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屁話了,商量下目前怎麼辦,何俊的目的已經很明顯,即使我們救出布利,我們全部人也難逃活命,現在已經不單單是你成為他要滅口的對象了。」
戰刀在次苦笑,偷偷向話務員小李的方向努努嘴。「休息、吃飯,等待下一步營救部署。」
眾人明白他什麼意思,面對夥計端上的豐盛菜餚,粗人們眼睛都瞪圓了,即使巴丹這個衣食無憂家庭長大的,也控制不住食慾,那種滿口生津、喉頭抽搐的生理反映,從胃腔直衝口腔。
開始大家還比較矜持,相互瞪著裝出一副比較斯文的模樣,當黑龍把整只燒雞搶在手裡的時候,粗人們便怪叫一聲撲了上去,桌上瞬時一片狼跡。
鐵漢成功的把一隻大肘子搶在手裡,杜靈和山炮抓著鐵漢的衣襟不放。「分一點,分一點點啦!」
鐵漢並不搭理兩人的哀求,用力掙拖兩人的同時三口兩口把嘴巴添滿,然後拿著幾乎只剩骨頭的肘子瞪著牛眼向山炮示意。「可以拿去了。」
巴丹手疾,軍校訓練出的敏捷發揮到了及至,黑龍還未轉身,燒雞的一隻腿已被巴丹奪在手中,張嘴就往口裡塞,卻差點把戰刀的一隻髒手當雞腿啃了,戰刀把巴丹已經送到嘴邊的雞腿奪了過去。
「噯!你……大小也是個少校,太不像話了……」巴丹還想指責幾句,但戰刀的吃相太讓他太驚訝了,目瞪口呆的看著戰刀連骨頭都吞了下去。
「小心消化不掉。」巴丹悻悻的罵了句,在桌邊坐下,燒雞、肘子都沒了,只能趕緊吃菜,否則連湯都沒得喝。
目瞪口呆的不止巴丹一個,剛剛進來的吳掌櫃也表情僵硬的呆立著。看著粗人們嘴裡嚼著,手裡抓著,眼裡瞪著彼此的咀嚼,防賊一樣防備著四面八方突如其來的髒手,四下裡竟鴉雀無聲。
吞下整隻雞腿的戰刀這時才發現吳掌櫃進來,他有些不好意思,臊得不行。於是他開始乾笑。「見笑,見笑,弟兄們戎馬勞頓,吃夠了壓縮餅乾和日本罐頭,想的就是家鄉味的飯菜。」
也虧他說的出來,這生生的攙的,粗人們瞪著他,眼裡如要踹出飛腳來,但眾人還得就著他豪放的一揮手,嘴裡應承著,否則所有人都要沒法下台。
「吃吧!吃吧!不夠叫夥計在添。」吳掌櫃邊說邊搖手。「前線辛苦,卻不曾想苦成這樣,老夫從戎二十六載,今日才懂得馬革裹屍說的是大悲壯,卻不是豪情。」
粗人們嚥著飯菜,衝著那豪興大發、身體發福略顯臃腫的吳掌櫃猛翻白眼,吳掌櫃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要來扯這個蛋恐怕老趕的心得都要強過他這老蠹,沒打過仗就是沒打過仗,說什麼悲壯豪情,每天一頓稀飯,幾天下來,什麼悲壯豪情都不存在了。但吳掌櫃往下的搞法卻嚇了粗人們大出意外。
吳掌櫃大方、臉上滿是同情的對手下的夥計吩咐。「每人一隻燒雞,一隻肘子。」
粗人們又開始瞪眼了,這回不是噎的而是興奮的,嫡系就是嫡系,剋扣糧餉的事雖然也有發生,但情報處的活動經費還是滿充裕的。戰刀那傢伙笑嘻嘻地接過燒雞和肘子,滿嘴奉承,這讓粗人們見識了他在戰場之外的無恥。
「謝謝吳掌櫃的盛情款待,吃了這頓飽飯,借用師座的一句話『沙場盡粹飲敵血,不搗倭巢誓不還』。」未了,他還裝模作樣的挺胸立正,敬個標準的軍禮,以示對吳掌櫃和師座的尊敬。
吳掌櫃楞了下,顯然他還未明白戰刀為什麼要給他敬禮,看著戰刀舉起的手還未放下,馬上也回敬個看來已經很陌生的軍禮。「……壯哉!此任務有你等義士相助,我心寬矣……」
這是一個信號,粗人們也無法繼續坐著吃喝了,全部肅穆而立。吳掌櫃一擺手,「大家坐下,我來是要宣佈,今晚的任務取消,日軍把布利小姐轉移了關押位置,目前的位置還未確定。」
布利小姐?粗人們又迷惑了,連戰刀也狐疑的看著吳掌櫃。「布利小姐?是個女的?」
「是啊?怎麼?你不知道?」吳掌櫃也疑惑的看著他。
「姥姥地,情報處沒說男女,聽名字我還以為是男的。」
吳掌櫃搖頭,無奈的笑笑。「男女無所謂了,你們先好好休息,等我們探得準確關押地點,我們在繼續下一步的行動。」
吳掌櫃走了出去,七年以來第一次吃得滿嘴流油的粗人們無聊的躺在床上。夜已經很深了,黑龍和鐵漢震耳欲聾的鼾聲擾的巴丹無法入眠,其實他早已習慣了他們的鼾聲,是大樹下的瘦弱身影不時在眼前浮現,衛雅離去時那怨恨的眼神讓他無法入眠。
又是一個清晨,巴丹推開窗子,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新安是座沒有工業的城市,偏遠、天險、豐富的物產資源讓這裡的人們多少年來覺得自己與戰爭無關。城郊的房屋和郊外的田野是同時出現在巴丹視線中,人工的柔和綠色滌洗著他已經看進腦髓裡的莽林蒼茫綠色。如果不是戰爭,這將是一片祥和。
此情此景讓巴丹無法不想起家鄉的藍天、草原。父親會同意自己和衛雅的婚事嗎?爺爺身體怎麼樣了?母親的氣管炎冬天還會咳嗽嗎?以父親的性格,被日本佔領的奉天全家還會繼續在那居住嗎?戰鬥後的平靜,讓他想起很多很多,原來很多事情自己並不曾遺忘,雖然竭力的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