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至臨安有官道相通,路況不是很好卻夠寬,可以並行四輛馬車,路上時常有去往寧國、宣州的馬匹或車輛一錯而過由於地處天目山山脈,深溝峽谷比比皆是,官道在高山峻嶺中依山傍水蜿蜒而行夕陽的餘暉越來越淡,綿延無期的官道在幽深的峽谷中越來越暗
因為是下玄月,嫦娥還在睡覺,即或是醒來也還要梳洗打扮,如果想見到這位仙子,也得耐心的等到子夜時分篷車打起了燈籠車內點起了一盞小小的宮燈,這兩盞燈是陳大人給自己預備的,如今卻為清書解決了燃眉之急
秋劍騎著馬和嚮導騎著自家的馬走在前面,兩人手中各擎著一束火把,火把是嚮導在家找來的,想必嚮導沒有少走過夜路王強騎著一匹旁邊鏈著另一匹馬走在篷車的旁邊,一行人馬時快時緩在,再無人跡漫漫黑夜裡的官道上前行
真的謝謝陳大人,陳大人為官多年沒幹一件好事,這件事卻是一個特例拉車的馬真是一匹好馬,腳力耐久又能體貼駕車的人,如果不是駕車人特意驅使,它會跟著前面的馬或快或慢,還能自己識別路況避開坑坑窪窪
篷車掛上了簾布,防止山裡霧氣的侵入,這是客棧老闆的細心清書一半身子在裡一半身子在簾布外,實施的觀察車廂裡的病人
小不點躺在厚厚草堆上身下墊著軟墊和兩個被子,他若是清醒一定會很高興,可是他在昏迷,身上沒有一點知覺他在發著高燒,臉上紅紅的,嘴邊幹幹的似乎有了細細的皮屑身體燙燙的,身上依然是血跡斑斑的破爛衣裳,他現在的狀況已是經不起別人的折騰
清書不時的從客棧店家送的水囊裡,倒出水灑在方巾上,沾在嘴唇上輕輕地擦拭著額頭和臉面隔一段時間清書和秋劍就會換著,手掌貼在小不點的胸前輸入一點真力,他的呼吸就會變得舒緩一些,高燒就會低一些
怎耐兩人的功力與小不點差得很遠功力有限,而且經過大戰又沒有休息好功力是打了折扣,他們心裡很淒苦,可是,功力不濟奈何天
月亮姐姐終於出現了,在山巒的頂端高高的站立,像波斯的女人羞於見人,露出半邊臉注視著山裡的夜行人月亮雖然只有半邊,卻讓夜行人心裡很溫暖,月光像微弱的燭光,雖然看的不是很遠,腳下的路卻清晰可辨秋劍收起了火把只有嚮導一隻已足夠,省下也許還能派上用場
官道像一條長長的蟒蛇,曲曲彎彎的在黑夜裡爬山涉水雖然也時常有下坡,但是總體上是在爬坡拉車的馬渾身像一個蒸籠,嘴裡連連的打著噴嚏,艱難的在山路上一步一趨,行進的度越來越慢
嚮導回頭看過對身邊的秋劍說;「客官,前面不遠就是仙霞鎮,是個較大的村鎮,到那歇歇再走人可以吃辛苦馬卻不行,客官的拉車馬雖然是好馬卻不是跑馬,能與咱們騎得馬跑這麼遠實屬不易,換成其它馬連一半路程也堅持不下來前面的路程還遠,馬累壞了錢塘如何去得」
秋劍回頭看看說;「看見馬如此辛苦心裡也是心疼,怎耐著急趕路」
嚮導又道;「咱們馬匹雖然多可是跑馬拉不了車,腳力這麼好的馬是不多見的,如果馬累壞了會耽誤時間,常言道磨刀不誤砍柴工」
秋劍回道;「閣下言之有理,在下和伴當商量一下」
清書覺得嚮導說得有理,也是出自好意,兩人同意就按嚮導的意思辦
仙霞鎮是個大集鎮,朦朧的月光裡房屋一片連著一片迎接他們的沒有燈光,只有遠近的犬吠嚮導熟門熟路在一個客棧落了腳,清書自在車上守護三人在店小二的熱情的安排下很快夢入他鄉,騎馬並不是輕鬆的活,上百里地馬上的顛簸快把人顛零碎了
車轅子用叉棍支著,拉車的馬已卸了套,清書和秋劍他們做這件事是小心翼翼,生恐病人受到傷害遛馬、飲水、喂料自有小二照料
清書躲在車裡一角看著面前比自己大不了幾天的小不點,心裡酸酸的這位大伯口中的五年後江湖武林第一人,如今卻在死亡線上掙扎他們相識雖然還不到十天,可是在他的心裡小不點就像是在光腚時已經認識的玩伴
他不時的探頭簾外,簾外依然是滿天星斗半月高掛,他覺得好像時光已經停滯其實時光依然像水在流動,無情的催促人在長大長老長成枯骨埋於地下
大約一個時辰或者還不到,秋劍和王強先後來到篷車,睡眼朦朧的催促清書去躺一會,清書雖然早已是精疲力竭,卻執意不從,他一刻也不想離開小不點清書怕自己的眼睛一閉上再也見不到小不點,他也不是不相信秋劍和王強,他就是不放心,其實心裡也清楚即使他守在身邊也是無能為力
三人有一搭無一搭說著不鹹不淡的話,他們都刻意的避開最想說又不敢說的話題,以免給對方心裡壓抑他們在無奈的等待,在等著駕車的馬能盡快的恢復體力,沒有經過這種煎熬的人是無法認識焦慮是什麼那絕不是寒冬盼春風,飢餓想得倒一碗米飯那麼簡單
清書突然提出一個問題「你們倆說,大伯給的藥讓一天吃一丸,這已經過去大半天,如果在餵他一丸會不會有事」?
王強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我從小就沒有吃過藥,感冒了頂多喝一碗雞蛋水,俺娘還不管夠」
秋劍想了想說;「我從落地體質就不好,基本是抱著藥罐子長大的奶奶一直護著我不讓爹爹逼我練武功,我的功夫也是兄弟們中最差的一個功夫雖然沒有學好藥理我卻多少明白點,只要一有病郎中開的藥方我總會加一倍郎中是怕藥劑量大吃壞人擔責任,常言道重病還需猛藥治可是,我總吃藥體內有了抗力,可是對他不見的適用,還是謹慎為好」
清書有些不耐煩的說;「你囉嗦了半天我也沒聽明白,你到底想說什麼,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王強也疑惑的說;「我也沒有聽明白」
秋劍道;「他不適合像我那樣加倍,如果少加點不會有事的」
清書鬆了一口氣不滿的說;「你總算把話說全了,你應該還繼續吃藥,把你的囉嗦病也治好」
本來一句很幽默的話,如今已沒有人能笑出口王強已跑去找小二要碗和湯勺,小二不知就裡連水壺帶茶壺一起送了來,裡面還放了茶葉,弄得三人是哭不得笑不得小二聽明白意思才又回去取來一個湯勺,和一雙筷子
王強把著車轅防止人活動叉棍倒掉,清書和秋劍在車上餵藥秋劍小心翼翼的用筷子撬開小不點的嘴壓住舌頭,清書用湯勺一點點的將用水沖泡好的藥汁慢慢的倒入他的嘴中藥在口裡不往下嚥,需要慢慢的往下滲,折騰好長時間小半碗藥汁才喂完
東方已見亮,清書三人已沒有在等下去的耐心,套上馬匹頂著星光出發了兩匹馬繫在車後,王強騎著馬和嚮導走在前面秋劍趕著車清書靠在車廂一角瞇縫起眼睛打盹,休息過的馬匹又開始在山路上奔跑
這匹馬真是一匹寶馬,雖然休息不足兩個時辰,腳力卻恢復的很快,太陽爬上山露出笑臉時,仙霞鎮已遠在五十里外官道依然是曲曲彎彎步步上坡,已能看到迎面而來的趕早客商,有快馬在後面趕上很快的消失在山路的轉彎處他們知道,在一個又一個轉彎的後面,就有著他們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