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看見眼前的情景恐怕都很無力。
古樹枝椏盤根錯節,林間散落著隱約可見的獸骨殘骸,枯枝和敗葉雜亂的堆積出了一個簡易的類似於窩的東西,上面原本躺著一個人形生物,現在那說不清是人還是獸的生物正虎視眈眈的瞪著他們。
「看來,我們闖入人家的地盤了。」
夜林不敢輕易動彈,在叢林裡生活過的人都知道,在敵對的時候,任何一點細微的舉動,都會引起不必要的戰鬥,現在,夜林和龍嘯在不知對方實力的時候,只能盡量做到不引起對方的敵意,當然,如果對方要攻擊,他們也不會示弱,鹿死誰手還尚不可知。
那邊那生物見他們不退後,反而呆在原處直勾勾的看著自己,於是出於生物捍衛自己領地的天性,開始呲牙咧嘴發出呼嚕嚕的聲音,彷彿在警告他們不准再上前。
說實話,如果那傢伙沒這動作說不定夜林兩人就離開了,可他一發出這聲音,夜林反倒放下心來。
十幾年的山林生活,教會了夜林太多東西,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從生物發出的聲音中判斷其種類和是否具有攻擊力。
這生物發出的聲音,明顯屬於猿類,可是,很奇怪的是,猿類都是群居動物,這只像猿又不太像猿的生物很顯然是獨居的。
「龍嘯,這傢伙有點奇怪,你看我們要不要……」
「等等,我好像知道他是什麼了。」
沒去管夜林詫異的目光,龍嘯逕自走上前,在那生物身前十米處停了下來。近距離的觀察更加確定了龍嘯的判斷,這生物並非魔獸,而是一特殊的種族,也是大陸上認為的,被詛咒了的種族——獸人族。
他們眼前的這個獸人看體型和毛髮應該是還未成年,不過再瞧瞧周圍散落的骨骸,估計這傢伙實力也不會太弱,不然如何能在魔獸環繞的叢林中生存下來,還能捕獵到足夠的食物。
龍嘯沒有繼續前進,而是瞬間進入了一種奇特的境界中。他對面的那獸人愣怔了一下,跟著臉部極度怪異的扭曲起來,不多時,也逐漸的平靜。
夜林沒敢隨意動彈,耐心麼,她一向不缺,這個時候龍嘯如此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她只需要等待就好。
從日暮西山等到月上中天,一直僵立的兩人才有了動彈。
「夜林,快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龍嘯微笑著,指向對面的獸人。「這位是沐剛。沐剛,這是我同伴,木精靈夜林。」
那獸人上下打量了夜林半天,聳了聳鼻翼,最後拍拍自己的胸膛,大聲嘶吼了一聲。夜林知道,這是打招呼的意思,於是也行了個木精靈的問候禮,跟著安靜的站到了龍嘯的身邊。
三人合力清理出一塊勉強能搭建帳篷的地方來,將安營紮寨的家什擺放整齊,夜林開始烹製熱騰騰的晚餐,香氣濃郁的肉湯吸引了獸人沐剛的全副注意力,他就像個得到新奇玩具的小孩一般,一動不動的守著烹煮了美味肉湯的大鍋。
夜林是個心地柔軟的人,雖然她一直不願意承認,當她看到沐剛垂涎三尺的模樣時,又好笑又心疼。對於大陸的歷史,她瞭解得並不多,可是對於那些被稱為受到詛咒的種族還是有些瞭解的。獸人族就是其中最悲哀的一支。
沒人知道獸人族是怎樣產生的,當初的他們也是勇猛的種族,在大陸的發展史上也曾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曾經威震四方的種族在大陸安定之後,反而日漸潰敗,他們的族人不是夭折就是瘋顛,久而久之,其他的種族漸漸斷絕了和他們的來往,緊跟著,這個曾經強大的種族就這樣消失在了世人眼中,零星也有獸人出現在大陸上,可是,通常處境都不怎麼好,大部分都是作為奴隸和苦力的身份出現。
「沐剛,來小心端著,很燙手的。」
用大盆子給沐剛盛了滿滿一盆濃濃的肉湯,再拿起幾個放鐵鍋旁邊石頭上煨熱了的麵餅給他,看著沐剛呲牙咧嘴又滿心歡喜的進餐,夜林突然覺得心中好滿足。
「快吃吧,吃完了早點休息。明天我們還要出發去更深處。」
龍嘯坐到夜林身邊,端起夜林為他自個兒盛的湯,毫不客氣的喝了一大口。
「喂,你這個人,難道不會自己盛嗎?」
龍嘯甩都不甩,自顧自的吃著。夜林無語,只得任勞任怨的再度動手安撫自己的轆轆飢腸。盛湯的她沒有發現,龍嘯眼中一閃而逝的柔情,也沒有發現端著湯盆的沐剛眼中的猶豫之色。
「沐剛能說話麼?」
夜林輕聲的問龍嘯,得到後者一個輕微的搖頭。夜林還準備再問的,一抬眼就看見沐剛端著空盆子,極度希翼的眼神,不由得樂了。
「別急,這裡還有很多。來慢慢吃,太快了會傷胃的。」
將鍋裡剩的湯全倒給沐剛,夜林含著微笑,也不管沐剛到底聽不聽得懂,一個人在那裡嘰嘰咕咕的說了一通,從頭到尾,只得到沐剛幾個不知道是笑意還是啥的表情。
可能是因為沐剛在這裡住的時間比較久,周圍的魔獸都知道這是屬於他的地盤,這個夜晚倒是睡得挺實在的。
「龍嘯,你確定沐剛真的不跟我們走嗎?」臨到要出發了,夜林還不死心的詢問。
「我非常確定以及肯定。夜林,沐剛和別人不一樣,他從小就在這裡長大,他是屬於這個叢林的。更何況,我們去的地方很危險,要是是出去,我或許還會勸他和我們一起走,可是,現在要他跟著我們,不是要他去送死麼?」
「可是,如果我們真的能平安抵達那個地方,就不會再回來了啊,那沐剛……」
龍嘯低了下頭,「夜林,每個人的生活方式都不同,你又怎麼能肯定沐剛跟我們到了人類社會會比他現在更好?獸的掠奪是天性,人的掠奪,卻是魔性……」
夜林啞然,短短半年的時間,對於人性的卑劣,她也算有了些瞭解。如野獸般直率的沐剛,如果真的到了人類社會,恐怕會被啃得屍骨無存。
看著岸邊漸漸遠去的沐剛的身影,夜林黯然淚下,別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