平道遮遮掩掩報喜不報憂,上面更是沉溺酒色犬馬不以為意,但是當聽到唐周供出的秘密時,大漢朝廷才驚出了一聲冷汗於是皇帝一聲令下,自洛陽到各州大肆搜捕太平道的人,張角這才不得已倉促發動起義,而且敗得極快也極慘。所以,張靈兒這個重要的棋子也就沒來得及下。」

    張鑌這才舒了口氣,但是童淵這時臉色一凝,冷冷地看著張鑌沉聲道:「但是別高興太早,壞消息我也要說了」

    張鑌頓時心裡一沉,就聽童淵說道:「張角雖然死了,太平道雖然敗了,但大賢良師的幽靈還活著。還有或密信愚昧、或各懷鬼他的無數人打著張角的旗號在十三州起事,你看看如今天下,雖然不及六年前那樣鼎盛,但說一句,『遍地是黃巾』,也不算誇張。張角三兄弟乃至他們的嫡親全部離難,但恰恰張靈兒那時候遠在西涼,跟隨王越學藝,躲過了一劫。如今各路黃巾群龍無首,她身為張角的嫡親傳人,自然要站出來振臂高呼。」

    「可是——你以為如今的黃巾還是當初張角直轄的黃巾嗎?錯了如今的黃巾早已變質,如今的黃巾八成都是為了一己私利,頂著太平道頭號干齷蹉事兒的敗類他們燒殺搶奪,奸*yin為樂,他們根本不配做黃巾」童淵目光一凝,一手指天怒喝道,「你可以想想,你那天仙一般的女兒周旋於這樣一群自私自利心懷不軌的禽獸中間,如何能保全自己的清白?你或許還不知道,張角還活著時,派往各地聯絡各方義軍的冰清玉潔的聖女,哪一個回來還是完璧之身?哪一個不是為了完成任務,忍辱負重,受盡了強*暴、輪*奸的慘痛經歷?那時候太平道尚算純潔,張角的權威更是通天,他們都敢褻瀆聖女,何況如今張角早已不在人世,太平道中央早已失去對下面人馬的控制?」

    張鑌沉聲道:「她看到太平道已經無藥可救——完全可以置之不理,過她的無憂日子不是甚好」

    童淵搖搖頭,也沉聲道:「來不及了……我接到線報,張靈兒已經從西涼王越那兒下山,已經公開在中原現身了。不知道她願不願意為了張角,為了太平道像她母親一樣獻身……等等吧,再等等,你就該看到黃巾又要有大行動了……」

    童淵最後用他自己擦能聽見的語調自語道:「天下會越來越熱鬧,太平道要動手了,你們五斗米教再添一把火不是更好,但是這個火炬手卻是你莫屬……越亂越好啊……」

    說著他不再看張鑌,語氣開始變冷:「讓你知道了這麼多,也算是對得起你了。現在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是動手還是不動手」

    張鑌臉色恍惚陰晴不定,低著頭沉思像個木頭人一樣。童淵也不廢話,只是冷笑著點點頭:「那好,你不動手我就逼著你動手」

    說著,童淵陰鷙的目光投向了在一旁一樣張大了嘴巴驚駭異常的張楚和張劉氏,緩緩地向他們走去,手中的龜背駱龍槍你也緩緩地揚起。

    「你……你要做什麼……」張楚嚥了一口唾沫,站起來戰戰兢兢地護住他**,恐懼地看著童淵說道。童淵冰冷的目光,渾身上下透露出的讓人如墮冰窟的殺意,讓這個連打架都沒見過幾回的農家漢子幾乎窒息,此刻他完全是憑著做兒子不容推卸的責任,站起來護著母親跟童淵對峙的。

    「我幹什麼……殺……人——」童淵說道後面,雙目頓時急促地一瞪,兩道極寒的殺氣射出,同時長槍猛地一揚,尖尖的槍頭反射著寒芒,只一瞬,張楚只感覺到眼前一晃,隨後一聲「噗哧」,然後胸腹一麻,傳來心肺腸子破裂的聲音,再往下一看,那桿長槍已經深深地沒入了他的胸口,正咕咕地冒著鮮血。

    還沒等他發出慘叫,握住槍桿,就見童淵隨手一挑,張楚的身體就像是一個蘿蔔一樣飛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土牆上,留下一牆的血污之後自牆根滾了回來。

    張楚捂著已經被童淵用長槍攪得稀爛的胸口,試圖把裸露出來的還在跳動的心肝塞回到胸腔裡去,但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完成這些了。

    張劉氏發出撕心裂肺的淒厲哭喊,向著兒子飛撲了過去,然後把兒子死不瞑目的頭抱在懷裡,貼在自己臉上,嗷嗷大哭起來。

    張鑌終於動了,但是童淵並沒有住手,只是看著又驚又怒的張斌一眼,冷笑一聲,又忽地一個大步跨上前去,同時手中的帶血的長槍如毒蛇般吐著性子向著張劉氏猛然刺去。

    「不——」但是張鑌歇斯底里的急呼乃至急撲都始終快不過童淵手裡的長槍。長槍狠狠地刺穿張劉氏的身體時,張劉氏的哭喊頓時像是被消音器消去了一般。只看到她猛然瞪大了眼,遲緩轉過頭,眷念而抱歉地看了一眼呆立在原地、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的張鑌,然後緊緊地握住槍桿,用近乎哀求的眼神凝望著童淵,強忍住從喉嚨裡湧出的血沫,用盡最後積蓄的力氣喊道:「我們……兩,兩條命……還……還不夠嗎……求……求你…別殺……殺他……」

    那個無力而哀戚的「他」字剛落音,張劉氏嘴角頓時血沫奔湧而出,她那老弱的身軀痛苦地抽搐著,一雙血手顫巍巍地撫上兒子的臉頰,最後用漸漸失去光華的眼眸看了一眼懷裡似乎睡著了的兒子,雙眼漸漸合上,腦袋一耷拉,歪倒在童淵的槍體上,再也沒有了氣息。

    「不——」張鑌淚如雨下,從喉嚨裡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同時一揚衣袖,一道凌厲的寒芒閃過,急速飛向了童淵。

    童淵冷喝一聲:「終於動手了還是那招花雨漫天」同時他猛一提槍,張劉氏的屍身就軟軟地癱倒在地,跟張楚的屍體交疊在一起。

    同時童淵身體翻飛,極其靈便地一閃,同時一抖長槍,然後身體如同一隻展翅的鵬宇,單腳腳尖著地,手臂掄起長槍「呼呼」大開大合地舞動,只聽「叮叮」幾聲脆響,幾條閃亮的火花交織,張鑌射出的「漫天花雨」般的十幾枚飛針,除了被躲閃過去的,一一被童淵用槍頭挑飛,狂舞如牆的槍身擋回頭。

    「招式不不變,但你的功夫卻是生疏的多了」童淵冷笑一聲。

    張鑌撿起一把砍柴刀怒吼著上前跟童淵惡鬥起來。本來暗器才是張鑌的長項,加上都十七年不曾動手了,如今猛地一活動,如何是早已跨入宗室境界的童淵的敵手?

    纏鬥不過十招,張鑌就吃不住童淵那靈巧犀利如毒龍的百鳥朝鳳那連綿不絕的突刺了,

    「我不能就這樣死了,我要去找毓兒,我要去救我的女兒,我要給楚兒和阿秀報仇……我不能死……」張鑌恍惚地想著,然後暴喝一聲,頓時衣衫盡碎,碎片在他暴烈的內力驅動狂捲下如同漫天的落音,繽紛如三月桃花一樣向著童淵席捲而來。童淵不慌不忙地揮袖舞槍,轉眼間就將席捲而來的衣物碎片碾成了粉末,而張鑌藉著剛才放暗器的空閒轉身就逃。

    「剛才還一心求死,怎麼如今卻是苟且偷生了」童淵望著,身披如血的夕陽越過坍圮的籬笆疾奔而去的張鑌,冷笑一聲追了上去。

    張鑌回頭看了一眼血色殘陽裡,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小院子,望著熟悉的一切,還有讓他痛的窒息的親人的屍體和血泊。

    「楚兒,阿秀,我會幫你們報仇的——不會太久」張鑌心裡默念完這句,調息凝氣,使足渾身的力氣,再也不肯回頭多看一眼,踏著血紅的遍地殘陽,一往無前地奔向了村口。

    而童淵則不急不忙地一路尾隨,幾次能追上,轉眼間卻又被張鑌甩開。就這樣兩人奔波糾纏了七個時辰,天空從夕陽遲暮到星斗漫天,他們過了白狼溪。

    從星斗漫天到殘月西沉,他們過了二龍坡。從殘月西沉到東方既白,他們到了下邳城腳下。

    當東方通紅,一輪旭日破曉而出時,薄薄霧氣中兩人猶在奔波腳力。最後張鑌體力不支,絕望地撲倒在地,看著似笑非笑提槍緩步走來的童淵,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你比當年差的多了」童淵呵呵笑到,還沒待他再上前舉槍,晨光中下邳城傳來一聲肅穆的鐘聲,然後一個不似中土的僧人踏著霧帳緩緩而來。

    「阿彌陀佛」那和尚帶著慈悲的笑容,雙手合十,長宣一聲佛號,待再看他時,他已經步下生蓮花,斗轉星移間到了童淵面前。

    「阿彌陀佛,施主還記得貧僧嗎?」那和尚光頭珵亮如銅鏡,點著色子頭,身體瘦弱的可怕,一雙淡藍的眼睛含笑看著童淵。

    第二十三章高手對決(五)

    「施主還認得貧僧麼?」這一聲輕問,如晨鐘暮鼓般傳入兩人的耳中,兩人只感覺神魂一震,神識中頓時出現了一尊金光閃閃的大佛,那大佛慈悲地望著你,金唇輕啟,蕩人心神的佛語如同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用來,將你的心靈頓時包裹在安謐之中,安謐的讓你忘卻了周扎的塵世,忘卻了喜憂,拂去了煩擾。心頭此刻只留下佛海無涯,紅塵看破的念頭……

    童淵心頭一顫,忙強力將那個荒唐的意念驅散,提氣凝神穩住心魄,這才凝視著眼前這個衣衫簡約、枯瘦如冬柏的碧眼和尚。

    和尚看到童淵眼神已經恢復了清明之色,讚許地點點頭輕聲說道:「一別十年,施主的修為又增進了不少啊。」他話語恬淡平和,絲毫沒有自己用聲波使得童淵心神動盪而自喜,也沒有對童淵的絲毫戲謔。

    童淵看著和尚冷笑道:「十年了,達摩大師還沒回印度?難道要老死在這異國他鄉不成?」

    和尚對童淵冷漠的態度絲毫不以為意,而是呵呵笑著糾正道:「施主又說錯了,貧僧來自薩塔瓦哈納王國的婆羅門,是來東土大漢傳揚慈悲我佛的。一晃快五十年了,貧僧的奔波辛勞終於有了成效,正是趁熱打鐵的時候,如何能回去——」

    童淵不耐煩地打斷和尚的話,斜眼看著他問道:「你剛才用的是什麼功夫,是佛門的獅子吼?」

    和尚搖頭笑道:「是佛主的召喚——」

    童淵頭大地連忙打住,然後指著已經起身疲倦不堪,無力一戰的張鑌,瞇著眼閃著寒光對達摩和尚沉聲說道:「大師與我也算是老相識了,難道要妨礙我快意恩仇報仇雪恨?」

    達摩和尚渾然不在意童淵已經開始蠢蠢欲動的寒槍,輕輕看了一眼狼狽之際、滿臉哀戚之色的張鑌,肅穆地對著童淵輕輕一鞠身,慈悲地說道:「冤冤相報何時了,今日童施主殺了這位施主,明日這位施主的兒子又來找童施主尋仇。這樣你殺我我殺你,窮無止盡,你們真的感到快活嗎?……童施主還是罷手吧……」

    「大師真的要管定閒事了嗎……大師雖然武學造詣非淺,但我童淵也不會怵了你」童淵冷喝一聲,然後魁梧的身體鬼魅般衝了出去,同時瞳孔一縮渾身猛然爆發出的殺氣使得他斑白的鬚髮無風自動,陡然間爆炸開來。而他手中的龜背駝龍槍也「噌」地一聲嗚鳴,槍頭揮閃如電、槍身呼嘯如牆,對著張鑌疾奔而去。

    張鑌咬緊牙關疾步退後,但童淵來得更快,轉眼間就躲無可躲了。而達摩和尚這時苦笑一聲,纖瘦如枯骨的身體如風一般衝到張鑌面前,同時驟然自腕下摘來一串烏黑發亮的佛主,長宣一聲佛號,然後猛然當胸揮毫,珠串陡然僵直如鐵,在達摩和尚的揮斥下竟如凌厲的鋼尺一般,對著童淵那急如閃電、快若雷奔的長槍迎了上去。

    「噹」

    「噹」

    幾聲尖銳刺耳的敲擊碰撞,帶著劃破長空的耀眼火花,兩人如同花間翩飛的蝴蝶,大開大合地揮斥方遒。

    童淵的槍法瀟灑俊逸,被發揮到極致的百鳥朝鳳槍,那是槍槍精到,槍槍不同。快如疾風的揮刺重巒疊嶂,似千鳥還巢;鶯鶯嗡嗡聲,似百鳥爭鳴。

    而達摩和尚則藉著驚世駭俗的柔韌度,面帶慈愛的笑容將身體扭出各種詭異的角度,招招落後,招招被動,但總是恰到好處地用珠串,將飛到他面前的一隻隻「鳥兒」給擊碎。

    要說童淵似孤鴻狡兔般敏捷俊逸,達摩則是大巧無功,後發制人有驚無險地擋開凌厲的必殺一刺,卻又從不勝湧追窮寇,可謂招招留情。

    張鑌呆呆地看著這一場當世最頂端的高手之間的曠世對決,不由地感慨道:「沒想到世間還有如此高手,我是被遠遠地甩開了……」

    正想著,卻見童淵突然收手,然後對達摩和尚笑道:「達摩大師修為童淵自愧弗如,既然奈何不了大師,自當成全大師的慈悲胸懷……」說著童淵冷笑著瞥了張鑌一眼,向達摩一抱拳朗聲道,「大師改日有空,童淵再來討教」

    說著,童淵一揮槍,背著東昇的旭日,頭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多謝大師救命之恩……」張鑌說著就要下拜,但被達摩和尚一把給扶住,他笑著對張鑌道,「不用謝我,看得出剛才童施主是手下留情的,我只不過是順便出手罷了。」還沒來得及客套,就聽城門處傳來一聲爽朗的喝聲:「達摩大師,一大早就出去也不告訴我一聲,讓我好找浴佛大會就要開始了,就等大師您了」

    達摩尋聲望去,就見笮融身披一件華美的袈裟,身後跟著兩列虔誠的和尚尼姑,在城門口處向自己揮手。

    童淵走出很遠,才駐足回望雄偉的下邳城,聽著晨光中悠遠的鐘聲,他冷笑道:「張鑌小兒,我若真想要你性命,豈容你跑這麼遠?只是我不急著殺你,你活著比死了有用得多」

    然後他大步北去,自語道:「該去看看我的趙雲徒兒了,他再不回來瞧瞧,朝思暮想的媳婦兒可就成了別人的人了」

    而此刻,張揚吳穎在和高順的飛騎兵糾纏了數日,或短兵相接、或大打出手你追我趕幹了不下十次陣仗。張揚他們損失了一百五十餘人,被燒了十幾車粟米,但也留下了高順接近同等數目的騎兵精銳。雙方算是打了個旗鼓相當。他們兩三日不過走了四十幾里地。

    「從昨天夜裡三更的那次突襲,到如今黃昏,高順侯成的人馬就如同失蹤了一般……也不知道他們如今埋伏在哪個矮山坡下,哪片枯草叢裡……防不勝防啊……」

    兩天日夜都要繃緊神經提防隨時可能冒出來的敵人飛騎,雖然張揚防範措施到位,夜間更是輪流休息接換值班,但一當敵人來襲,吳穎就固執地一馬當先奔殺出去,兩三天一直堅持,不曾連續睡過一個時辰。此刻她是滿臉倦容,燦若星河美不勝收的如水星眸裡滿是斑斑血絲,看得張揚心疼不已。

    聽到吳穎強大起精神,望著正在安排車隊輜重和騾馬圍成防禦的圓圈,準備紮營過夜的忙碌人馬,歎了一口氣道。

    張揚辛酸地走到她身邊,望了一眼遠處的夕陽,安慰道:「我們不是也沒吃虧嗎,他們雖然詭詐異常,是個又凶又狠的一支軍隊,但我們的兒郎也不差」

    他引導吳穎往自己指向的在巡邏的長槍營看去,說道:「我們的長槍營雖然是步兵,但是依托糧車馬隊,迅速結陣防禦,不慌不忙整齊劃一,百十桿長槍一起向外,如同刺蝟一樣,就算是敵人飛奔而來的飛騎不也被那如林的槍頭連人帶馬給刺成了透明窟窿,一旦第一波高速攻擊被我們擋住,接下來他們只有挨宰的份兒你沒看見那些飛騎兵望著我們的長槍營那膽寒的模樣」

    吳穎嘴角閃過一絲笑意,就聽張揚繼續說道:「我們的騎兵也很勇敢。雖然不少人馬術尚嫌生疏,作戰經驗更是嚴重不足,但是他們勇氣旺盛,硬是拼著命把精良的西涼軍糾纏的沒轍,最後只得又恨又怕地退去。除了一地的屍體,也就燒了我們十幾車糧草能讓他們安慰一下——」

    吳穎聽到張揚戲謔的話語,忍不住莞爾一笑,這輕鬆自然的笑容看的張揚心裡一陣舒暢。

    「穎兒,你太累了,鐵打的也熬不住啊,就算他們要來,不是還有我嗎。後面若是有硬仗,而你累壞了上不了,其不麻煩?」張揚苦口婆心地勸道,吳穎剛想辯駁,張揚湊上前心疼地柔聲道:「而且,你累壞了,我會心疼死的,你摸摸我的心是不是在顫抖……」

    說著張揚就要去拉她的小手,但卻被吳穎瞪了一眼給閃開了。

    「劉將軍,男女有別,請自重」吳穎瞥了一眼來來往往的人馬,嚴肅地對張揚說道。

    張揚看到了她那細微但很有意味的四下一瞥,才知道背地裡再溫柔多情,人前再豪爽自信的她,無論如何也沒臉面被人瞧見那樣讓人害羞的事兒。

    「呵呵……在下失禮了——嗯,這裡有些吵,咱們去那邊細細商討一下接下來如何設下圈套,一舉斬斷高順這條討厭的尾巴吧」張揚乾笑兩聲,四下一看,看著那邊用幾輛糧車圍成的單獨的專門供他這樣的高層休息的地方,一臉端正地說道。

    然後鄭重地向吳穎做了個請的姿態。吳穎看著目不斜視,一臉正氣的張揚,臉上浮出一抹羞紅,輕輕地唾了一口,輕輕地白了張揚一眼,但還是輕步走了進去。

    驢車上高高的粟米垛將裡面的空見與外界完全隔開,張揚這才放下心來。他將從吳家堡帶出來的那件御寒的虎皮大衣撲在草鋪上,不顧吳穎的白眼和抗拒,將她推到虎皮上坐下,笑道:「睡吧,好好睡一覺,比什麼都強」

    吳穎不滿地他那攬著自己肩頭的手,沒好氣地說道:「就知道你一肚子花花腸子,人前說的冠冕堂皇,背地裡卻是下流無恥……說吧,你想幹什麼?」

    「你說呢……」張揚舔著嘴巴,嘿嘿笑著。

    吳穎沒好氣地瞅了他一眼,竟然一把摟過寬大柔軟的虎皮,躺在張揚的草鋪上蒙起頭就睡了起來。

    張揚看著一身鎧甲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吳穎,頓時苦從中來,想佔便宜都不知道從哪兒下手。

    正想著,他就聽見草鋪上傳來的均勻而安謐的呼吸和細微的鼾聲,張揚心裡又酸又憐,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吳穎,歎息了一聲就輕輕走了出去。

    看著西邊最後一抹霞光消散,大地開始拉開夜幕,他藉著篝火看著緊張地佈置著阻礙敵人騎兵直接衝殺進來的拒馬和糧垛,張揚苦歎一聲:「高順,你不愧是難纏的主兒。既然你像螞蟥,那我就給你放放血請君入甕,那我就當你的誘餌吧」

    「他們如此難纏,必然是軒轅關那邊最精銳的軍隊,想要確保活命糧草安全抵達。只要我們消滅了這支部隊,軒轅關華雄那邊就能好過些了。」高順坐在篝火旁皺著眉說道。

    「如何做?請將軍明示」杜嚴和馬俊道。

    「硬拚怕是不成了,拼光了我們所有弟兄也不一定能留下他們……」高順捏著下巴沉思片刻,才緩緩說道:「那就調虎離山,把他們的騎兵調開,再想辦法引開他們的護糧隊,先燒了他們的糧草,亂了他們的軍心再說」

    第二十四章高手對決(六)

    第二十四章

    一夜安睡,第二日一早吳穎自「房間裡」走出來,精神抖擻地伸展了一下胳膊,就看見張揚正笑著走過來。

    「晚上睡的還好麼?」張揚看著她目光有神小臉紅撲撲的,心裡一陣欣慰,然後隨口問道。

    「那件虎皮不錯……」吳穎東張西望了一下,沒有接張揚的話題。

    「看你的精神頭我就放心了……」張揚見她不搭腔摸了摸鼻子點點頭,然後湊過去壓低了聲音嘿嘿笑道,「你昨晚霸佔了我的床鋪,我沒地方睡,只好去你的床上睡了。一大早從你的『房間』出來時,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大多是艷羨,老黑更是直接叫我姑爺了。」

    吳穎一聽頓時瞪大了眼,伸手就要去打那張湊在自己面前壞笑的臉,張揚早有防備,何況是這樣練習的次數多了,張揚反映速度奇快,加上吳穎不知是真打還是假打,張揚總是輕巧地避開那只高高揚起的纖秀可人的小手。

    「開玩笑的——我知道你臉皮薄,所以昨晚我根本沒有去你的地方,何況我想去恐怕也進不去……」張揚笑著解釋完,吳穎這才鬆了口氣,嗔怪地白了張揚一眼,那風情讓張揚心裡像是吃了蜜一樣甜。

    「走吧,把廖化他們都找過來,咱們該商討一下接下來如何對敵了。」吳穎笑完臉色一肅開始談公事了。

    張揚也覺得如今不是**逗樂的時候,點點頭兩人並肩而行。

    「昨晚他們沒來騷擾,很反常。」廖化波秀周倉老黑等一干主要將領,齊齊坐在張揚「房間」裡的草鋪上,廖化首先開口說道。

    「他們也是人,這些天沒完沒了不分晝夜的偷襲,他們也累啊……但實在沒必要為這個煩憂,他們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吧,我們等著就是了。我們打服了他們就是」老黑覺得廖化有些大題小做,不以為意地咧著嘴擺擺手,不以為意地說道。吳穎給他使了個眼色,老黑這才幹笑兩聲不語了。

    張揚瞥了老黑一眼,又看了吳穎一眼才眼神一凝沉聲道:「以前他們可以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但是以後……他們就沒那麼多機會了。我要讓他們來了就走不了。」

    吳穎點點頭,看著張揚凝聲問道:「割尾?」

    張揚讚許地點點頭:「不錯,這條尾巴實在惹人討厭,不割了它,就算能安然走到軒轅關,也不知能剩下多少糧食,要走到幾時。這樣走走打打,打打停停,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到。前線戰況緊急,損傷慘重,若是再缺了糧,可是要出大事的……若真出了事,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幾人聽得出張揚話語裡延誤運糧時期的嚴重後果,一個個都面露憂色。吳穎一臉認真地點點頭,眼中的擔憂一閃而逝,看著張揚輕聲問道:「說說你的計劃,吳家堡的人馬暫時服從你的調遣。」

    看她毫不猶豫的應答,張揚心裡一暖,點點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才道:「不想這樣被動地由著他們來打,我們只能主動防禦,但最有效的措施還是一勞永逸,我們拖不起了」

    張揚頓了一下,在地上用草根畫了一個圓圈,在圓圈外圍添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小圓圈,然後對著眾人講解道:「你麼看,這是我們的運糧隊,這是他們四散無處不在的飛騎兵。我們急著運糧回去救急,而他們卻以戰養戰不慌不忙。加上我們重擔在身,一百車糧草就牽制了大半人馬片刻不得離身,而且我們在明他們在暗,所以主動權完全被他們掌握。這時非常不利的一旦被他們把握了戰爭的節奏,我們被他們牽著鼻子走,我們將萬劫不復。所以我們要爭取主動,用一場戰役改變雙方的力量比,扭轉佔據的主客權。所以最有效的就是設置陷阱」

    張揚看著認真思索的眾人,清了一下嗓子繼續到:「這個陷阱,不是純粹的陰謀,而是半陰半陽的陽謀,因為我們可以讓敵人知道我們的計劃,知道我們是在設置陷阱,讓他們也主動積極地參與到我們的計劃中來。」

    眾人一愣,周倉小聲問道:「師……主公,屬下愚鈍。若是敵人知曉了我們是要佈置陷阱引他們入甕,他們怎麼可能會上當?躲得遠遠的不是最好」

    老黑贊同地連連點頭,波秀猶豫不決,看了一眼周倉,又瞧了一眼自信地微笑的張揚,還是保持了緘默。而廖化猶在低頭沉思。

    而幾日不見蹤影的徐厚昨晚回來報道了,一起回來的還有他收的徒弟蘇寧,小順溜。徐厚見到幾人無語,眼珠子一轉,向張揚拱了拱手小聲說道:「主公此計甚妙陰謀往往都是一撮就穿,反而會被敵人利用。而陽謀卻不一樣,陽謀往往是敵我雙方共同參與並推動完成的,每個人都知道敵人的計劃,但是卻是欲罷不能。因為敵人明知道是陷阱,但陷阱中有他們渴望的誘餌。他們知道是陷阱,也知道那是誘餌,但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去沖。在敵人設套把他當成獵物算計時,他已經磨尖了獠牙想將計就計他們自認為看透了對手的一切,自認為自己做的準備足夠棋高一籌,足夠在輕鬆地走入陷阱陣後一口吞下誘餌,然後有驚無險地擊碎陷阱,然後全身而退」

    包括張揚在內,幾人都是詫異地看著這個乾癟矮小的老頭,不知畏畏縮縮的他何以有了這樣的見識。他們卻不知他早已成了張揚的心腹,正在幫張揚秘密地組建一隻暗影部隊。而第一目的目前就是除掉童淵

    張揚讚許地看著徐厚,點點頭道:「你說得很對。我們就是要讓敵人知道我們是在設置陷阱,但陷阱本身絕對有缺陷。請君入甕,總得先請進來吧?這就是風險之處他們既然看穿了我們的用途,以高順的智商和詭異的行事風格,他們肯定會將計就計。在他們計劃來看,到時候我們的兵馬埋伏的人馬都被他們或調走或牽制,一時無力回援,而留下糧隊中樞的防衛缺失,他們就可以利用者寶貴的時間一舉摧毀我們的中樞,一舉燒燬我們所有的糧草。那時候就算是我們的熱嗎回援了,他們進入陷阱的人馬死光了。他們也是全勝,而我們是完敗」

    「見到漏洞,見到一旦認準就會毫不猶豫地去鑽……這個誘餌除了我們的糧草,那個中樞自然還有我們的主將——」張揚看著吳穎美目中一瞬的疑惑,笑著指了指自己,「我」

    吳穎一聽頓時眉毛倒豎,情緒有些失控地揮手打斷張揚,憤然站起來怒道:「不行這太冒險了」

    第二十五章高手對決(七)

    「不成,這太危險了你不會武功,流矢刀槍來了你根本躲不過去,要留也該我留下」吳穎勃然道。

    周倉等人也紛紛附和吳穎,說高順的人馬最在意的還是如何燒掉糧草,次等才會想著取下敵將首級。張揚這樣做不值當,根本用不著張揚以身犯險。

    看著掐腰而立,由於情緒激動而臉色緋紅的吳穎,張揚心裡一暖,抬手示意大家都坐下,吳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重重地坐下了,就聽張揚笑著說道:「既然演戲嘛,就要把準備活兒備足了。這湯鍋都燒起來了,料也下上了,若是把我這個佐料再填進去,不是讓高順覺得更有味道,更有吃頭麼?」

    「若……我是說萬一,高順一不小心真的把這鍋湯連底料都吃了下去……那怎麼辦?」周倉小心翼翼地問道。

    「吐出來不就完了」老黑不假思索地嚷嚷道,頓時招來一片白眼。望著眾人無聲的討伐,老黑無恥地蔫兒了。

    「我可不是那麼好吃的佐料,我是巴豆粉,吃了小心一洩如注,大瀉千里」張揚摸摸鼻子,不以為意地說道。

    「你就算是砒霜又如何,你是折騰了高順,但你下了人家的肚,就算能出來,那……你還是以前的你麼……」吳穎嘴唇動了動才不豫地輕聲說道。

    幾人剛商議完不過半個時辰,侯成就帶著人馬殺了過來,被箭雨一通齊射落荒而逃,波秀帶著一千人馬追殺而去。

    波秀剛走不到一刻,杜嚴從另一個方向也突然殺到了,他們並不戀戰一觸即走,張揚冷喝一聲:「飛豪(周倉的表字),給我追」

    杜嚴剛走,高順族弟高息又出現了,眾人都是面面相覷,吳穎更是眉頭緊鎖:「他們這是要做什麼」

    「調虎離山」張揚冷笑道,「沒想到他們也玩起了陽謀,做戲的成分也忒大了,一眼就看穿了。好歹一路人馬走了一個時辰以後第二波再過來啊,你倒好一刻鐘都等不及不過這樣正好,陽謀對陽謀,省的我費盡怕你還不配合。我劉揚自命帶『揚(陽)』,不把你玩個陽痿,玩個陰陽失調,我這個『揚(陽)』字就白叫的」

    眾人笑罷,果然半刻之後高順親自帶人馬來了,吳穎看了張揚一眼,搶先道:「我去」

    張揚讚許地點點頭:「記著趕回來救我」

    吳穎白了他一眼,提著槍騎著追風馬就帶著一彪人馬向著高順殺了出去。高順只是跟吳穎在馬上交手了幾個回合轉馬就走,吳穎自然心有靈犀地緊追不捨。

    「這該是高順最後一波人馬了,四路加起來差不多兩千五百人馬,剩下的最多不過三百……加上傷殘者……就算我們的人馬不回援,我們的長槍營也足以撐場面了。」張揚看著吳穎風一般飛去的倩影,背起手沉聲道,「高順他自己都成了調虎離山的魚餌,他來得及擺脫穎兒,自己帶著精銳來襲營麼……或者他另有人選……」

    高順一面飛奔,一面對身邊的小校鮮於通用飛快地語調吩咐道:「快去跟郎平(平少三三的大龍套)聯絡,就說敵人營中會有準備,而我到時不一定能趕回去,叫他小心行事」

    「喏」鮮於通一抱拳,就策馬從側翼脫離了隊伍,沿著空曠的原野疾奔而去。

    而此刻,高順秘密藏兵處,小校張琦對著身邊面容陰鷙的校尉說道:「將軍,我們的探子已經傳回消息,侯成大軍突襲失敗,被劉揚軍一千人馬追擊,大約是在劉揚軍答應七里外的灘河一帶惡鬥。杜嚴也調走了他們近一千人馬向著龍城去了,高息暗箭傷了一敵將,也被敵將帶著一眾人馬狂追,馬俊同時出擊放火箭燒了他們二十級車糧秣,回奔時同樣被緊追不止。高順將軍親自帶人馬溺戰,假裝不敵那女將,帶人逃走,女將欲留下高將軍性命,也跟著追了去。算算敵人滿打滿算不過五千人,如今被高將軍各路人馬調開了不下八成。他們的中軍和糧草隊只有劉揚和他的長槍營看守,良機啊」

    校尉叫郎平,乃是高順的仰慕者。這次高順被下放打游擊,他很是不平,於是借口去軒轅關偷襲孫堅和陶謙,向呂布要了一千多兵馬就出走了。但他並沒有去軒轅關,而是直接奔到這兒來了,昨晚才見到高順。

    張揚等人這些天一直跟高順侯成杜嚴大叫道,根本來不及知道高順竟然來了郎平,還有他的一千人馬做幫手

    「昨晚將軍跟我說了,我們就是要調虎離山,一舉消滅他們的糧草隊。如今加上一個主將劉揚,卻是意外之喜。」郎平點點頭道。

    「這……會不會是他們的陷阱?他們明知道分兵是大忌,還分了四五路人馬追殺我們的突襲部隊,只留下薄弱的防備力量駐守著兩百多車糧草,護著他們的中軍?」那個頗有頭腦的小校遲疑地看著郎平說道。

    郎平讚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冷笑道:「聽將軍說,這只軍隊軍容嚴緊,防備細緻,五六天下來一直都小心翼翼,我們根本佔不到便宜。而如今我們雖然想調虎離山,但卻沒想到能如此輕易地就成功了。這與他們的謹慎風格格格不入,只能說明他們在中軍有陷阱,等著我們最精銳的人馬,甚至高將軍他自己前去襲營,然後一口吃掉我們,一勞永逸沒有了高將軍和精銳的我們再也無法威脅到他們,他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押著糧草上路了。不然這樣拖著,沒等他們走到軒轅關,陶謙孫堅的人馬都餓死光了,這個罪名他們擔當不起。所以,他們急了。他們於是將計就計,我們要調虎離山,他們就配合我們自動把人馬調出去,然後來一個請君入甕(雖然這個成語到武則天時期酷吏事件才有的,但這兒讓我用用吧。),吞掉我們的精銳……」

    「那……」張琦皺著眉頭道。

    「他們很膽大,也很精明。這麼多天你來我往攻訐不休,他們應該很清楚我們如今有多少人馬。也算準了除去我們出動偷襲的人馬總和,前往襲營的精銳不過百人而已。就算他們在外的人馬無法趕得及回援,他們留守的長槍營也足夠應付了。所以,他們才會有恃無恐地陪著我們做戲。卻不知我們這支人馬會突然趕到……他們什麼都算計好了,就是沒算到我們這個變數他們玩火,要了」郎平背手而立,瞇著眼智珠在握地看著遠處說道。

    郎平剛說完,就見鮮於通渾身是血地衝了進來,背上還插著兩隻羽箭,看起來很是狼狽。

    「郎將軍,高帥吩咐……敵人……營中會有準備……小心……」鮮於通氣喘如牛,而張琦則一臉欽佩地看著郎平,恭維道:「怪不得高將軍讓將軍按兵不動,原來是早有打算啊」

    吳穎離去不到一個時辰,夜幕就降臨了,望著往日喧鬧的營地如今卻是寂寥空空,張揚望著闌珊的篝火,看著正緊張地不知陷阱,設置伏兵藏身處的眾人,又望了望漆黑的夜幕,心裡總有些忐忑不安,卻又說不上來為什麼。

    難道是對自己的計劃產生了懷疑?張揚搖了搖頭,到底是什麼呢。

    這時徐厚輕步過來,小聲稟報道:「主公,那邊已經佈置完畢,可保無虞……而且,暗影也準備妥當,一旦出現不測,也足以保護主公安然離開。」

    張揚點點頭,徐厚一抱拳就離開了。

    張揚走了幾步,就看見多日不見的蘇寧正在營前跟曉蝶曉娥姐妹倆個說笑,蘇寧正眉飛鳳舞地講訴著這些天他跟師父徐厚秘密訓練的有趣事情,惹得姐妹倆個不是哈哈大笑。見到逗樂了她們,蘇寧更加賣力,甚至手舞足蹈,連肢體語言都用上了。

    望著少年不知愁滋味,完全沒有因為面臨一場生死決戰,甚至可以說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引火」的賭博,而忘記了快樂。也許他們過於相信自己,相信在自己的籌劃下,穩勝不敗,才會如此坦然。但是真要出了事情呢。

    看到張揚過來,曉蝶曉娥忙捨棄了蘇寧,蹦跳著跑過來,脆生生地小聲喚道:「相公想死我們了」

    看著他們宜喜宜嗔,雖然易了容但仍舊掩飾不住那雙勾魂蕩魄的眸子裡的欣喜,但也掩不住一閃而逝的幽怨。

    難怪,這兩日他不是忙著正事,就是跟吳穎泡在一起,還真的沒顧上她們,就連話都沒說上兩句。如此冷落了她們,抱怨也是應該的,何況她們是極其聰穎懂事的女孩子,不會在張揚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分他的心神。

    張揚歉意地對他們一笑,就看見蘇寧有些侷促地站在那裡看著他,張揚笑著走過去和藹地說道:「跟你師父學的怎樣?學了些什麼?」

    蘇寧摸摸頭,嘿嘿笑道:「也沒學啥,就是每天趴在一個地方一動也不許動,一趴就是大半天,可沒趣了。不過師父還教了我易容術,好玩極了」

    張揚拍拍他的肩膀,鼓勵到:「好好學習,早日成才」

    就在這時,外邊傳來斥候由遠及近的高聲呼喝:「敵襲,敵襲大家準備迎敵」

    張揚心裡一沉,同時也是很興奮:「他們終於來了」

    但是藉著幽黃的篝火,看著四面呼嘯而來的黑壓壓的馬隊時,張揚心裡一震:「這麼多人馬」

    第二十六章高手對決(八)——萬馬失蹄!

    晦澀的暮色中,沉悶的馬蹄聲和肆無忌憚的呼嘯聲,自四面八方從遠處滾滾而來時,張揚頓時心裡一沉。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曉蝶曉娥,姐妹花都是咬緊牙關臉色有些發白,很顯然敵人的數量超出了她們的預想。

    看著張揚陰沉的臉色,曉蝶咬了咬薄唇,輕輕地倚在張揚的身側,一雙純澈的眸子鄭重地凝視著張揚,輕柔而堅決地說道:「若是相公有什麼不測,曉蝶絕不會被俘虜**,曉蝶永遠都會陪著相公,哪怕是碧落黃泉……」

    曉娥靠在張揚的另一側,柔聲道:「相公若是不在了,曉娥活著也是毫無滋味……人家願意為相公殉葬……」

    張揚望著輕輕倚在身側的一雙少女,聽著她們柔柔而堅決的衷腸,張揚心中如同一股強大的暖流湧過,暖的讓他有種化掉的感覺。

    看著她們相視而望,漸漸從恐慌變成了安謐恬靜的微笑,張揚心裡猛地一顫,她們已經放棄了生的信念,要為自己死節了。

    張揚心頭有種強烈的情愫讓他覺得喉嚨一哽,似甜蜜似心酸更是憐惜。她們剛過豆蔻年華,正是花一般稚嫩美妙的年歲,接下來她們還會有更美的時光等著她們度過,難道就這樣給自己殉節了?

    張揚頓時豪氣心生,心裡一橫怒道,不就是人多了一些嘛,再多些又何妨一切都是自己的算計,就算是算計錯了,是個男人就該拚死抗住。你要為你的所有決定行為負責你要保護你的女人,你的愛人,你的親人要死也死在前面,慌什麼,怕什麼

    他又望了一眼正含情脈脈眷念地看著他的兩姐妹,猛然將她們從恍惚中搖醒過來,一副輕鬆地嗔怪道:「我還死不了,我們都會好好地活著。你家相公可是算無遺策……他們都是我的獵物,都是我的獵物」

    兩女被張揚驚醒,臉上那病態的自我迷醉的安謐消失了,又回到了這個嘈雜恐懼、被死亡氣息籠罩的將夜裡,但是張揚的鎮定和堅毅卻讓她們纖秀的身軀不再發抖,渙散迷茫的眼神也會糊了清明,代之的是堅信和決絕。

    徐厚遠遠地看見張揚正在不合時宜地跟兩女含情對視,而自家小徒弟則背著身一臉肅穆地站在那裡警戒,苦歎一聲上前稟報道:「主公不用擔心,屬下的陷阱陣不是吃素的」

    張揚幾人快步出去,只見自家營盤有條不紊地快速集結應對。長槍營擺好拒馬障礙,嚴守在馬車旁,弓弩手也齊齊拉弦上箭,緊張地對著斥候奔來的方向。

    徐厚指著用拒馬圍起來的車隊外圍,簡要地說道:「主公你看,那邊,那邊,這邊都挖有絆馬坑,鋪有稜角尖銳的碎石。人徒步過來完全無礙,但是馬若是從那邊一路衝過來,就要面對無數個深深淺淺無處不在的坑坑窪窪。輕則馬失前蹄,重則腿兒折斷,他們根本過不來」

    「我們的車隊怎麼出去?」張揚順著徐厚的指點,才知道自己正在「房間」裡裹著那張殘留著女兒香的虎皮睡覺那段時間,徐厚在廖化長槍營的幫助下,在以糧草車隊圍成的圓圈四周挖滿了密佈的坑坑窪窪。

    若是馬兒緩緩從上面過,也是不會有太大障礙的。但是對於疾馳如風的騎兵,你想想馬兒原本走的是平坦的官道原野,猛然入了這片多坑的「雷區」,馬蹄踏空踩入了坑裡,以它們巨大的慣性,一個踏空完全可以將它們,那相對健碩的上身纖秀的可憐的小腿折斷

    而四處揮灑下的從乾枯的溪水河採集來的,稜角分明的大小石粒,一旦被馬兒踩中,完全能鋒利地將沒有馬蹄鐵保護的馬掌割殘

    但就是這微不足道的,誰都能一口氣挖出十幾個的深深淺淺毫無規矩的陷馬坑,幾乎可以從溪河上隨處採集的石塊,如今卻聯合為危如累卵的張揚一干人布下了一片幾乎不可逾越的高壓雷場,將張揚這些人,包括他們的糧草完全護在裡面,直到自己的人馬回援

    徐厚啊徐厚,看你其貌不揚,畏畏縮縮,除了鬼點子有點兒多,一手飛鏢射的好,沒在意你有別的能耐,卻不想你在關鍵時刻幫了我的大忙日後必將好好謝你

    但望著自己的這堆積如山的糧草,和正在打盹不時打著噴嚏的騾子和毛驢,張揚有些犯愁了。

    徐厚淡淡一笑,指著中軍正對的方向說道:「那裡留出了足夠三輛糧車齊頭並進的空地。驢車從別處出去很可能陷入坑中,甚至傾翻,所以屬下就留了這樣一個過道,方便我們自己。」

    張揚心裡一凌,瞥了一眼依舊謙卑地弓著身的徐厚,暗驚道:「好縝密的心思」

    但是不容他多想,郎平已經帶著一千多騎兵如疾風般呼嘯著怪叫著殺來,轉眼間就到了離他們的糧隊一百步的距離

    廖化面沉入水,領著長槍營守在中軍大道上。昏黃的篝火中,黯淡的星光下看不清他的喜怒,只能從他挺拔如松,不動如山的握槍而立的身軀,就知道他,內心是多麼的冷靜沉穩。

    「喔喔喔,將士們,我們辛苦了這麼多天,今日終於要成功了只要我們衝過去,殺光他們,臨走再將他們的糧草全部拉走,我們就完勝了高將軍威武」郎平一面揮舞著手中的長刀,一面歇斯底里地吼叫著鼓動著。

    「高將軍威武——殺呀」

    「殺光他們,報仇雪恨」

    「搶光他們,吃喝不愁」

    騎士們被郎平這麼一激,頓時如同見了紅褲衩的瘋牛一樣,一起歡呼著怪叫著如同瘋魔一樣滾滾而來。

    「他們越瘋狂,死的就越快那小子是誰,真配合」張揚冷喝一聲,背手而立站在糧隊前。

    「長槍營準備」廖化手持長槍,肅穆地立於陣前,一揮長槍朗聲喝道。

    「唰」長槍營戰士齊齊將手中的長槍向著來敵一揚,頓時一股凌厲的殺氣瀰散開來。與來敵喧嘩狂熱相比,他們自有不動如山的厚重和肅穆。

    「神臂營準備」

    「咯吱」幾百張弓弩躬身如滿月,繃緊的弓弦牽引著結實的弓身發出壓迫的聲響。箭,已在弦上

    「元儉很聰明,這樣會讓敵人根本想不到長槍前面還有陷阱」張揚讚許地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沉穩如山的廖化,徐厚也瞥了一眼廖化,讚許地點了點頭。

    「哈哈,他們滿算不過五百人,我們一千五,勝定了殺呀」郎平看到長槍營神臂營齊齊嚴陣以待,不由地朗聲喝道,然後一馬當先衝了過去,其他的騎兵如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合圍奔來

    徐厚冷眼旁觀,張揚冷笑不語地看著那些疾奔而來的騎士,而曉蝶曉娥則興奮地盯著看,期待著萬馬哀鳴齊聲薨倒的雄偉場面

    「來吧,來吧,讓你們的鐵騎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篝火闌珊,張揚心中豪氣大發,意氣風發地呼喝道。

    「找死」郎平冷眼瞥了一眼似乎是被嚇傻了的亂喊亂叫的張揚,呼喝一聲就殺了過去。

    當騎兵奔到陣地前八十步時,郎平突然感覺到馬身突然劇烈一顫,然後身體猛地一顛,耳邊就聽一聲淒婉的哀鳴,馬兒轟然倒地,而他則被巨大的慣性向前甩了出去

    他驚呼一聲連忙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勉強安然軟著陸,而耳邊傳來的此起彼伏的哀鳴和慘叫,再回頭四顧看到的人仰馬翻,相**踏擠兌的慘狀,剛才還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郎平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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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高手對決(八)—血戰中軍帳

    悲劇還在繼續上演。

    除了通往中軍由廖化駐守的過道方向的三十餘騎安然前行,其他潮水般奔來的騎兵在巨大的初速和慣性驅使下依舊朝著目標狂奔,想剎都剎不住

    一匹接著一匹駿馬或突然前蹄踏空,或猛踏刀子一般鋒利的石子,緊接著它們雙腿陡然一彎劇烈打顫,再也撐不住它們巨大的自重,巨碩的身體就如同離弦的箭一般,絕望哀鳴著俯衝出去,帶著他們背上的騎兵一起轟然倒地,在地上翻了幾個滾兒之後才能停歇下來。

    運氣好的馬術精湛的騎兵還能藉著被馬兒甩出去的寶貴時間,如同郎平一樣側身打滾兒,從壓路機一樣的馬兒身上脫離出來。運氣不好的,來不及撤離的,不是在馬兒打滾時被壓得五臟俱碎,就是被後面的馬蹄子從身上踏過,將他們的肉身踩成一攤肉泥

    前面倒地的馬兒巨大的身軀橫在那兒,又連環絆倒後面的馬兒,一時間人仰馬翻,慘叫悲鳴,好不淒慘

    「停住,停住前方都是陷阱」郎平幾個機警的翻滾,又避開了幾個牆一般撞過來的斷腿馬,狼狽地擦了一把被石子劃的鮮血淋漓的臉頰,舉著刀轉身四顧吼叫道。

    「吁吁吁——」前方突然出現人仰馬翻的險情,後面的騎士已經有了警覺,慌亂之中聽到郎平的呼叫都慌忙猛拽韁繩,頓時嘶鳴震天,一個個人立而起,好不壯觀。

    郎平焦急地四處張望,查看傷亡情況時,卻見正對中軍方向卻有十餘騎兵依舊狂奔向前,絲毫沒有受阻,再看見廖化和長槍營肅然正立在那兒,郎平頓悟地大喝道:「兒郎們,全部折回,從他們中軍殺過去,那裡沒陷阱」

    於是一陣慌亂之後,折損了將近五百精騎之後,倖存的的一千出頭毫不猶豫地執行了郎平的命令,一個個都折回遠離密佈的陷阱,朝著郎平的指向奔了過去

    「夠聰明不過,中軍方向那麼狹窄,根本展不來你的人馬,頂多容得五匹馬並轡而行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我們的拒馬陣和如林長槍陣,會讓你們後悔來到這裡」張揚看著在那兒狂呼的郎平,不由地冷笑道。

    他的自信讓剛剛,因為密佈的陷阱被看出破綻而擔憂的姐妹倆個,又舒了一口氣。

    千餘騎兵一起衝鋒帶來的視覺和心靈衝擊還是很強烈的。黑壓壓的一片騎兵如潮水般,向著中軍陣地洶湧而來,被擠出安全區域的騎兵一路人仰馬翻,而順著中軍安全通道的則順利前行,它們相隔不過幾步,但是命運卻是截然不同

    「不要擠保持距離」郎平騎在駿馬上衝在了最前頭,看見兩側的慘狀,後面的擁堵,立刻吼叫道。

    當敵騎急駛到陣地前五十步時,廖化雙目一瞪,厲喝道:「神臂營,齊射」

    「嗖嗖嗖」頓時羽箭如傾盆大雨一般向來襲的騎兵潑了過去,然後一陣夾雜著馬兒和人的哀鳴悶哼,那些悶著頭想衝殺過來的落馬騎兵頓時撲到一片。但是他們根本不顧及身邊中箭倒下的同伴,狂舞著刀擋開面前的箭雨,依舊紅著眼揮舞著刀往前衝。轉眼間他們只距離中軍不到二十步的距離了

    「第二波,齊射」

    「嗖嗖嗖」兩撥箭雨掃除了衝來的落馬士兵,又讓前面的三十幾個騎兵落馬。他們被後面疾奔而過的鐵騎踏成了肉泥。倒霉被射斷了腿的馬兒,仰天長鳴一聲,那巨大的身軀載著背上的騎士狠狠地向前撲倒,在地上猛翻幾個滾,背上的騎士不是被它壓得五臟俱碎,就是來不及爬起來,就被後面疾奔而過的同伴給撞飛,重重落地之後,被沉重的馬蹄從頭上,自腿上胸上踏過。

    兩撥箭雨破第一次,只能給敵騎製造些麻煩,減弱一下他們的衝擊力量,根本無法阻擋他們衝殺到陣前。

    望著悍不畏死,一眼也不多看那些被踩的不成人形的同伴的敵人騎兵,周倉一皺眉頭:「亡命之徒至於這樣死磕麼?」

    「看看再說」張揚輕輕看了他一眼,望著紅著眼揮著刀歇斯底里地吼叫著向著中軍陣地衝殺來的騎兵,沉聲道。

    「神臂營退後,長槍營拒馬前集結,準備」還有二十步,這時廖化呼喝一聲,神臂營紛紛退到高高的驢車圍成的防禦圈後面,同時長槍營踏著沉穩的步伐齊齊上前,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低矮的糧跺和尖銳陰森的闌珊木刺。

    敵騎衝在最前面的郎平一路揮刀狂舞,或是閃身躲避,硬是毫髮無損地殺到了近前

    他眼光凶狠如狼,待看見張揚一眾高層正立於五十幾步外的中軍防禦陣中,冷笑一聲指著張揚的方向揮刀厲喝道:「兒郎們,賊首就在哪裡,衝過去殺了他們,我們就贏了」

    「喝」

    「喝」

    「喝」

    渾身塵土如嗜血的惡狼一樣的騎士齊聲喝叫著,一往無前地向拒馬衝去,明知道最前面的能衝過去的絕不過半數,還是義無反顧

    「準備」廖化握緊了手裡的長槍,最前面的敵騎已經奔到了拒馬前面。

    「舉槍」廖化將長槍向下壓了壓,目光死死地盯著前方,最前面的敵騎已經緩下步伐,嘶鳴著躍過低矮的障礙。

    「凝神」廖化深吸一口氣,屏氣凝神,眼眸死死地盯著敵人,最前面的敵騎已經過了拒馬,但是速度已經減緩了不少,但也足夠將人撞飛。

    廖化的瞳孔開始緩緩收縮,在郎平獰笑著揚起手中閃著毫光的長刀躍馬劈來,要和同伴用不可阻擋的氣勢衝垮這單薄的長槍陣時,廖化的眼眸頓時收縮到極致,一道凌厲而決絕的殺機疾閃而過,同時他暴喝一聲:「前三列收縮隊列,拒馬」

    「霍」此刻與以往在兗州時跟裴元紹的步兵交鋒不同,騎兵巨大的慣性衝擊可不是一排長槍兵的身體能抵擋的

    三列長槍兵飛快地聚攏收縮,陣列更加緊湊,配合著齊齊前突的如林槍頭,一個巨大的刺蝟立刻出現在郎平的人馬面前

    「殺」不用廖化吩咐,在郎平奔來的那一瞬間,已經配合默契的長槍兵同時將手中的長槍刺出。尖銳的矛頭深深地刺入馬體內,讓馬兒為之一頓。但巨大的衝擊力使得馬兒繼續橫衝直撞,它們折斷了長槍兵那插入它們身軀裡的長槍,碩大的身軀將最前面的士兵撞的胸膛內陷七竅流血,若不是陣型緊湊,很多士兵能齊齊地被它們撞飛上天

    但是,長槍兵就是用他們那,與馬兒比起來微不足道的身軀,在整個刺蝟陣隊列劇烈顫動、省省被撞的後退了兩步之後,他們用他們的血肉和頑強,活生生地將最前面那馬兒頻臨死亡時發癲了一般橫衝亂撞給扛了下來。

    廖化只感覺虎口發麻,胸膛似乎是被一塊巨大的鐵錘砸了一下,悶得幾乎出不出氣來。第一排五十幾個士兵很多都已經口吐鮮血不行了,三四排的很多也都強忍著喉嚨裡的那口血不噴出來,就連後面五六排乃後的都感覺到那股劇烈衝擊的可怕。

    「後面上前,前面退後——」廖化用嘶啞的嗓子吼了一聲,然後和前面的士兵咬著牙,吼叫著,發狠了,齊齊暴喝一聲,用最後的力氣向前擠,將巨大的馬軀給推倒在地。然後後面的長槍兵紅著眼自縫隙中迅速穿行到前面,喝叫一聲將面前滾落下馬正準備躲閃的騎兵全部刺穿放到,轉眼間就將衝過拒馬的十幾騎兵連人帶馬全部變成了屍體在拒馬和中軍陣地面前留下了小山似的障礙。

    前面的人馬越過拒馬跟長槍營劇烈碰撞,佔據了正面的絕大部分空間。中軍陣地本就沒多大,根本展不開多少騎兵人馬,前面的加入了混戰,後面的就只能減速,不然自己人馬相互碰撞踩踏,那才是天大的災難

    如今前面的最具威脅和衝擊的騎兵全部被清理,後面的已經衝到近前,失去了速度,越過拒馬又要減速,本來凶險的戰局一下子平和下來。

    「元儉真是可造之才」中軍陣地眾人看著廖化指揮的步兵對戰騎兵的惡戰,人人都露出了讚賞之色,周倉由衷地歎道。

    郎平剛才很機警,當他的馬兒被刺穿攔住那刻起,他就飛快地翻身下馬,滾倒一旁,這才躲過了萬槍突刺渾身窟窿眼的一劫。

    前面本就狹窄的中軍過道,此刻又被他們自己的幾十匹倒斃的馬兒的碩大身軀給擋住去路,又加上前面的廝殺過長,後面只得減速。沒了速度的騎兵,在長槍陣前,連步兵都不如

    就在最前面的人馬幾乎全軍覆沒時,他厲喝一聲:「全部下馬大丈夫戰死沙場,光榮之至為了高順將軍不再被埋沒,隨我沖」

    「衝啊」

    「殺啊」

    那些漢子同時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呼喝,然後如同跳澗之虎一樣向神臂營凶狠地撲殺過來。

    拒馬那邊的騎兵紛紛下馬提刀,越過障礙,踏過自己同伴那血肉模糊的屍體,跟著郎平如撲火飛蛾向著廖化的刺蝟陣潮水般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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