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荊羽的名字
耀眼的火光,刺目的白光,在此時都消失了,天與地再次回歸黑暗的懷抱,短時間內兩種極端的轉彎讓人的眼睛無法適應,此時什麼也看不到,雙眼已被黑暗嚴嚴遮住(贏話費,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漸漸被眼睛適應,眼前的景象終於再次出現在人們眼中
「人呢?那些人呢?家族最重要的守護者呢?哪去了哪去了」眼睛適應後看到的一切讓大長老渾身顫抖,不停張望尋找著之前那四百多人,卻一個也沒有看到
發出白光的地方,荊辰愣在那裡,眼中的血色已經消失,恢復了正常,他自己也是呆呆發愣,握著劍的右手與身體一樣在不住地顫抖著
「死了」荊辰顫抖的自語聲讓大長老荊也在顫抖,荊辰像是失了魂一樣,喃喃道:「幾百個人,幾百個家族的人,幾百個親人,都在我剛才那一劍下死了,連屍體都沒有剩下……」
雖然之前身體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但事情過了之後荊辰卻又清晰記得,並且那記憶非常清晰,像是與他自己做了這一切一樣,無比真實
「這是為什麼?之前還明明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又會記得,為什麼」痛苦地跪倒在地,荊辰抱著自己的頭,眼中的恐懼比那些人臨死之前還甚,雙眼佈滿血絲,不停地喃喃:「我殺了家族的親人親手殺了四百多個和我流著一樣鮮血的親人僅僅一劍」
像是對那把劍感到深深的恐懼,荊辰猛的鬆手,將那把扔到地上,自己遠遠退開,驚恐道:「這到底是什麼劍,怎麼會如此恐怖」
荊鶴仍在發愣,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無法確信自己是不是還活著,感覺不到一切,像失去了身體,失去了靈魂,非常空洞
「死了……我的兒子一個個都死了……還有荊家最重要的四百多人,一直守護著家族的那些人……全都死了……都死了……」這麼一個聲音在荊鶴那空洞的身體裡不停迴盪,每一個字都像在咬著他身體裡的肉,要把他的身體完全挖空一樣
「十弟……大哥……四哥……九弟……」荊恆仍是護著清兒與荊辰的孩子,此時同樣感覺這個世界像是變了一樣:「十弟殺死了他們,把那幾個兄弟都殺死了,還有家族最重要的部隊,那幾乎是家族的七成武力,等於斷了家族的兩隻手……」
這樣的事情讓荊恆感覺不可想像,荊家面對過不知多少災難,這樣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但是今天就在他面前發生了,而且還是發生在一個人手上,發生在荊家自己的人手上這比夢還要虛幻,比天上下起石頭不真實
「發生了什麼剛才是怎麼回事」
遠遠傳來的聲音震動在場的每一個人,其他一些荊家的人來了,在這之前只有荊辰在自語,其他還活著的人都在發愣,沒能認清這是現實
「剛才不是看到家族的最終部隊過來了嗎?怎麼不見了?人呢?」
「大長老,發生什麼事了?」
「我丈夫呢?」
「我兒子呢?」
「我弟弟呢?」
「我父親呢?」
……
各種各樣的聲音,摧殘著荊辰那已經無比脆弱地靈魂,望著自己顫抖的雙手,他感到深深的恐懼:「我……殺了他們的丈夫……他們的兒子……他們的弟弟、父親……而這些人,就像他們之前要殺我妻兒一樣?」
胸口感到劇烈的痛,荊辰喃喃:「這樣的話我和那些人有什麼不同?因為不想自己的妻兒被殺,卻殺了數百人的丈夫和兄弟,我這麼做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誰告訴我誰告訴我」
混亂的感覺充斥在荊辰的胸口,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都要被撐爆了,仰天大吼,吼聲遠遠傳出,傳上天空,湧動了雲,傳入趕來那些人的耳中,刺痛了他們的心,這聲音充滿了太多的痛苦,能聽出來的卻只有一個人,就是荊恆
「死了……死了……」到來的眾人將荊鶴拉回現實,他喃喃著的話震動著趕來的人,突然轉身面向荊辰,大吼道:「你殺了家族那麼多人,我今天即使拚死也一定要殺了你」
父親憤怒的吼聲拉過荊辰的視線,他望向荊鶴的眼睛變得很平靜,感覺心裡已經麻木了,痛得沒有感覺,痛得不知道那是不是痛的感覺,什麼感覺不到了,這是痛達到極端的表現,反而平靜了下來天才只需3秒就能記住)
「你沒事,太好了」挺著大肚子的婦人出現在荊恆身邊,臉上有著與那些失去至親的人一樣有著淚水,但這卻是見到丈夫平安而生出的喜悅
望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又望向遠處的荊辰,荊恆眼中的悲痛無法遮掩,突然對妻子道:「現在,你馬上離開家族,回你娘家,在那裡等我」
身體微微顫了一顫,作為兩夫妻,丈夫一開口,身為妻子就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麼,眼中喜悅的淚水變成擔憂,道:「那你呢?」
「沒有時間多說了」荊恆咬著牙,望著遠處的荊辰道:「雖然他做了這一切,但是他畢竟是我的親兄弟,我不能丟下他,你快聽我的話離開,很快我就會去接你」
眼中滿是淚水,那婦人挺著個大肚子,咬牙轉身,向著來時的方向離去了嫁給荊恆,她深深瞭解有些事情荊恆就是死也會去做的,他就是這麼一個人,每次出現這種時候,她能做的就是支持,同時在背後默默祈禱自己的丈夫能夠平安
「禍星啊禍星啊」荊鶴仰天大歎,老淚縱橫道:「早知道會有今天,當初就不該把你留下,我應該在你出生的時候就將你殺死的,不應該留你到今天,是我害了家族,是我的錯啊」
「不,是我的錯」一個聲音的出現,讓荊鶴和荊辰的身體又微微顫了一顫
一名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婦人出現在兩人眼中,向著這裡慢慢走來
見到這名婦人,荊辰的心突然又感到劇痛,眼中不自覺流下淚水,顫抖道:「母親……」
荊辰的母親名叫燕秋芳,今年已經有五十多歲,但因為修煉的緣故,容貌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慢慢走到荊辰身前,輕撫跪荊辰的腦袋,將他當成了一個脆弱的孩子
被母親摸著頭,荊辰泣不成聲,他本就是脆弱的,在母親面前往往會變得加脆弱
「你……為什麼要來?」本來想上前的荊鶴止住腳步,不敢再走,像是有些害怕,不是怕他的妻子,而是怕其它的東西
將目光移向荊鶴,燕秋芳輕輕道:「當初生下辰兒,是我不讓你殺他,如今他鑄成這樣的錯,是我的責任」
荊鶴目光中的害怕甚,不自覺後退了一步,聲音有些顫抖,道:「現在錯已經鑄成,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
燕秋芳的目光非常平靜,輕撫著荊辰的頭,對著荊鶴道:「我知道,但是錯總要有人來承擔的,辰兒已經很苦了,我作為他的母親,他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也有責任」
荊鶴又後退了一步,勉強道:「你有什麼責任?事情是他做的,不關你的事,你……還是快回去」
燕秋芳臉上帶著一種奇異地微笑,這種微笑彷彿有種奇特的魔力,讓荊鶴感到深深的恐懼
荊鶴眼中突然出現一種非常強烈的情緒,那是痛,是恐懼,也是憤怒和絕望
荊辰低著頭,跪在母親身邊,沒有說一個字,也沒有看到父親此刻的表情在整個荊家,真正將荊辰當親人的也就兩個人,一個就是五哥荊恆,另一個就是母親
母親是對荊辰最好的人,從來沒有因為他的命格而對他有過排斥,反而因為對他非常關愛,無論他想要什麼她都會滿足荊辰,除了她要不來的東西但荊辰卻什麼也沒跟她要過,唯一的一次開口,她卻沒能滿足
那次,荊辰還小,對燕秋芳說:「母親,為什麼父親那麼討厭我?我想要父親喜歡我」
燕秋芳沒能滿足當時的荊辰,這讓她覺得自己欠了荊辰很多,總想彌補,可惜她這兒子似乎什麼都不想要,最終她仍是覺得虧欠
明白母親對自己的感情,而自己如今鑄成如此大錯,所以面對母親,荊辰心中感到深深的愧疚,一直低著頭,不敢抬頭去看母親的目光
突然間,低頭的荊辰感覺自己的手變得溫熱,什麼東西滴在了上面,這一刻,他有了和荊鶴一樣的感覺,恐懼,絕望,痛苦……
滴在手上的,是種紅色的液體,帶些溫熱,那是血
抬起頭,看到的景象將荊辰的心徹底粉碎,燕秋芳的嘴邊帶著血,正是那血滴落在了荊辰的手上
「母親」大聲呼喊,荊辰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崩潰了
微笑摸著荊辰的頭,燕秋芳對荊鶴道:「這錯是我造成的,所以,現在由我來承受,還有……」轉頭望著荊辰,燕秋芳道:「辰兒,母親希望你好好活著,在母親看來這不是你的錯,即使是你的錯,母親也幫你承擔了,以後,離開這裡,好好生活這裡注定是不能容下你的地方,到外面去如果不是我在這裡,說不定你也不會特地跑回來了,也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所以這一切都是母親的錯,你不要自責,也不要怪母親,好嗎?」
荊辰什麼也說不出,不停流淚,不停點頭,一顆心像是重組了又被撕碎,不停反覆著
「你能原諒我,那就好……那就好……」燕秋芳的身體漸漸不支,摸著荊辰腦袋的手也變得無力,軟軟捶下,身體倒向地面
「母親」荊辰大聲呼喊,扶住燕秋芳,卻發現她已經閉上了眼睛,再也不看他了
「為什麼為什麼」荊鶴喃喃著:「我就知道你想這樣做我就知道」他瘋狂奔上前,一把推開荊辰,將燕秋芳摟入懷中,哭道:「你好傻,你好傻」
荊辰此時只感覺渾身無力,被荊鶴那麼一推推出了好遠,軟軟倒在地上,雙眼空洞,那是失去了一切的眼神
「辰哥……」虛弱的聲音傳入荊辰的耳朵,荊辰的心向顫,回過頭,就見到清兒蒼白的臉
像是才想起自己的妻子,荊辰趔趄上前,奔到妻子身前,將她抱住,不停地呼喚著妻子的名字現今這他已經幾乎失去了一切,這個他僅存的東西了
「主人……」那僕人不知何時出現在旁邊,就是阿沙,他望向荊家的人充滿了仇恨,簡直想要將他們吃光,這是在為荊辰感到憤怒
「辰哥……」清兒氣若游絲,在荊辰懷中輕輕道:「我們的孩子呢?」
「孩子……對我還有孩子」荊辰顯得非常慌亂,完全不像平時的他,緊張的左右尋找,不停喃喃著:「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在這裡」荊恆抱著那嬰兒上前,將那嬰兒交到了荊辰手中
抱過嬰兒,荊辰臉上居然露出一個笑,看起來顯得很開心,但巨變之後的笑容看起來卻讓人心痛他將嬰兒與妻子抱在一起,道:「清兒,孩子在這裡,我們的孩子在這」
臉色蒼白的清兒摸摸孩子的臉,道:「辰哥,我們的兒子還沒有名字呢,你給他起個名字,好嗎?」
說到名字,荊辰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眼中又露出痛苦,因為想起名字,想起姓荊他殺了荊家這麼多人,殺死了自己那麼多親人人,他的孩子還能用這個姓嗎?
「清兒,等你好了以後,我們以後再一起慢慢想,好嗎?」最後,荊辰也沒想到要取什麼名字,他心裡太亂了
「這樣嗎?」清兒眼中微微有些失望,但看到荊辰那痛苦的眼神,她能明白丈夫的感覺,不願逼迫
「我已經活不了多久了,本來還想在死前給兒子起個名字,但是看來,我已經等不到了」心中感到悲傷,但相比自己,清兒不願在此時給丈夫壓力,這些話沒有說出來
望著懷中的兒子,他現在很安靜,沒有在哭,一雙大眼睛在盯著清兒看,像是非常好奇的樣子
「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真想看著你長大……」口中喃喃著,清兒的眼中流下眼淚
「一定可以的,我們都要看著兒子長大」荊辰慌張開口,心中隱隱有不好的感覺,雖然著急卻什麼也不能做
臉上露出一個蒼白的笑,清兒道:「辰哥,以後,我們……不教他修煉,只……教他唸書,做一個……平凡……人,不要經歷……那麼多生死,那麼多……痛苦,你說……好麼?」
「好好」不住點頭,荊辰的眼睛再一次濕了,口中的聲音在不住顫抖:「我們以後就找一個平靜的地方,遠離塵世,只有我們一家三口,再不管外面的事了」
「嗯」清兒開心地點頭,道:「然後……我們每天……帶著兒子玩耍……再也不管什麼家族了……永遠離開……那些喧鬧的世界……只有我們……只有我們……」
聲音漸漸變得虛弱,清兒慢慢閉上眼睛,緊閉的雙眼卻沒能阻住最後流出的兩滴淚水
「為什麼不說了?清兒,你不要睡,繼續說,我在聽呢,清兒……清兒……」荊辰一聲聲呼喚,卻注定無法得到回答,只有妻子那最後流出的兩滴淚水,濕了他的胸口,也徹底粉碎了他的心
「哇」
懷中的嬰兒此時突然大哭出聲,為荊辰心中的痛平添了幾分重量
「我們還沒有給孩子起名呢?清兒,你快醒醒」眼中淚水不斷,荊辰一聲又一聲呼喚著妻子的名字,然而已經不會有回答了
當認清現實,荊辰眼中只剩下了那大哭的嬰兒,這是失去了一切的他現在所唯一擁有的
「一切的痛苦都來自那把劍,玄羽……」荊辰目光如石,心死如灰,望著兒子,輕輕道:「以後,你就叫荊羽,你是家族的福星,希望不會再有和我一樣的命運」
將剛剛擁有名字的荊羽交給旁邊的阿沙,荊辰又變得非常平靜,道:「替我照顧他」
接過荊羽,阿沙望著荊辰,沒說一句話,他知道,荊辰的心已經死了,在幾經摧殘之後已經完全死絕,此時任何語言都是無力的
抱起地上的妻子,荊辰麻木地走向遠處,只留給荊家的人一個絕望的背影
「不能讓他逃走,殺了他殺了這個家族的罪人」有人大吼,衝了上來活著的不止大長老幾人,從其他人口中那些趕來的人也都已經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
吼聲很大,荊辰卻像沒有聽到,仍是走著,頭也沒有回
好幾個人一起衝上,每人手中都有自己的兵器,這一刻,那些兵器輕易刺穿了荊辰的身體,總共七個人,七把兵器,全部沒入了荊辰的身體,都是要害
輕易得手讓幾人都愣了一愣,沒有繼續攻擊
「十弟」荊恆發現已經太遲,發生了太多事情,讓他整個人都遲鈍了,此時立即衝向那七人,口中大喊:「滾開」
其中一人猛然回頭,對著荊恆揮出了一劍荊恆防也不防,直接攻去,只想把那七人從十弟身旁逼開
七把兵器刺在要害之上,七人都認為荊辰必死,也不做糾纏,立即遠退
沒有任何猶豫,荊恆立即拉著荊辰狂奔,而荊辰自己雙眼呆滯,身上帶著七件兵器卻彷彿沒有任何感覺,懷中緊緊抱著自己的妻子,與荊恆一起遠去,從荊家逃離
地上有荊恆留在荊家的最後一樣東西,那就是他的右手之前不做防禦的一擊讓他損失了這條手臂,從此永遠留在荊家
……
書房陷入了沉默,荊羽眼中已經滿是淚水,雖然只是聽著荊恆在講述,但也完全能感覺到父母的痛
說完這些事情,荊恆沉默了許久才繼續道:「家族的人意外的沒有追來,我們逃得很順利,離開了那裡」
強忍著眼淚,荊羽的拳頭不知何時握得很緊,此時有一個問題是他最關心的,也最害怕的聲音和身體都在顫抖,荊羽道:「那……我母親還活著嗎?還有……父親,究竟去了哪裡?」
沉默又佔據了整個房間,荊恆眼中滿是痛苦,道:「離開家族以後,我們只走了不遠就分別了,十弟說要去尋找救治你母親的辦法,但是……但是……」荊恆像是再也說不下去,身體在顫抖,右邊穿著的袖子在微微晃動
荊恆這樣的表現讓荊羽感到恐懼,但是心中又迫切的想知道,道:「但是什麼?」
「但是……」荊恆艱難開口,眼中滿是不忍,道:「當時我能感覺得到,十弟妹……她的呼吸已經停止了,而且……而且十弟身上的七處傷口都傷在要害上,能堅持到那時已經是奇跡了」
荊羽身體一顫:「這麼說……」
雖然不太情願,但荊恆仍是點了點頭:「我知道我阻止不了十弟,也救不了他,就讓他離開了雖然沒有看到,但是,他現在恐怕已經……」
沒有說出那最殘酷的幾個字,荊恆微微整理一下情緒,轉道:「那之後,我便立即趕去接自己的妻子,要帶她遠走高飛,但卻沒過多久,家族的人就追來了,也許他們那天夜裡不追是因為已經沒有人可用了,這時整理好家族中的事情之後要派人來追殺我們我自己也明白,幫助十弟逃離,我的十弟一樣都成了家族的罪人,無奈之下我只能帶著妻子來到天地谷」
微微苦笑,荊恆道:「雖然那一夜十弟做出了那樣的事情,我即使身為兄長也不應該幫他才對,但可能是因為同為人父的原因,十弟是為了你們母子,我覺得我能理解,不自覺就在家族和他之間選擇了他斷兒是在天地谷中出生的,他出生之後,我確定了我當初的選擇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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