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相互指責,烏煙瘴氣,樓震天卻是無話,怪他太衝動,只因想起幼年之事,他和樓秀玉兄妹情深,少年時,他也曾偷竊,被家人逮住,是樓秀玉挺身而出擔了罪名,被父母杖打,又被府中下人指指點點,他十分心疼,發誓再不偷竊,他日樓家若有此類事情發生,定不會饒恕了。
樓秀玉甘願自己擔了罪名,受了處罰,也不願意供出他,可看著和樓秀玉相似的不悔,偷了嫁妝,他忍不住一團火上來,只覺得憤怒異常。
如今想來,自是不安。
他再恨人行竊,也該消氣,看秀玉的面上,也不該打不悔的。
「不要吵了!」樓震天厲喝道,「真想跪到明天黃昏嗎?」
……
冰月和靈溪熬了藥,餵給雲不悔,一碗藥喂得滴水不剩,她沉睡一個時辰,高燒已退,臉色雖然蒼白,氣息卻穩了,大夫也鬆了一口氣,直說雲不悔福氣好,高燒一退,基本沒什麼危險了。
程慕白命靈溪給了賞錢,先打發大夫離開,他也漸漸安心了。
冰月怕不悔餓著,伺候雲不悔喝了藥,見程慕白在內室照顧,她便下去給雲不悔準備吃食,待她一走,靈溪掩嘴一笑,輕聲說道,「世子妃真是大手筆,世子仔細聞著,這是什麼香?」
靈溪若不說,程慕白尚沒感覺到,他是敏銳之人,可不悔垂危,他一心擔憂,顧不上旁事,如今聽靈溪說起,這才察覺很香。
空氣中有一股冷香,剛餵了藥,內室還有一股暖暖的中藥味,卻壓不住原本在空氣中的冷香,他偏頭看向一旁,鎏金的香爐中裊裊升煙,程慕白微微一挑眉,「沉水香。」
靈溪道,「是啊,奴婢一進門就聞著了,此香難得,王爺難得一盒沉水香,全贈於雲側妃,世子相求都沒有,可見珍貴。」
程慕白莞爾,見雲不悔病情穩定,他起身,細細觀察雲不悔香閨,大致擺設沒什麼出色,只覺得有些溫暖,大件傢俱也只說尋常傢俱,可有些小件,卻是難得,如描鳳玉杯,珠簾竟是雪緞面,牆上墨寶,亦是名家手筆。外室暖塌上擺著一副白玉暖棋,全是白玉製作,極為名貴,連那暖塌上的鋪巾,也是蘇氏雙面繡,十分精巧。
細看可知,這房間的主人,定是富貴之人,否則用不起這些好東西。
「她的確很神秘。」程慕白微笑,靈溪之細心是出了名的,梳妝台上少了胭脂和水粉她都看出來了,別的一概俱全,卻少了些東西,尋常女子用胭脂都會用一二盒,顏色也有區分,雲不悔梳妝台上竟沒有一盒胭脂。
這些話,點到為止,靈溪也不會多說。
雲不悔醒來時,頭很沉重,微微覺得手心很暖,似有人緊握著她的手,彷彿年幼時父親握著她的手,那手很大,很暖和,她覺得安心。
熟悉的香氣撲面,夾著一絲淡淡的中藥味,雲不悔緩緩睜開眼睛,視線內,程慕白笑靨溫柔,手心已溫暖地撫上她的臉,為她梳理微亂的髮絲。
這是她的房間,他本不該出現在這,她卻一點都不意外。
「你來了。」
「是,我來了,來得有些晚,受苦了。」程慕白憐惜道,目光淨是溫柔,唯恐驚擾了她。
雲不悔微笑,瞥見一旁的靈溪,靈溪福了福身子,「奴婢靈溪是世子的侍婢,見過世子妃。」
「免禮。」
「謝世子妃。」靈溪笑著起身,雲不悔著實疲倦,也不想說話,閉著眼睛養神,程慕白使了一個眼色,靈溪會意,出了內室,把空間留給他們。
「冰月給我傳的信,本想昨夜就過來,可實在失禮,恰逢今天請日,我尋了借口,一早就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些。」程慕白說,最近天氣轉暖,一夜的功夫,他想雲不悔熬得過,可冰月著急之下,沒說雲不悔在關進柴房前被罰跪暴曬兩個時辰,若是知道,他昨日便來了,哪管什麼失禮不失禮。
雲不悔睜開眼睛,輕輕搖頭,「你來得不晚,若是來得晚,我此刻也該在陪著娘親了。」
「不許你胡說。」程慕白驟然冷厲了音色,雲不悔驚訝地看著他,程慕白頓了頓,緊握著她的手,微微摩擦著她嬌嫩的手背,「三月三,你要嫁我為妻,不許說些不祥的話。」
他很認真,她有些看不明白,這門婚姻,不是彼此的交易麼?他何時如此在乎過了?且不管他為何在乎,對她而言,總歸是好的。
她身子乏得很,又睡不下,程慕白握著她的手,她有些彆扭,她又不好叫他放開,他便這麼一直握著,不願鬆開……她想了想,便隨他去了。
願意握著,便握著吧。
這一次他來了,她很感激。
危難之時,有人解救,原來是如此美好之事,會令人浮想聯翩,難怪會有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許一說。真情見於危難時,不管程慕白心中如何想,這一次的事情讓她對這樁婚姻又多了一分期待。
但願,他是她的英雄,她是他的美人。
她想坐起來,程慕白扶著她起身,用軟枕墊在腰後,她有幾分昏眩,大夫說過是低血所致,程慕白見她不舒服,不忍她勞累,誰忍不住說道,「歇下吧。」
「我沒事。」雲不悔撫了撫額受傷的地方,尚有些疼,「外頭怎麼如此安靜?」
她以為會很吵鬧才是。
程慕白輕描淡寫,「除了你三夫人,我讓你舅舅和樓府其他家眷在中庭跪著,直到你醒來,跪了一個時辰,樓安寧體力不支,我准她下去休息,其餘人仍跪著。」
雲不悔怔怔地看著程慕白,他來為她解圍,已讓她很感動,沒想到程慕白竟會為了她,處罰樓家的人,這份心意,讓她著實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