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點三人走了,清書趕著篷車旁邊坐著秋劍,小不點一個人躺在下面絮了很多草的軟墊上,在顛簸中渾渾噩噩的睡著了篷車前後左右全都拴著馬匹,遠遠望去,就像一群馬抬著一頂轎子
老者趕著自家的篷車一直把公子們送上去往涇縣的路上,青陽至涇縣沒有官道,只有路況不是很好能走馬車的鄉間土路老者望著越走越遠的馬群,歎了一口氣,無精打采的抹轉篷車,靠在篷車邊上閉上了眼,信馬由韁的往自家走去
馬車進了院,雖已沒有在用車的需要,老者卻懶著卸車,把車往院子裡一丟徑直回了屋裡,懶懶的躺在床上,婆姨跟他說啥他也沒聽清翻身睡了過去婆姨尋思老爺這是累了,自去把馬拴在院中拴馬樁上,又去忙自家的活計
要說不累那才是說瞎話,老者雖然身體很好,但終究已是六十有一的高齡經過一場驚嚇後又連續兩日近似沒有合過眼,能挺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真是歲月不饒人
老人在夢裡又看到了三位公子給小院帶來的歡笑,三位公子說話很幽默,和鄉里人說笑別具一格小不點有大將風範,秋劍和清書雖已是年輕一輩佼佼者,兩相比較還是有諸葛、周郎之別秋劍雖然初初相識卻對小不點恭順的俯首帖耳,清書就像小不點的跟班惟命是從
老者很喜歡這個年輕的後生,武技讓對手望而生畏,文采深邃,琴棋書畫無所不通,你永遠也看不透這個世上什麼他不會昨日晚用過膳,兩位公子因為前一夜談及過晚自去休息,而公子卻和自己又是雞叫三遍卻還是意猶未盡
公子虛心好學不恥下問,把自己書畫多年揣摩的經驗抖摟的一乾二淨他想起了女人的話招公子入贅,老者有些後悔,他知道錯過今日已是『請君莫奏前朝曲,聽唱翻楊柳枝』
老人知道自己這是自私,是一廂情願,是沒奈何然而,夢裡尋他千百度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機會,卻在自己的手指尖不經意間滑落老者安慰自己這只能怪清秀命該如此,沒有這份福氣他在夢裡歎了一口長氣,連在院裡做活計的女人都能聽見
老者忽然被什麼事驚醒一翻身坐了起來,他搖搖了頭覺得腦瓜發漲,怎麼也想不起什麼事,好半天才想起是小不點公子囑咐的話
臨分手時小不點告訴老者,回家立即把馬棚邊的箭囊燒掉,千萬不能扔掉免得招來殺身之禍小不點還告訴老者填到爐膛燒時,一定要把裡面倒淨,以免有毒藥等物品,燃燒產生毒氣熏倒自家人
老者在屋裡大喊著清秀,女兒在外答應著跑了進來問道;「爹爹,什麼事」?
老者說;「後院馬棚邊有一個長條的皮袋子,是公子們走時落下的你現在就去把它填到爐膛裡燒了,以免忘了引來禍端」
清秀剛要轉身走老者又喊住說;「燒前先把裡面倒淨,別讓裡面的毒藥熏著人,這是小不點公子再三叮囑的話,你記住了嗎」?
清秀答應著「記住了」走了出去
老者又躺了下來,好像不放心又做了起來他想起了小不點說的話「老伯,千千萬萬要按晚輩說的做,千千萬萬不能大意」他對公子特別的看重,別看年紀輕輕辦事說話很老練公子如此說了兩遍千千萬萬,還是小心為宜,趿拉著鞋走了出來
老者剛剛走出房門就聽見清秀在房後「爹爹,爹爹,的尖叫,似乎受到了驚嚇,老者心裡一激靈心想不好急忙往房後跑,趿拉的鞋子跑丟了也不知道,夫人也扔下手中的簸箕糧食灑了一地,跟著身後跑了過去
他們看到女兒時,清秀臉色煞白遠遠的望著那個地上的皮袋子,看到老者語聲顫抖的說;「爹爹,你快看」老者順著清秀手指看去,心裡也咯登一下,氣血上湧,戰戰兢兢的慢慢走了過去
夫人在後邊驚呼道;「天吶」被老者一把摀住了嘴,老者小聲的數了數,「一二三……,我的娘啊正好十個五兩重的銀錠,多少年沒有見過這麼多銀子了」老者感慨到
老者定了定神彎腰拿起一張銀子堆裡一張折疊的紙,看著好像是自家書房裡的東西
他打開看到了似曾相識的筆跡,哦,是小不點公子的他小聲的念到;
「老伯,晚輩走了,沒有什麼東西可留給您,只有一點白物怕老伯拒絕,只好採取偷偷地行徑,望老伯諒解銀子不是晚輩的,是欺負清秀妹妹的壞人所賜銀子沒有罪惡也沒有名字,可以放心大膽的花,解決家中日常所需,皮袋要立時燒了」
老者已淚眼模糊,哽咽的念不下去清秀接過爹爹手中書信念到;
「讓伯母給清秀妹妹做兩件漂亮的衣服,讓清秀妹妹在人前加美麗,清秀如有婚期,大伯可去池州興武堂找快刀張偉,他定會幫忙傳話江湖,晚輩也定會趕來賀喜清源的事晚輩會盡快的辦,老伯敬候佳音跪辭,小不點」
一家人已是噓唏聲一片,全家人把銀子捧在懷裡,就像捧著一顆跳動的心,回到房間關起門來,一家人哭成了一團,十幾年的酸甜苦辣一起湧入心頭,今天終於等到了徹底的爆發
馬托著的轎子在鄉村土路上快的移動,驕子裡捲曲的人依然在夢遊青陽頭上是精心包裹的一卷字畫,身邊有兩個竹籃,裡面有包好的清通河蟹子,太平湖的湖蝦,有凌陽的豆腐乾,貴池的西山焦棗,還有幾包包尚有餘溫的肉食
讓人驚奇的是車裡居然還有兩壇沒有開封的酒罈,上面鮮紅的布條依然打著同心結,杏花村三個字讓人望著垂涎欲滴兩隻杏花村酒罈旁邊還擺著一隻罈子,裡面裝的卻不是酒,是煮沸過的清清山溪水
老者告訴三人「此去涇縣一串小山村沒有客棧,些許食物可以解決路途的需要,足可以堅持到涇縣」
伯母也叮囑三人「路上食物油膩,壇裡有燒開的清水,如果不夠忍著點,不敢喝冷水別壞了肚子」
躲在母親身後的清秀雖然什麼也沒說,眼神的眷戀流露出對公子們的關切
想到這些,小不點心裡暖暖的,就像捧著個暖爐他自己跟自己說『我一定還會回來,哪怕地下是槍尖鋪成的路』
清書和秋劍穿著一身光亮合體的外衣,他倆聽小不點說過第一天他們睡著時,老者曾躡手躡腳的取走過三人的外衣,他雖然知道卻裝作睡著了他們一白天沒有見到母女二人,是到鄰里找人幫忙做衣服去了
清書和秋劍有一搭無一搭的閒話,無非是這兩日的事情
秋劍突然問道;「清書你和公子認識多久了」?
清書說;「到今天也不到十日,相互間交往是不能用時日計算的,有些人哪怕是幾十年的朋友,你都要時時的小心可是像他這種人哪怕你認識才一天,你都可以放心的把命交給他,這是我大伯說的也是我這兩天感覺出來的」
秋劍點了點頭說;「我也有這種感覺,出門在外能碰到一個這樣的朋友真是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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