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大道是驕陽城最繁華的一條街道。林藝澤坐在豪華懸浮跑車裡,從大道的另外一端遠遠駛來。懸浮車行至落日大道中段,拐進一條普通街道,而後七拐八繞,鑽進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在一處破落宅第前停了下來。
林藝澤走下車,見大門旁邊釘著一塊金屬銘牌,上書:拉穆爾子爵府。
他上前按響門鈴。
門打開了,迎接他的是一個年邁的老管家,頭髮花白,形容瘦削。
「你找誰?」
「我是德托洛薩子爵的管家藝林,特來求見拉穆爾子爵。」
老管家年紀雖大,腦筋卻很清楚。整個驕陽城都知道,德托洛薩子爵是卡森伯爵的座上賓,他的妹妹不僅被卡森伯爵認在膝下,還是炎龍騎士團最有前途的青年軍官席恩-蘭尼斯特的心上人。這樣的人肯與他家主人結交,是一件好事,但是對方只派了一名管家前來,似乎有些失禮了。
林藝澤看出他的想法,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鑒於一些特殊原因,這是一次秘密的拜會,希望拉穆爾子爵不吝賜見。」
老管家會意,越過林藝澤的肩膀往外一看,只見兩名壯漢抬著一口大箱子,似乎是價值不菲的禮物。他立刻點頭,說:「請稍後片刻,我這就前去稟報。」
拉穆爾子爵接到管家的通報,覺得十分詫異。貴族間的秘密拜會是很常見的,通常是互相幫忙解決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比如哪位貴族撞死人了,便派親信悄悄給主審法官送上一份厚禮,這是公開的秘密,沒什麼奇怪的。
但問題是,他只是檔案館的館長,沒有炙手可熱的權利,在貴族中地位也不算高,所以才居住在這偏僻的小巷子裡,連像樣的傭人都沒有。如日中天的德托洛薩子爵派人來拜訪他,會是什麼事情呢?
懷著滿腹疑問,拉穆爾子爵在一間隱秘的地下室裡接見了林藝澤。林藝澤命人將大箱子抬上來,當著子爵的面打開,裡面是碼得整整齊齊的幾百塊金磚。
拉穆爾子爵倒吸一口涼氣,驚的說不出話來。自從他繼承父親的爵位到現在,還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金子。
這些金子足夠他在落日大道置一處豪宅,並且配備幾十名僕役。他也不用再當什麼狗屁檔案館的館長了,完全可以拿這些錢去疏通關係,換個更有油水的職位。
「我家主人對拉穆爾子爵仰慕已久,些微薄禮,不成敬意。」
仰慕?恐怕是有求於我吧。拉穆爾子爵也不說破,客套一番,將禮物笑納,然後問起林藝澤的來意。
林藝澤歎了口氣,道:「我家主人的領地位於驕陽星域的最外圍,經常受到海盜的困擾。如今國王陛下派來炎龍騎士團圍剿海盜,經常在我們日照星流連的那股海盜十分害怕,便找到我家主人,逼迫我家主人幫他們洗去案底,也好重新做人。我家主人思慮良久,覺得此事只有子爵閣下才能解決,所以派我前來冒昧打擾,希望子爵閣下能夠玉成此事,我家主人感激不盡。」
拉穆爾子爵看了看一箱子的黃金,只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檔案館這種清水衙門,幾百年也難得見到這麼多金子。如果他放棄了這次機會,以後恐怕就只能一輩子清苦了。不就是抹掉幾個海盜的案底嘛,別說這種簡單的小事,衝著這箱黃金,就算你德托洛薩子爵是個海盜頭子,我也能把你漂白了!
林藝澤取出一個小巧的金屬墜飾,「那兩個海盜的資料都存在這裡了,他們一個叫楊——」
「不用說了,」拉穆爾子爵立刻打斷林藝澤,「此事我來安排,由你派人來做。至於要改什麼、怎麼改,我不關心,也壓根不知道。」
「遵命,閣下。」林藝澤將金屬墜飾收了起來。他也就是做做樣子,聰明如拉穆爾子爵,當然明白不該知道的還是不知道為好。
告辭離開拉穆爾子爵府,林藝澤坐上懸浮汽車,從兜裡掏出一張紙片,那紙片上排列著十餘個名字,他在拉穆爾子爵的名字上畫了個大大的紅叉。至此,他已經搞定了四個政府部門,楊亂和紫月很快就能堂而皇之地走在驕陽星的大街上,不僅如此,他們還將成為根正苗紅的貴族,比真正的貴族還要真。
「接下來,去海默爾子爵府。」林藝澤吩咐司機開車。
……
短短幾天時間,林藝澤發揮他的外交才能,利用楊亂交給他的大批黃金,在驕陽星的各個權力部門四處活動。與此同時,楊亂也頂著德托洛薩子爵的頭銜四處交遊,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召開盛大的宴會舞會,結交幽暗行省的各路貴族。
沒有人注意到,各個部門的電子文檔、紙質文檔、歷史記錄等等,都被人悄悄篡改。楊亂本來就籍籍無名,只有一張不甚清晰的頭像,被替換為一個疤面大漢。紫月的資料就稍稍麻煩一些,替換頭像、修改dna數據、毀滅原始影像記錄、抹掉大案要案的案底……很快,紫色之舞海盜團就成為了傳說中的存在,無論在哪裡,都找不到她們曾經是四大海盜團之一的證據。
現在,就算他們兩個一齊走在大街上,也絕對不會引來任何的麻煩,相反,行人們只會指著他們說:「看哪,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德托洛薩子爵,還有伯爵大人的義女!」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赤血星域,楊亂的大軍也在悄悄調動著。
帝國防衛軍退回星門防守,聖血玫瑰教團暫時返回夜月星。黑翼艦隊和紫舞艦隊則合兵一處,悄悄與金色之瞳、銀色之鋒的主力艦隊會合,準備執行突襲驕陽星的任務。
皇真和銀羽對楊亂沒有任何懷疑,至少表面上沒有懷疑。他們對楊亂的加入十分滿意,因為楊亂帶來了近千艘戰列艦的龐大艦隊,而且將指揮權交到了皇真的手中,下令讓兩支艦隊無條件服從皇真的命令。這足以表明他的誠意了。
大戰在即,皇真和銀羽早已離開驕陽星,回到各自的地盤備戰。驕陽星只剩下楊亂和紫月。楊亂表示:「我和紫月現在離開的話,肯定會引起卡森伯爵的懷疑,留在這裡不僅可以探聽消息,還能成為內應。至於作戰,我是完全信任皇真大哥的,所以我將兩支艦隊全都交給你,錯不了。」
皇真未必相信楊亂這番冠冕堂皇的話,但楊亂留在驕陽星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也就沒有多想。其實楊亂留在驕陽星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徹底拋棄自己海盜的身份,借此逃過炎龍騎士團的致命打擊。
而現在,他即將開始漂白大作戰的最重要環節。
「月兒小姐,我們的生死,就全看你今晚的表現了。」楊亂親手幫紫月戴上項鏈,又為她披上金絲斗篷。
「你這話我怎麼總覺得怪怪的?什麼叫『今晚的表現』?」
「嘿嘿,你想多了。快走吧,伯爵大人等他的寶貝女兒,恐怕都等得不耐煩了。」楊亂把紫月推出房間。
……
卡森伯爵在他的起居室接待了紫月。
「月兒,你兄長今天派人送來了一些……禮物,我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卡森伯爵臉色平靜地問。
就在當天下午,德托洛薩子爵派管家秘密來訪,送來了整整一百箱黃金。這份大禮讓他喜出望外,又疑惑不已。他料定德托洛薩家的小子一定有重要的事需要他出面解決,只是,到底是什麼事?
紫月微微一笑,道:「父親大人,這份禮物是我哥哥的一番心意,請您不要拒絕。」
「德托洛薩子爵會平白無故送我禮物麼?月兒,我們既然是父女,有話你大可直說,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看在你的份上會考慮的。」紫月在卡森伯爵的計劃中,是極其重要的一環,這個義女,他必須牢牢控制住,為此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謝謝父親大人,情況是這樣的:我哥哥的領地位於海盜肆虐的日照星,為了抵抗海盜,所以組建了一支私人衛隊。但是我哥哥最近得到消息,炎龍騎士團居然將他的私人衛隊當成了海盜。我哥哥希望您能夠出面,幫他解決這個問題。」
卡森伯爵聽完紫月的話,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麼。
「父親大人……」紫月試探地喚道。
「哼,」卡森伯爵臉色一冷,「月兒,沒想到你在我面前居然敢說謊!炎龍騎士團的情報全部是我提供的,難道我會把一支貴族私人衛隊當做海盜麼?再說,你哥哥一個小小的子爵,哪裡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的黃金?」
紫月心中驚疑不定,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們德托洛薩家的領地在驕陽星域外圍,一直緊緊挨著海盜的地盤,這麼多年以來,為什麼能夠跟海盜相安無事?海盜們殺害貴族,可是從來都不會留情的!」
難道卡森伯爵看出了我們冒充貴族的破綻?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麼還要認我做義女?紫月心思電轉,猜不透卡森伯爵的用意。
「看來你們德托洛薩家一直都跟海盜有著密切的關係,所以才能免遭海盜的毒手,才能拿出這麼多黃金。你哥哥根本就沒有什麼私人衛隊,他是為了與你們關係密切的海盜求情而來!一定是這樣,那幫海盜自知不是炎龍騎士團的對手,所以妄圖通過你們找我求情,好逃過一劫,對是不對?」
紫月聽卡森伯爵這話,似乎並沒有識破他們假冒貴族的事,頓時有了計較。只見她雙眼一紅,撲簌簌流下淚來,哀聲道:「月兒知道錯了,月兒並非有意欺瞞,實在是害怕哥哥因為與海盜的交情而被送上絞架。父親大人猜的很對,我們德托洛薩家族之所以這麼多年來平安無事,就是因為與海盜有私下的交易與協定。如果炎龍騎士團擊敗了那些海盜,他們一定會把我哥哥供出來,那我們德托洛薩家族不僅要失去傳承已久的榮耀,還會因此斷絕血脈。事關生死大事,月兒再也不敢說謊,求父親大人救救我們德托洛薩家族。」
卡森伯爵聽了這番話,又看到紫月楚楚可憐的樣子,長歎一聲,臉色緩和下來。
「月兒啊,你實在讓為父感到傷心。我既然認你做了女兒,自然會幫助你和你的家族。現在既然你已經知道錯了,那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不就是一股海盜嘛,我說他們是海盜,他們就是海盜,我說他們是私人衛隊,那他們就是私人衛隊。你放心好了!」
「謝謝父親大人!」紫月歡喜不禁,盈盈下拜。
「時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德托洛薩子爵的事,我會派人去辦的。」
卡森伯爵送紫月離開,得意地笑了。年輕人還想跟我鬥心眼,你們還嫩的很。跟海盜勾結可是重罪,一旦坐實那可是要上絞刑架的。卡森伯爵原本還在發愁,該如何將紫月牢牢控制住,讓她乖乖聽命於他,如今卻是天賜良機,讓他抓住了德托洛薩家族的把柄,不怕他們不聽話。只要控制住紫月,就等於控制住了大王子,也就等於控制了炎龍騎士團,總有一天,他將踏上王都的土地,成為權傾天下的一代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