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真雖然被囚禁,也沒受什麼虐待。地下室中物資齊備,有吃有喝,只是不能離開半步。楊亂一進門便直截了當告訴他,他叔叔恐怕命不久矣,要殺趕快,不然這輩子都別想親手報仇了。
然後楊亂讓開一條路,道:「你可以走了。」
皇真沒想到楊亂這麼輕易就把他放了,一雙充滿懷疑的眼睛緊緊盯著楊亂。
「實話跟你說吧,我是在利用你。現任王子已經被我牢牢籠絡住了,如果你殺了國王,我就可以扶持他上台,這對我很有好處。」
皇真冷笑一聲,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他們全家?」
「我知道你的身份,想保護王子輕而易舉。你如果要對付他,就是在向我挑戰。我勸你不要這麼做,我跟你的仇恨最多排第二,你如果聰明的話,就不會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哼,總有一天你會為你今天的行為付出代價!」
皇真大步離開了地下室,消失在楊亂的視線中。王城對他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了,他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尋求幫助。
楊亂的嘴角泛起一抹輕笑。
曾經也是一境之梟雄,如今淪落到一枚棋子的地步,皇真難道還沒有醒悟嗎?他始終不肯放下自己高貴的身份,而這份不切實際的驕傲是他最大的軟肋。
「進來吧。」
一個隱身於暗影中的瘦弱人影閃進了地下室裡。地下室中光線昏暗,看不清容貌,只依稀辨別出是一名女子,打扮乾淨利落,身上似乎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煞氣。
「盯著他,有什麼動靜隨時回報。」
「是。」
女子躬身退去,身形隨即消失於暗影中。
「有句話說的真沒錯,即使是一張衛生紙,都有它的用處!」
楊亂轉身離開了。
剛一上來,楊亂就見到紫月在小樓裡挨個房間查看,像在找什麼人。
「你找誰?」
「找你。」
「找我幹什麼,你應該去陪尊敬的王子殿下。」
「你這話聽起來怎麼酸溜溜的?」
「是嗎?我只是覺得奇怪而已,這些天你不是跟他形影不離麼。」
「今天炎龍騎士團開赴巫毒星系,席恩要去送行。」
「看來某些人還真是急不可耐呀,我們的王子殿下要遭殃嘍。」
紫月知道楊亂意有所指,便問:「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最近王城不大太平,王子殿下的艦隊又在此時離開……」
「你是說,有人要對付他?」
「是的。」
楊亂盯著紫月,看她有何反應。
紫月先是一驚,然後平靜下來,不動聲色地問:「你打算怎麼辦?」
「我打算背後捅他一刀。」
「哼,」紫月冷笑一聲,「這很符合你的行事風格。」
「其實,你可以求我放了他。」
「有用嗎?」
「當然有用,如果你願意跟我上床的話,我完全可以看在你的份上放他一條生路,就算讓他在旁邊觀賞我也不介意。」楊亂邪惡地說。
「無恥!」紫月忍無可忍,狠狠甩了楊亂一巴掌。
楊亂沒有躲,所以臉上立刻多了幾道紅痕。這不算什麼,話已經挑明了,不管紫月今天如何發洩,他都會默默承受。
楊亂看得出來,紫月對席恩確實是有感情的。
確實,席恩跟楊亂像是完全對立的兩個極端。楊亂自私、冷酷,渾身上下都透著危險的氣息,而席恩卻不同,他待人真誠,善良可親,讓紫月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線光明。
但那又如何?
她與席恩之間注定不會有結果。如果一開始便不相見,也就不會動情,即使讓她親手殺了席恩,她也不會有絲毫猶豫。但是現在,她已陷入其中,想要抽身已是晚了。
「你要殺便殺,從今天起我退出這個遊戲。」
紫月冷冷地扔下這句話,上樓去了。
楊亂摸了摸火辣辣的臉頰,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
維綸娜不知何時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楊亂。
楊亂覺得她的目光似乎含著一絲嘲弄,一絲不屑。
「你看什麼!」
「我看到你眾叛親離的那一天。」
「是嗎?」楊亂朝維綸娜逼近過去,「我獨自一個人,已經很久了。」
……
席恩送別了炎龍騎士團,便急匆匆趕來找紫月,卻被僕人告知,月兒小姐身體不適,暫時不能見他。
這讓席恩更加著急了,「什麼病?嚴不嚴重?不行,我得去見她一面。」
楊亂適時出現了。
他親熱地攬住席恩的肩膀,道:「女人嘛,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那個,你是知道的。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去招惹了。」
席恩只好作罷,向楊亂告辭,說改日再來。
「王子殿下不忙走啊,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我妹妹一個女人。我聽別人說,王城有個地方是男人的天堂,要不我們去逛逛?」
席恩自十幾歲起就跟隨斯特拉在炎龍騎士團鍛煉,從來沒有過這種念頭,聞言漲紅了臉,道:「伯爵大人這是在試探我嗎?我對令妹的忠誠天地可表,絕無二心!」
席恩如此這般,讓楊亂大是尷尬,乾笑兩聲,說:「王子殿下真是料事如神,我的確是想試探於你。現在看來,我可以放心把妹妹交給你了。」
「多謝伯爵大人。」
席恩正欲再次告退,楊亂拉住了他,「王子殿下,既然我將妹妹交給了你,也就不瞞你了。我最近聽到一些對你不利的傳聞,不知王子殿下是否心中有數?」
「什麼傳聞?」席恩一臉茫然。
「隨我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楊亂帶著席恩來到了地下室。
「最近王公大臣之間風傳,王后與外人勾結,妄圖對王子殿下不利,篡奪王位。」
「確實有人向我提及,但這實在是無稽之談。我是母后唯一的兒子,她怎麼會害我呢?」席恩一臉的不以為然。
「據說王后現在已經秘密懷孕了。」
「這是污蔑!」席恩怒氣沖沖地說,「是誰告訴你的?」
「王子殿下實在糊塗,這件事在諸多大臣之間已然傳開,恐怕並非空穴來風。如果王子殿下不信,派人調查一番,自然知道真假。有傳聞說,這是王后與德拉爾公爵的野種。」
席恩已經完全驚呆了。
一向端莊沉穩的母親,怎會做出這等禽獸之事?但看德托洛薩伯爵言之鑿鑿,況且此前也隱約聽身邊親信有所暗示,難道真是這樣?
「就算是這樣,母親也不會為了一個野種而對付我。」
「恕我直言,王后只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命運早就操於他人之手。也許在她心中,王子殿下是最重要的,但若是德拉爾公爵執意要加害王子殿下,她除了妥協,又能如何?」
「你為什麼跟我說這些?」
「舍妹對王子殿下一片情意,我這個做兄長的自然希望你們能有結果。所以我才冒死告訴王子殿下這個消息,王后一黨很可能在這幾天向王子殿下下手。唯今之計,我們只有先下手為強,立刻發動宮廷政變,控制王后與德拉爾公爵。現在炎龍騎士團剛剛離開,他們還不敢有所動作,這是王子殿下最後的機會。不然等德拉爾公爵的火鳳騎士團大軍一到,王子殿下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楊亂盯著席恩,看他對這提議如何表示。
「不行,我不能這麼做。我要進宮面見母后,當面與她對質。」
「王子殿下三思,若是王后見事跡敗露,很可能提前動手,去不得啊!」楊亂苦勸道,「只要王子殿下點頭,我願率領手下一千精銳攻入德拉爾公爵府,將公爵控制起來,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多謝伯爵大人美意,但我不會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如果母后當真犯下穢亂**之罪,我將親自稟明父王,將她治罪。」
席恩鐵青著臉,說完這一席話,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楊亂歎息一聲。
紫月,這是我能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了。席恩這個呆頭鵝不願意聽我的忠告,早晚必死無疑,那就怪不得我了。
楊亂正要離開,卻見紫月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他。
「剛才的事……」
「我看到了。」
「那就好,從他拒絕我提議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我明白。」
「不出意外的話,今晚王城就要變天了。你立刻趕回太空港,命令裝甲營整裝待命,隨時準備登陸作戰。戰艦也要做好機動準備,必要時進行遠程炮火支援。我現在要趕往德拉爾公爵府,為我們在這王城中取得一片立錐之地。」
紫月點點頭,沒有說話。
楊亂離開了地下室,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楊亂低聲說:「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包含了太多意義。
是楊亂一手將紫月推向了席恩,而現在,又是他一手促成了席恩的毀滅。如能不相見,便可不相戀,如今卻是無法回頭了。這是楊亂欠下的債,一切痛苦卻由紫月來承擔。儘管他冷酷無情,又怎能毫無愧疚之意?
昏暗的房間裡,只剩下紫月一人。她的眼眶中隱隱有淚光閃動,卻始終沒有流下來。然後,她轉身離開,堅強的背影中,卻有幾分哀傷與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