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十分胖大,一身灰色修士袍,一頭紅髮,右手手腕上,套了一個大金環。
頭頂正中央,有一個觸目驚心的大窟窿,頭顱裡面,空空如也,腦髓都被吸乾。
「金環尊者,還丹大成,在散修中名頭很響,曾闖過塵洲四處禁地,都全身而退,沒想到死在這裡,以他的實力,就是五個我加起來,都不是對手。」
賈不由連連歎息。
很快,沙河上又飄來了一具屍體。
這次是個高高瘦瘦的修士,稜角分明,護體的白色法衣已經破碎,裡面的道袍上,繡著「神劍」兩個字。
他的右手,死死的握著一把劍,依然保持著出劍的姿勢,但很明顯,他這一劍還沒有發出去,就已經死亡。
他的喉嚨上,被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此刻血液早已風乾,但全身並未完全乾癟,顯然剛死不久。
這樣毒辣的天氣,還丹修士死後,不出一日,就會成為乾屍,顯然這兩位死期,就在今日。
「神劍派真傳弟子,歸一航,出現迅疾如風,還丹大成,在神劍派所有還丹弟子中,實力可排進前五,距離嬰兒期,只有一線之隔。
九大玄門正宗真傳弟子,不是尋常散修可以比擬,十個金環尊者也不是對手,神劍派以速度聞名於修仙界,歸一航為神劍派排名前五的弟子,反應之快,出劍之迅疾,可想而知,能讓他發不出劍的,肯定是嬰兒實力。」
賈不由臉色有些慘白,額頭上冒了汗,但很快被炙熱的空氣蒸發殆盡。
「的確是嬰兒實力,看來這天外沙漠,不是那麼好闖。」葉鷹皺了皺眉,心裡做了個比較,讓歸一航不發劍而死去,他還遠遠不能做到。
……
「嘩嘩!」
沙河上,第三具屍體飄來。
是一位面容看起來很是慈祥的老者,修士袍上繡著「青霞」二字,渾身上下,看不到任何傷口,但已經死亡,隨著沙河起伏不定。
「青霞派的嬰兒期高手!」
賈不由忍不住大叫起來,嬰兒期高手,碎山之力,竟也伏屍沙漠之上。
葉鷹沒有說話,默默的往前走-
一路上,沙河邊上,又碰到了數十個修士的骸骨,顯然,是之前死亡的。
可憐河邊無定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還丹修士,大都修行了數百年,嬰兒修士,更是修行了近千年,有不少已經有了道侶,可如今,全化煙塵,很快,白骨也會被蒸發成輕煙,煙消雲散。
相比起浩瀚無垠的天外沙漠,還丹修士的命,簡直太過於渺小。
放眼望去,漫漫黃沙,森森白骨,令人心悸。
陣已經開啟了兩個月,這兩個月,不知道有多少修士進入大沙漠,而且法陣傳送,並非固定地點,天際罡風層,或厚或薄,不停變幻,陣會尋覓到最薄之處,予以擊穿,所以,每次傳上來的,地點均不相同,加上各大門派也都開闢了法陣,而且為了彰顯風度,同樣允許各位散修加入,因此,大沙漠上,修士到處都是,並非都集中在虎溪城這個口。
……
賈不由跟了上來,他是個老油條,兩個修士一起走,總強過一人面對這險惡的環境,一路上打招呼,又集合了十多位散修,結成小隊。
「呼呼呼!」
一陣黃風,鋪天蓋地的漫捲過來,速度之快,難以想像,粗大的沙粒被風一揚,比照一把把靈器飛劍,還要猛烈,道基修士,直接被打成千瘡百孔,還丹修士,如果沒有法衣護體,也會被沙粒生生打入肉裡。
修士小隊大驚失色,全都套上了防禦性的法衣。
前方高達千丈的六座沙丘,竟如橫行的黃色妖獸般,隨著黃風撲來,蘊含的力道,便是塵洲大陸的巨石高峰,也難以匹敵。
「颼颼颼颼颼!」
眾位修士不敢怠慢,也顧不得法力消耗,紛紛御劍飛上天空。
「嗚嗚嗚!」
漫天的黃風,突然成了旋風,拔地而起,捲起其中的三座沙丘,以流星般的速度倒衝上高空。
「啪啪啪!」
三個還丹修士,粹不及防,大駭之下,施展道術護甲,同時橫向飛去,卻為時已晚,被沙丘重重砸中,慘嚎一聲,狂噴鮮血墜落在地。
「沙沙沙!」
法衣破損,露出後背大片的筋肉,那一粒粒黃沙,迅速打入肉身之內,三位還丹散修,在地上翻滾不休,很快在哀嚎中死去。
黃風突然消散,一切恢復如初,就連那千丈沙丘,也不復存在,散落在無量無邊的黃沙之中。
血肉被黃沙已經打飛,此刻的那三名還丹修士,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
大沙漠上,每一粒細小的黃沙,都有百斤之重,加上神秘的魔力,黃風一刮,堪比鋒芒無比的飛劍,恐怖至極。
這陣風還算小的,要是遇到沙塵暴,絕對是修士最可怖的噩夢。
「哇哇哇哇!」
剩下的修士落回地面,有五位實在忍受不住,彎下腰去,一口綠水吐了出來。
葉鷹雖然滿手血腥,見此慘狀,也不由得暗暗心驚,幸虧修成了大還丹,加上混元靈身,否則這樣惡劣的環境真難以承受。
「啊啊!」
一位還丹初成的修士,只穿著上品靈器的法衣,此時被流火爍金般的烈日烤化,皮膚迅速起了一層水泡,他發瘋般的向遠處跑去,沒多久,一頭紮在沙漠上,皮開肉綻,都已經成了燒烤般的黑色,一股焦糊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
還丹初成修士,居然被太陽活活曬死。
「噹!」
一位修士被絆了一下,低頭一看,竟然是一柄下品法器級別的盾牌。
挑戰與機遇並存!
死的還丹修士這麼多,那些百寶囊掉落後,丹藥武器,大部分被風沙淹沒,捲走,但仍有不少,藏在表面的浮沙之中,有時候低著頭一直走,就能撿到。
「走走走!」
修士小隊,並沒有就此放棄,退縮,能夠修成還丹,那一個不是歷經千辛萬苦,哪一個不是披荊斬棘?若就這樣被嚇倒,也就別修仙了。
葉鷹沒有過早暴露實力,仍然隨著小隊,不緊不慢的走著,白天裡,消耗太大,不敢走快,也不敢飛行,只有等到晝夜交替那段時間,才全速飛行。
……
「錚錚錚錚!」
一陣裊裊的琴音,從前方傳來。
琴聲清奇幽雅,悲壯悠長,不帶有一絲俗世之氣,浩浩沙漠,盡皆浸潤在妙音之中。
葉鷹略通音律,當即止步側耳傾聽。
其餘修士頗為不屑,心說這等惡劣的環境,還有閒情雅致撫琴,非癡即傻。
琴聲忽而激揚,忽而幽靜,如銀河飛濺,點點浪花,月朗星稀,仙山鳥鳴,說不出的奇趣。
葉鷹仔細傾聽,隱隱聽出琴音中,還有一種蒼涼之意,似壯志難酬,悲憤交加,無力回天般的悲壯。
「何方道友,在聽本公子彈琴,何不出來相見?」聲音竟從前方一千丈沙丘中傳來。
眾修士無不驚駭,沙漠中的沙丘,不但炙熱無比,而且蘊含強大的殺傷力,靜止狀態下還好,一旦被風吹起,狂暴起來,威力並不弱於中品法器,還丹修士,避之不及,居然有吃了熊心,嚥了豹子膽的人,敢躲在沙丘中?
「呼啦啦!」
沙丘緩緩的塌落,向四周均勻的散去,一道道沙浪,劃著優美的弧線散落四周,一個白色的小舟出現在視線之中,小舟上,盤膝端坐個白衣修士,正在撫琴。
他容貌清秀俊朗,唇紅齒白,面目姣好如少女,但自有一番出塵瀟灑之態,絕非任何女子可比。
鍾天地靈秀,用來形容他最好不過。
他坐在雪白的小舟上,一塵不染,彷彿神仙降世一般,沒有一絲煙火之氣。
……
「那位少年修士,我彈之琴,如何?」
白衣秀士淺淺一笑,輕聲說道。就連毒辣辣的太陽,火燒火燎的空氣,也清涼了許多。
「美哉洋洋乎,在高山!美哉湯湯乎,在流水,只是琴聲中似有一絲幽怨之氣,想必你這謫仙般的修士,也被俗世所羈絆。」葉鷹淡淡說道。
「石中有美玉之藏,道友真人不露相,令人欽佩,請問雅名高姓?」白衣修士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之色,悄然而逝。
「在下葉飛,一無名散修,道友可是那傳說中,萬年罕見的古仙派第一真傳弟子,名滿天下的無缺公子?」
葉鷹眼中也有了驚喜之色。
「高山流水遇知音,沒想到道友一身修為,決不在無缺之下,可歎無缺卻無法識得,足可見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無缺公子起身,拱手施禮。
「鄉野之人,豈能與古仙傳人並論?何況,古仙清修,這些虛名,自然不放在眼裡。」葉鷹朗朗一笑。
「葉兄見識精妙,似嶽峙淵渟,寵辱不驚,才是真正不為虛名所動之人,能否停下,與無缺飲酒彈琴,下棋論道?」無缺公子微笑著說道。
四處的修士震驚不已,想不到眼前之人,就是神秘的古仙派,不世出的絕代天才,第一真傳弟子,萬千女修士的夢中情人,無缺公子。
古仙派傳人非常罕見,一般只在總部清修,不問世事,很少有弟子在江湖中走動,甚至有一些後輩,都已經忽略了古仙派的存在,但最近三年,有兩位古仙派弟子,名滿天下,被稱為古仙雙壁,一位是無缺公子,另一位是無夢公主。
……
「久聞無缺公子,有五絕,琴絕,棋絕,飲酒絕,道術絕,仁義絕,三年來,名動塵洲,剛一出道不過還丹初成,就擊敗了五位還丹大成的散修,還丹小成,生生降服了青霞派嬰兒初成長老,還丹中成,力敵三名雲夢派嬰兒中成大長老,傷兩人後從容離去。
公子從不用劍,對敵只一雙空手,宅心仁厚,無論被多少敵人圍攻,甚至自身陷入絕境,九死一生,也從未殺過一人,最多是將敵人制服,就憑這一點,為塵洲億萬修士所敬仰,貧道同樣非常欽佩。」
葉鷹這話的確發自內心,他雙手屠刀下不知多少亡魂,讓他不殺一人,打死他也做不到。
成為還丹修士,哪有沒殺過人的?想想都不可思議。
「葉兄,不談這些,你我先對上一局,如何?」無缺公子伸出白玉一般的右手,做了一個請字。
當真瀟灑逍遙,不愧是萬千女修士的夢中情人。
「能上無缺公子的寂寞沙舟,貧道一無名散修,真是榮幸。」葉鷹笑了笑,邁上白色的小舟。
塵洲的修士都知道,這白如雪的小舟,名叫寂寞沙舟,是無缺公子的代步工具,上品法器,可攻可防,妙用無窮。
「英雄不問出處,寂寞沙舟,能有如此貴客降臨,榮幸之至。」無缺公子微微一笑,拿出了棋盤,棋子。
……
「走,走,早日到達沙漠腹地,早日尋覓到丹書鐵券才好。」
「能見到名滿天下的無缺公子,也算不虛此行了。」
「是啊,那個葉飛,什麼來歷?能夠上無缺公子的寂寞沙舟,也算厲害。」
「走,耽誤時間,說不定丹書鐵券被別人搶跑了。」
「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還能彈琴下棋,真是瘋了,不怕一陣風,給刮倒天上去啊。」
圍觀的眾位修士嚷嚷著,邁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