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林湯圓安排好對付史蒂文的計劃後。周家欣先走了,踏上了去成都的行程。
重慶至成都,或者說成都到重慶,距離不長,四,五百公里,彎彎繞繞就算有千里吧。可是我們的周大少竟走了五天。其實說起來,這倒不能怪我們周大少。誰叫這個年代的成渝之路艱難異常,有大路但多是牛馬道,而所謂的大路開個老解放車的話都嫌路窄,也就是四米寬吧。後來抗戰以後,由於戰備物資運輸的急需,才由國民政府動用大量人力物力搶出一條重慶經璧山,銅梁,遂寧,大英,至成都的戰備急造公路。成渝間幾千年來總算有了一條五米左右寬的大道通途了。這也是後世成渝高速公路的鼻祖。不過只需要200分鐘的高速路時間這個年代還需要老破牙的汽車開上兩,三天,往往是半夜出發,到第三天的早上才能到達目的地。
在這個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的30年代。馬路(這個基本符合,路多跑馬)上出現一輛小汽車,雖說是老掉牙式的福特也是很稀罕的。這個黑亮黑亮的像個烏龜殼似的傢伙(比較形象)比起在馬路上跑得嘿哧嘿哧,口吐白沫的四川造燒炭客貨汽車來說,還是蠻威風的嘛!
也許老福特先生並不領情,覺得周大少不夠尊重老者。極不情願地慢騰騰爬過青槓哨,下坡到達璧山古城時,就歇了。絲毫不理會年輕人對他娘的問候。輕蔑的不置一詞:「不遜的小子,有這麼用老人家的嗎?」
周家欣一看也沒有折了。一天就走了50餘公里,照此下去要走七,八天才到成都(還趕不上騎馬)。早知道就不坐林湯圓的老福特了。不如騎馬。
唉,先在璧山歇息吧。
細膩的溫軟的春風從臉頰拂過,如同記憶靜靜的流逝,無法握住只能凝望。回到這世已近一年,過去如同一個還有點晃蕩的夢境,只是越來越遠。感覺與這個年代已漸漸融合了。
璧山千年的黃桷樹(大葉榕)粗大的枝條上,繫著許多祈願求福的紅色帶。城中高高的古戲台上,俏花旦笑罵著「冤家」;不遠處嘉陵江上的竹筏上,老艄公唱著悠長的號子;青石板長街上,兩邊的長絲垂柳枝上冒出片片指甲綠色;從城門通向遠處道路的兩旁,茁壯的生長著油綠綠的水稻苗。璧山的城啊,如新是舊。
天色漸漸變暗,明月掛在天上,映在水中;彼岸有河燈點點,和著川劇花腔的高亢悠長,猛一口香甜的梅子酒吞下,忽然覺得醉了。依稀記得竹影在客棧的窗外搖曳,好像還有打更聲從小巷深處響起「緊閉門窗,小心火燭」。不知什麼時候,周家欣甜美的睡了,在這成渝線上的千年古城中,酣然入夢。
其實這個時候的古城老街基本上都沒有多大的破壞。既然車慢不由我事急要等人,於是本著路過不能錯過的原則。周家欣也就不再焦急萬分地趕路了。盡情享受著這個時代難得的閒暇(後世少數保留的古鎮老街,似是而非不說,還得大把花銀子)。這可是真的歷經千年的古城老街。
客觀上來說,中國古老的文化多半是吃的文化,民以食為天嘛。於是在品嚐過璧山的羊肉湯,烤饃饃,梅子酒後。周大少一路悠哉閒哉,盡情領略中國的悠久的文化:銅梁的甜皮鴨,毛血旺----吃!遂寧的百年老店劉氏水煮魚,葷豆花----吃!大英的紅豆腐,老坎麻餅---吃!據說從這以後凡周大少要出差司機是踴躍隨從。而我們可憐的老福特先生卻只能一路吃灰,也吃不了人不是。
五天後,「吃」到成都。
我們周大少的冤家姐姐林雪兒驚訝地發現,歷經五大五天長途跋涉本該臉色憔悴辛苦不堪的小弟娃--周家欣,滿臉紅光,精神煥發,竟然有點胖了。
「曉舟,你一路趕路辛苦了吧?」林雪兒有點懷疑的問。
「那是,那是,這一路是吃辛苦了!」周家欣客氣地說。
接下來,當然是一對冤家插科打諢地鬥了幾句嘴。才約好再詳細說說周家欣的醫療人才引進計劃。
在成都談事,林雪兒當然首選錦江河畔的望江公園。去成都不是首選杜甫草堂,武侯寺的嘛。啊呸,我說你娃裝莽是不是。雖說現在是有點姐有情弟無意,也不至於拉到杜甫草堂,武侯寺去補歷史課。望江公園的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浪漫愛情故事,再加上濃濃的小資情調(這個30年代說羅曼蒂克),怎麼也比較適合這對大女少男的「情侶」吧。
靠在竹椅上,喝著一嘴茶沫子的茉莉花茶(其實沱茶老蔭茶茶沫子更多,周大少不覺得)的周家欣詳細講了他的意思。中心思想就一句話:寧願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打動這批精英不僅需要真誠(林雪兒希望用國家民族的大義加上友情和很好的待遇)而且需要智慧。周家欣美化自己的語言,其實就是要耍詭計,玩忽悠人。等到周家欣把他的「智慧」仔細的說了。林雪兒端著蓋碗茶,想了半天,不得不承認這比單調空洞的感情召喚更具成功性。於是也就最後同意聽周家欣的安排。
於是接著幾天中,林雪兒陪著周家欣分別真誠拜訪,盛情相邀,吃飯喝茶,從早到晚。不曾料想,這一番功夫下來:這想想那考慮加絕不願意的內科外科加兒科的十數人皆答應今年五月前到重慶去轉一轉,去看看我們周小弟娃嘴中那有一定規模有完備醫療設施有充足醫療研究經費的重慶周林中西醫結合醫院了。甚至於有三人私下表示了願意高就。
其實周家欣的招數很簡單:看菜吃飯,見人下菜碟。有強烈憂國憂民的情感的,少說金錢(不能不談否則犯大錯誤)其他,多談從岳飛到----反正漢民族一直在抵禦外辱,英雄也算輩出;對本身專業技術情有獨鍾的書獃子,就侃侃未來的醫療發展方向趨勢,時不時蹦出幾個新技術的名詞用語,以至於有呆子認為諾貝爾醫學獎應該考慮發給眼前這個青嫩的小弟娃(格老子的就是個醫盲)----總之一句話,說情的我給他談愛,講錢的我給他論金,技術流的我就是科技派。
「曉舟,我發現你不去當演說家真是浪費了啊!」林雪兒坐在窗邊書桌的椅上有些調侃周大少。
周大少懶懶地半靠在床上,也不吭聲,不鬥嘴了?
「哎,曉舟,你的阿波羅計劃(豬腳盜用意思火種)很成功嘛!」林雪兒難得稱讚一回。
周大少拿眼瞄了一眼正熱情盯著他的林雪兒,還是不出氣。
「哎,你怎麼不說話了?周臘梅,你上次寫詩諷刺我還沒跟你算賬呢!」林雪兒有點惱了。
「姐,哎,我的林大小姐。這幾天把我一輩子的話都說干了。我都懶得開腔。」
林雪兒的心忽然疼疼得顫動了一下,眼裡不覺湧上了一層薄薄的霧。她不再說話,只靜靜地走近周家欣,坐在他身邊,悄悄地把一雙小手摀住了周家欣的一隻手,也不鬆開了。
周家欣難得的沒有掙開,任由那雙綿軟的有點冰涼的柔夷與自己的手緊緊捂著。覺得被人深深理解的心,釋然了。
人真的是挺奇詭的:有時那一刻的心靈的交融決定了一生的情感歸宿,有時卻用一生的時間去追求情感歸宿卻再也得不到那一瞬的心靈交融。
依偎在一起的人都不說話,捂著的手也沒有分開。透過那窗欞,一輪圓圓的明月爬上了樹枝頭。時間在此時是最不值得關心的,倆人只想這樣待著,靜靜的相互,任由那清涼的輝光水瀉般得灑滿房屋。
「雪兒姐」
「哎」
「我給你唱首『月亮之歌』吧」
「嗯」
歌聲響起來了。
「當我躺在媽媽懷裡的時候,
常對著月亮甜甜地笑,
她就是我的好朋友,
不管心裡有多煩惱,
只要月光照在我身上,
心兒像白雲飄啊飄。
只要月光照在我身上,
心兒像白雲,
靜靜地飄啊飄。
月亮啊月亮,
請你夜夜陪伴我,
一直到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