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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十九章 欲發難與君登台 文 / 淳於義

    錢寧就算是已打算將管亥的大業送上絕路,但絕沒有料想到管亥會突然翻臉。

    錢寧與管亥相識這麼多年,雖然名為主公臣屬,但一直亦師亦友,管亥對他尊敬有加,他對管亥也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甚至肯為他擋刀擋箭。

    管亥付出的是信任,而他卻是幾乎付出了一切,最後為了報君恩,連自己疼愛的徒兒都算計了。

    管亥吹擂太平道必將成績大事,錢寧打心底是不信的。

    那次張揚與他把酒言歡之時,就已經說得很透徹了,一群連飯都吃不飽、最後連自己為之奮鬥的偉大目標也丟掉了的泥腿子,最後只有被人打垮收編,再次淪為莊稼漢的宿命,改朝換代那是士大夫上層社會角逐的事情。

    當然,後來出了個乞丐皇帝朱元璋,但那時候涉及到了名族大義問題,朱元璋振臂一揮為的是,反抗蒙古人太過殘酷的欺壓,恢復漢人衣冠,幾乎站在了道德大義的制高點,管亥和他們的太平道顯然不具備。

    就算你最開始不是士族,你也要在起事前混到了士族的位置上,能讓掌握了天下絕大部分力量的大族們看得起你,願意跟你合作的平等身份。最不濟,也不要一開始就站在了大族們的對立面!顯然,管亥如今領導的四處呼嘯破城劫掠的匪兵,早已將天下地主階級得罪了個遍!

    可是錢寧身為屬下,如何能說。既然不能說,那就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盡了自己的本分,對得起主公的信任吧。

    但當錢寧算計張揚吳娜不成,反被張揚捉住,並用周彤與他的幸福威逼利誘時,錢寧心底對管亥對太平道的不自信,徹底爆發出來了。

    他錢寧自認這麼多年對管亥的報答對得起他的恩遇了,既然事不可為,何必再苦苦支撐?還不如順應大勢,成全了自己和周彤,給自己一個快樂幸福的晚年,也不至於讓管亥再造殺戮,一條道走到黑。

    他打算擒住管亥之後,不會殺他,而是好好勸他,告訴他這麼多年黃巾軍節節潰退,如今十不存一,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希望管亥不要再執迷不悟,走農民路線,跟天下大族對著幹,至少在如今的時代是行不通的!還是為自己想想未來吧!

    錢寧一直都在想像擒住管亥之後該如何面對他悲憤的眼神,但千算萬算,沒算到不是他將要慚愧地面對管亥,而是管亥率先對他下手了!

    迷茫,困惑,震驚……錢寧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自己此刻的心情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還沒還得及叛變啊,就算管亥要動手,也該是他跳出來之後啊。

    「為什麼……為什麼……」錢寧被兩個壯漢牢牢地用刀夾住了脖子,顫聲地凝視著管亥問道。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張揚吳娜一時間也是愣住了,根本來不及應變。

    如今吳娜張揚都在校場台下重重兵窩裡,雖然離管亥很近,吳娜有五成把握擒住他,可是除非不管張揚和錢寧的死活了。如今絕不是動手的好地方,好時機。要穩住,要鎮定,機會就在後面!

    管亥笑呵呵地走到面色慘白身軀微微發抖的錢寧面前,湊到他耳邊笑道:「先生莫非不知,勾踐滅吳的故事?」

    錢寧一愣,沉聲道:「臥薪嘗膽?」

    管亥聽到他的答案,失聲大笑,指著錢寧笑道:「這個故事還是先生曾今給我講的,我都還記得,先生怎麼給忘了?臥薪嘗膽只是勾踐滅吳的前半部分,我想說的是後半部分……」

    錢寧聽完頓時明白了,管亥指的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

    錢寧知道,管亥此人野心甚大,一直想成為帝王。就算這些年被打的東躲西藏,都被人追得到了北邊塞外躲了兩年,放了兩年的牛羊,但他一直用勾踐來自我激勵,告訴自己,困難是暫時的,勝利卻是最終屬於他的。

    如今管亥掌握了十萬大軍,又能降服吳娜這種絕世悍將。又眼看馬上就要趁著絕世良機,奪取下邳徐州兩座雄城,徹底底定徐州之地,帝王霸業指日可待!他已經等不及要除掉可能影響他地位的不良因素了,錢寧就是一個!

    錢寧幾乎陪伴了管亥從發家到如今,幾經大起大落的所有歷程,見識太多了管亥的陰謀算計險惡手段,其中最讓他放心不下的就是,這次奠定了他管亥稱霸事業基礎的連環計。暗算同澤兄弟,吞併他們的部下兵馬,這時極不光彩的事情,沒有任何一個帝王願意背著這樣一個天大的污點在身上!

    而錢寧是這件事情除了他管亥惟一一個知情者,雖然連環計最後都超出了兩人的預料,但它到底是成功了。所以,錢寧必須死,周彤周煒必須死!沒有人能給他的光輝形象留下哪怕一絲陰影!

    錢寧在電閃之間就明白了這一切,他呵呵輕笑起來,自嘲地搖搖頭,看著管亥道:「我早該知道你會這樣做的,可是我心裡一直不肯相信……但如今卻是信了……你的確是那種人。」

    管亥看著明悟的錢寧,點頭讚許地笑道:「先生果然是聰明人……帝王霸業不是人人都能成就的,他每走一步都是屍山血海累積成的,一旦他下定決心沿著這條路走下去,那就必須要為此不惜一切代價……他不會有親人,不會有朋友,也沒有感情。他可以犧牲除了自己或者包括自己所有的人……所以,你該明白,伴君如伴虎,要明哲保身,就要懂得退讓,該裝瘋賣傻時就要裝瘋賣傻……而先生偏偏不懂得這些……」

    「我已經說過了,這件事了,我就將避世不出!——你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不肯放過那兩個無辜的女孩子?!」錢寧眼睛赤紅失聲對著管亥低吼道。

    管亥絲毫不以為意地上前輕輕拍著錢寧的肩膀,歎了口氣道:「可是,我不放心啊……人是會變的……十年前我何曾想過我會有今天,最大的願望也不過是能有一個小院落,三畝薄田?同樣,先生如今淡泊名利與世無爭,可是若是等我霸業即成,先生為了兒女的前途,想拿我的把柄威脅我就範呢——」

    然後管亥湊近了,用只有錢寧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還是死人比較讓人放心!」

    錢寧聽完,眼中的怒氣一下子出奇地消了,轉而的是一絲解脫,一種輕鬆。管亥很奇怪他死到臨頭,為何會有這種讓人詫異的表情。而錢寧先前還在為馬上對管亥的動手愧疚,可是如今,再也不必了!

    張揚給吳娜使了個眼色,讓她想辦法避開如今不利的動手地點。

    吳娜會意地點點頭,仰著頭冷哼道:「我懶得聽你們磨嘰……本姑娘不喜歡呆在一大群男人堆裡,好臭……還是去台上吧,我想親眼看著我這好先生是怎樣死的,看看他後不後悔對我下毒手!」

    管亥聽見吳娜厭惡的聲音,先是一愣,可是看到她緊蹙的眉頭,那雖然狼狽但仍舊一塵不染,閃著美玉般光澤的優雅玉頸,卻是明悟地失聲笑道:「呵呵,倒是管某失禮了……」

    然後管亥一揮手,兩旁的士兵紛紛讓開,讓出一條寬敞的道路,管亥笑著對吳娜做了一個請的姿態。

    吳娜也不知道謙遜,就逕自走在頭裡,順著階梯登上了校軍場的高台,張揚隨之被「押」上去,管亥也隨著錢寧登了台。

    如今高高的校軍場高台上,就有兩個手持火把的黃巾漢子,兩個看押錢寧的甲士,兩個「看押」張揚的「黃巾」,五個看押吳娜的「黃巾」,然後就只剩下被捆在木柱上的兩姐妹,還有——就是意氣勃發的管亥!

    張揚頓時感覺周圍的空氣新鮮了不少,剛才吳娜說得不錯,被一大群一年也洗不了一次澡的兵士們圍在中間,的確有種窒息的感覺。

    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今敵我雙方實力對比明顯改變。

    敵人只有四個黃巾,一個管亥。而他們有七個精銳的兄弟,還有吳娜這個萬人敵。成功幾率頓時翻番。

    可是……錢寧,刀都架在脖子上了,稍有動靜他就光榮了。還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姐妹,也是坐在火山口上,只要一個火星濺上去,她們就要慾火焚身了。這樣一場惡鬥下來,只擒住了管亥一人,而自己方卻是損失了三人,太不划算!要穩住,要鎮定,機會就在後面!

    「將軍如今感覺如何了?」管亥走上前看著吳娜笑著問道。

    吳娜點點頭,大口地喘著氣道:「比在下面清爽多了……」然後她望了一眼正在雙眼發直想辦法的張揚,又看了一眼刀在脖子上猶然未覺,卻是滿臉憂色地望著那兩個嚶嚶哭泣的小女孩兒。吳娜一時間也是覺得沒了主意。

    張揚到時候有這七個弟兄在,可保無虞,可是錢寧呢,師母呢,那也是她無法割捨的啊。即使之前她傷透了心,可是錢寧畢竟對她來說是一生中最重要的幾人之一啊,她如何能狠心看著他死去,看著他失去愛人傷痛欲絕?

    就在這時,管亥道:「將軍,先請將軍看一齣好戲,馬上再由我親手砍下錢寧的腦袋,替將軍出氣……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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