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造化,予汝性靈……聞吾律令,為吾使召,敕」
默念著遣物訣的咒語,林守並指朝著小萌虎劃去
遣物訣是從物具中喚出精怪並加以差遣的法訣,施展時需要有獨門咒具來配合只是小萌虎並非遣物咒具,因此林守的這一劃多少也帶著聽天由命的味道
林守緊張的注視畫瓔手裡的小萌虎,卻沒有見到煙霧騰起的跡象,遣物訣似乎沒能施展成功
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遣物訣是造師門歷代先師千鍛百煉出來的無上法訣,而小萌虎不過只是自己心血來潮的玩鬧作品,怎麼可能這樣簡單的便施展出來?
林守不禁暗暗惋惜,正要開口解釋,誰知此時那邊的畫瓔卻是「咦」了聲林守聞言訝然的望過去,只見小萌虎的眼睛突然咕嚕嚕的轉了兩轉,身上竟然放出白光來
白光從小萌虎額前的王字紋放出,漸漸的由弱轉強待到白光亮到極點時,小萌虎突然仰起頭,深吸口氣,猛的發出一聲咆哮來
「嗷嗚」
小萌虎的咆哮聲雖是奶聲奶氣,然而那聲量卻是極為驚人,在湖邊掀起爆炸般的衝擊波,將平靜的湖面摧得泛起陣陣波紋倒是頗有乳虎嘯泉,百獸驚惶的氣概,只是不知那小小的身板裡,到底哪來的肺活量?
林守被那無形的聲浪給推出兩三步,耳朵也給震得嗡嗡作響他揉著耳朵朝小萌虎望去,卻見小萌虎在畫瓔的掌上搖頭晃腦,又發出兩三聲低吼
「哦哦哦哦哦小守,好厲害好厲害啊」
畫瓔好像根本沒受小萌虎咆哮的影響,捧著活過來的小萌虎,歡喜得整個臉蛋兒都紅了起來
那小萌虎吼過癮了,在畫瓔手掌裡滴溜溜的轉了幾圈,低頭嗅著上面的味道片刻後似乎熟悉了主人,又是「嗷嗚」一聲奶叫,竟發力蹦到畫瓔的肩上,伸出舌頭舔著她的臉
「嘻嘻好癢嘻嘻嘻」
畫瓔任由小萌虎舔著臉頰,兩根馬尾辮歡喜得連連搖顫好不容易把小萌虎捧在手裡,愛不釋手的磨挲著,也沒忘記對著林守致上感激
「小守謝謝你,小守我會把小怪當成一輩子的寶貝,好好珍惜的」
「呃,也沒那麼誇張啦……」林守搔著臉頰,畫瓔的誇張反應倒是讓他覺得不好意思起來,開口解釋著「其實這個嘛,只是用遣物訣喚出的物怪,並不是那麼厲害的東西……沒有什麼特別能力,戰鬥時也派不上用場……」
「戰鬥?」彷彿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畫瓔駭然瞪大眼睛「小守你說,讓小怪去戰鬥?」
「是啊,怎麼?」林守不知所以的回應著
「為什麼?」畫瓔護著手裡的小萌虎,聲音竟隱約帶上憤怒的味道「為什麼小怪非得戰鬥不可?明明小怪那麼可愛」
「咦?但是……」沒想到畫瓔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林守相當吃驚
「小怪是小守給畫瓔的寶貝是天底下唯有小守能造出的寶貝畫瓔要好好珍惜小怪,才不要小怪去打打殺殺呢」畫瓔揮動著小拳頭,說出滿溢暴力的台詞「誰要敢傷害小怪,我就捧扁它」
看到小丫頭的激烈反應,林守不禁啞然無語,然而這番話卻帶給他莫名強烈的衝擊,令他想到此前從未注意到的問題
長久以來,林守一直將自家造化法視為誅妖除魔的功法,而以遣物訣喚出的物怪,自然也是為誅妖除魔的戰鬥服務像這樣理所當然般的道理,根本勿庸置疑,以至於他幾乎沒想過把遣物訣運用在其它方面
但是,這樣的看法真的正確嗎?
造師門先祖創造出造化法來,真的是用來誅妖除魔的嗎?
林守茫然看著自己的雙手,回想起先前雕琢玉虎時的愉悅體驗,再看看在畫瓔肩膀上搖頭晃腦的小萌虎,突然感到,自己這十多年的修行,搞不好根本是走錯了方向……
像剛剛雕琢小萌虎那般的,造物的愉悅,或許才是造化法的本質?
造化法的本質是創造,而戰鬥卻只意味著毀滅與破壞,兩者根本是南轅北轍,截然相反的事物他一直抱怨著自家造化法的不給力,但事實上,將造化法用於戰鬥的想法本身,恐怕才是導致造化法難以施展的問題關鍵?
「是這樣的嗎……是這樣的?嗯,絕對是這樣沒錯」
一語驚醒夢中人,林守用力揉著額頭,宛如頓悟般的昂揚感從心裡湧上來,令他一時間神情恍惚他輕搖著腦袋,用充滿感激的目光看向小丫頭,而那邊的畫瓔卻已帶著小萌虎在草甸上嬉戲起來
只見畫瓔趴在地上,猛力甩動腦袋,彷彿小狗般的抖動著身體,灑出大蓬的水滴來躲閃不及的小萌虎被雨點濺到,卻也不甘示弱的學著畫瓔搖頭甩尾起來可惜身板太小,根本不成氣候,只灑出幾點毛毛雨
畫瓔見狀頓時嬉笑出來,而小萌虎則是惱怒般的低吼幾聲,一個虎撲到畫瓔身上畫瓔假裝被小萌虎給撲倒,隨後一人一虎就這樣順著草甸打滾滑下,最後「噗通」的掉進龍潭裡
掉進龍潭後,識得水性的畫瓔還好,初生的小萌虎卻被嚇得「嗷嗷」直叫小萌虎四肢胡亂撲騰著,打得水花四濺,結果還是被畫瓔救起小萌虎趴在畫瓔頭上,任由小丫頭載著它在龍潭裡游曳,不斷好奇的朝左右張望,彷彿完全忘了剛剛的狼狽……
「呵,還真是精力旺盛的傢伙呢」
看著小萌虎的活潑模樣,林守不禁搖頭無語比起同樣用遣物訣喚出的信鳶白猿等物怪來,小萌虎給他的感覺似乎截然不同,然而林守一時間又說不上來區別究竟在什麼地方
林守皺眉盯著那邊和小萌虎嬉鬧著的畫瓔,突然又察覺到另一件事
畫瓔是鐵門的掌門千金,亦是勇悍無雙的鐵門武者對這位來自娘家的十四姨,林守向來只有狼狽奔跑,窮於應付的份,然而不知從何時起,兩人竟然這般融洽的相處起來?
比起小萌虎的表現來,這反倒是令他在意的問題
「唔唔,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是剛剛把玉虎給她的時候嗎……」林守撓著臉頰,苦苦回想著先前的經歷「難道說,對付女人的要訣……就是送禮物嗎?」
十六歲的少年遲疑著,在這瞬間領悟了或許是最重要的人生至理,隨即卻不太肯定的朝著龍潭裡望去只見那邊畫瓔載著小萌虎游了一圈後,慢慢朝岸邊游回來,林守注目著小丫頭划水的模樣,卻突然「咦」了一聲
「……那是什麼?」
畫瓔朝著岸邊游來,游過的水面留下陣陣漣漪那漣漪朝著四周擴散,本應該逐漸消退才對,然而卻反而隨著擴展愈發動盪在寬廣的湖面上掀起陣陣波浪,引得無數魚兒在水下慌忙亂竄,彷彿有什麼災難將要降臨一般
秘境裡龍潭動盪的同時,外面青河鎮亦迎來異變
數日以來,青河鎮上空陰雲匯聚,尤其是今天午時過後,滿天黑雲就像是受到某物的吸引,從四面八方迅匯聚起來重重疊疊的累在青河地界,將天蓋壓得像是馬上要垮下來
明明時間還是白天,天色卻已完全暗了下來天上黑雲裡翻滾著雷煌,時不時發出轟轟雷聲,摧壓著下方的青河鎮
感覺到那雷聲裡的濃濃煞氣,鎮民們紛紛躲進家裡,用驚惶失措的目光看著沉沉壓來的黑雲青河鎮是隱世罕有的風水寶地,自古以來便常常出現諸多神怪異相世代居住在青河鎮的鎮民們,也算是已習慣了這裡的神怪異相,然而像這般駭人的光景卻也還是初次見到
「呵,終於來了嗎……」
青河鎮郊外的某處荒地,朱浩眺望著雷煌翻湧的漆黑天穹,得意的拈著鬍鬚自從前次在青河翁手下敗逃後,他已等候了好些時日,眼下終於到了報仇血恨的日子
「稟告閻使,那,那個莫非是……天……天……」
旁邊響起戰戰兢兢的聲音隨他而來的幾名鬼道士,顯然被天上的駭人景象給嚇到,勉強推舉了個代表出來詢問豈知那代表對朱浩亦極是畏懼,結結巴巴了半天,最後個字硬是蹦不出來
「那自然是天劫無疑」朱浩不耐煩的截過話頭,無視鬼道士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色,逕自說了下去「而且看那雷煌威勢,恐怕還是諸般天劫中最為凶烈的九天雷劫……哼,真想知道那青河老兒究竟做了何事,竟惹來如此浩世天劫」
「稟,稟告閻使,既然天……天劫將至,那我等……還要去嗎?」鬼道士瞅著天上翻湧的雷煌,用顫抖的聲音詢問著
「怎麼?你想走嗎?」
朱浩瞇起眼睛,陰森的目光掃過去鬼道士渾身一顫,當下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求饒「閻使饒命閻使饒命小的只是……只是隨便問問,絕無逃走的意思……」
朱浩冷眼看著地上的鬼道士,直到後者的前額磕出血來,才呵笑一聲,晃動骨杖把鬼道士給扶了起來,同時說明著
「呵,你也不必如此驚惶,那九天雷劫雖來勢洶洶,卻並非衝著你我而來倒不如說,反倒能替我們省下不少力氣」
「……咦?」鬼道士露出茫然的神情
「此地是造師門的地盤那造師門雖勢單力薄,但門裡的青河老兒卻頗有些手段前次我殿派出的兩鬼徒皆被那老兒誅殺,因此本閻使才不得不親自出手」
朱浩望向青河鎮的方向,嘴角牽出狠辣的弧線
「此刻雷雲聚頂,天劫摧逼,那青河老兒大限將至,可算是天助我也只要沒了那青河老兒,天劫散去後,造師門便只剩下一黃毛雛子屆時奪取此地便有如探囊取物一般,你們還有什麼好怕的?」
聽到朱浩的說明,鬼道士們總算稍稍放下心來,互相張望著,露出鬆口氣的神情朱浩淡然看著手下的表現,在心裡冷笑幾聲,隨即又張口說出一番話來
「此地是隱世罕有的風水寶地,奪下此地者便是有大功勞於閻陰殿,本閻使會親自向鬼尊保舉他成為此地舵主你們中有誰想早日出人頭地,就好好表現給本使看看,聽清楚了嗎?」
「是,是我等皆願聽憑閻使差遣」
聽到朱浩許下的優厚酬諾,鬼道士們的眼睛頓時發亮起來,爭先恐後向朱浩表達著自己的赤膽忠心豈知就在這候,天上突然響起一聲悶雷巨響,天地間轟然一震,鬼道士們齊齊打了個哆嗦,望向黑雲蓋頂的天穹
只見一道耀眼的雷煌扯裂了天幕,從九天穹頂直落而下,轟在遠方山丘頂上,霎時間震得地動山搖
「開始了嗎……」朱浩看著遠處雷煌落下的方角,對著鬼道士們揮下手臂「那就照先前的安排行動,攻佔青河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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