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四人跟隨傅觀、清和道長等人自客棧後牆翻出。,,傅觀點住畢秋寒和南歌的穴道,從田間劫來一頭耕牛,隨便把兩人綁在牛上,疊在一起,趕著在山間小路行走。清和道長見了直皺眉頭,但傅觀身為祁連四友之首,他卻不好開口責怪,只得心下搖頭。傅觀素來我行我素,這劫走一頭耕牛用來綁人在他來說猶如家常便飯,卻是絲毫不以為意。
這傅觀大有狂士氣,聖香心下讚美清和道長心下奇怪為何同為夥伴,聖香和宛郁月旦卻並不在乎他們的同伴被人疊在一起綁在牛背上,卻不知聖香和宛郁月旦想的都是:如果阿南醒來看見後,必定引為知己。
武當山位於大巴山和巫山以北,距離新溝並不太遠,但也趕了半日路程才到達山腳。
進了武當山區,便是武當派的地盤。果然行不百丈便有道士上來詢問,清和道長與那小道解釋兩句,趕著耕牛就上山了。
武當道觀始建於唐代,續建於宋,傳說武當道教鼻祖真武大帝在此潛心修行,終於得道成仙。武當山自古被譽為「神仙窟宅」,是道士雲遊求仙之地。五層「復真觀」僅以一根支柱,便支撐起十二房梁,結構奇絕;「九曲黃河壁」扣牆之聲沿壁而傳,清晰可辨;「轉身殿」內撞鐘而不聞,殿外卻是鐘聲如洪;武當山頂的鎦金「金殿」,更是奇妙無比。每當雷電交加、大雨傾盆時,金殿周圍霹靂四射、火球飛濺,而金殿卻安然無恙、毫髮不傷,俗稱「雷火煉殿」。
當銅頭陀登上武當主峰天柱峰,面對武當道觀的時候,心中不免也升起一種肅然起敬之感,暗覺清和老道在此清修三十年,大佔便宜。
此時留住觀內的諸多武林豪傑已經聞訊紛紛出來,聽聞清和道長擒拿了幾個祭血會的妖人,大家都面有憤色。畢竟其中有許多是應畢秋寒之邀而來,更多是意欲參與這難得一見的江湖大會,擒拿或者說服李陵宴倒在其次。李陵宴卻一把火藥炸得君山會灰頭土臉,並且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殺,口口聲聲為父報仇,行事殘忍怪癖,雖尚不見有獨霸江湖之心,卻有嗜殺成性之嫌,各位豪傑的親友在大會中或失散或被殺,聽聞「李陵宴的手下」怎能不怒?
此時畢秋寒被南歌壓在下面,兩個人疊在牛背上。雖然明知眾人一見他誤會就會揭開,但如此相見,他委實不知是幸是悲;怪來怪去一切都要怪聖香——他明明是故意不解釋,故意讓人誤會,然後等著看他的笑話!一想到此處,畢秋寒就為之氣結,這胡鬧搗蛋任性好奇輕重緩急不分的大少爺!想起來就恨不得把他一拳打昏然後裝進麻袋拖回丞相府!
宛郁月旦瞧不見面前許多人的面容,他溫柔斯文地一邊站著,讓人一見而生好感。眾人群中突然一位漢子大罵一聲:「他娘的李陵宴!還我妹子命來!」說著一刀向聖香砍去。
這一刀一發登時就如點燃了一桶火藥,「刷」地有人一劍直刺牛背上的南歌,「今日為天下英雄出氣!」
「噹」的一聲,那一劍被傅觀擋開。傅觀冷笑,「閣下劍傷無法抵抗之人,也算得上為天下英雄出氣?天下英雄有閣下這等出頭人,果然好生丟臉,難怪被人炸得有如喪家之犬!」他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一句話得罪了許多人,登時怒罵紛紛,許多刀劍也往他身上砍來。
清和道長不料一上山就變成如此場面,連聲疾呼「各位住手!請聽貧道一言。」卻哪裡有人理他?
一時間武當山道觀前刀劍紛飛,原本還往聖香幾人身上招呼,後來打得發性,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竟而亂成一團,根本不知揮刀砍去的那人究竟是敵是友只聽一片「他媽的,你砍我的腳趾!老子砍你人頭!」、「他奶奶的,小子你是故意得不成?」、「哎呀!」、「呸!」、「沒有老子教訓你,你小子還不知道什麼是天高地厚!」亂喊亂叫一片,眾人只在發洩怒氣,理智全無,
聖香本來還在玩,有人一刀砍來,他就逗著人家轉,好像快要砍到了,卻只差一點砍不到。提刀來砍的偏生又是個莽夫,只不信邪,一刀接著一刀專心致志地砍,倒讓聖香玩了個不亦樂乎。但後來不知怎地刀劍亂飛,聖香可就忙壞了,他躲開了這一刀,旁邊突然又莫名其妙飛出另外一刀。他再閃開那一刀,那一刀就更加莫名其妙地對著努力追殺他的那位仁兄脖子砍去,聖香逃命之中還要回過頭來救人,提醒:「老兄,你砍錯了。」一時間也忙得天昏地暗。
那馱著畢秋寒和南歌的牛在一片刀劍之中被驚嚇到,突然一聲嗥叫轉頭就跑,馱著兩人直往道觀裡奔去。眾人相互砍殺之餘,都發一聲喊:「賊人逃走了!快追!」
清和道長一邊苦笑,不知該如何收拾,突然間一把長劍橫裡向他刺來。清和道長一怔,「施主住手!這裡是玄門聖地,不可動手……」「刷」地那一劍刺他腰下,清和道長一句話未說完,已被捲入了戰局之中。
此時已有人飛報武當掌門清靜道長,正當道觀之外一片混亂,那載著「賊人」逃竄的耕牛將要闖入道觀之際,突然「砰」的一聲,那頭牛突然從道觀門口飛身而起,筆直地摔在人群之中。頓時煙塵四起,牛也啤嗥直叫,半晌爬不起來。它背上的人卻已不見了。
這世上的牛除了太上老君屁股下的那一頭,可能沒有幾頭是會「飛」的眾人一時怔住,手下動作齊停,都呆呆地看著那一記把耕牛摔了出來,一瞬間把牛背上兩人撈在手中的人。
幸好!那不是一個人,把耕牛摔出來和接人的人是兩個人!這讓大家鬆了口氣暗想:原來這世上畢竟沒有神仙……定睛再看,那把耕牛摔出來的是一位青衫獨臂的肅然男子,那把牛背上的人截去的是一位滿頭白髮的年輕男子。
是「天眼」聿修和「白髮」容隱!
全場震住。
都有些心虛。
經歷君山一會,大家都知道這兩人見事清晰利落,作決定堅決果斷。他們尤其不喜歡胡鬧,不喜歡人不明事理。但顯然此時大家都已失去控制,做了一些肯定過會兒要後悔的事情。
怕他們冷冰冰的責問,或者雖然不生氣但是很瞧不起人的淡漠,從前自可不理睬他們的自負,但是現在身受人家救命之思,也就不好意思惹人生氣。
正當全場震住不敢亂宮亂動的時候,只有一個人沒被震住,有個人歡呼一聲撲了過來,「容容——還有聿木頭——」
容隱一手接住穿著女裝飛身撲來的聖香,冷冷地道:「有你在,果然就沒好事。」
聖香眨眨眼,笑瞇瞇地轉過頭去看幸修,指著容隱的臉對聿修告狀:「聿木頭,容容罵我。」
聿修一張書生臉淡淡地沒什麼表情,「你該被罵。」
「哇!你怎麼可以這麼偏心。容容罵我你也不幫我,虧我還幫你看著眉娘……」聖香瞪大眼睛一句話沒說完,聿修順手指點了他啞穴,渾若無事地對容隱說:「來者是客。」
容隱拍開畢秋寒和南歌的穴道,只點了點頭。他的目光自方才拔刀互砍的眾人臉上——看去,並不罵人,但那目光森寒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看完那一眼之後他也就不再多話。且淡淡地道,「畢大俠,一路上聖香承蒙照顧,想必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容某謝了。」
剛剛從地上站起來,滿身的牛毛還沒抖落的畢秋寒滿臉尷尬,氣也不是怒也不是,容隱這麼一說,他更不好對聖香發火,只得咳嗽了一聲應道:「不必客氣。」怒火加被綁牛背的尷尬,讓他忘了問什麼時候聖香是白髮的好友。
眾人目瞪口呆——牛背上的「賊人」變成了畢秋寒不算,那似乎站在萬峰之頂,除了聿修無人可望其項背的白髮,居然和這位黃衣少女稱兄道弟?眼睛利的耳朵尖的也看出聽出這黃衣少女其實根本不是少女,但在大部分人眼裡還是稀奇之極、荒唐之極、怪異之極的事!這黃衣少年或者少女,究竟是什麼人?
南歌一躍而起,他睡到半路已經清醒只是穴道被點不能行動,自由之後他先向聿修一笑,「半年不見,聿兄風采依舊。」
幸修點了點頭,他一向不喜說話,只簡單應了一句:「南老前輩受了點傷,人在江陵,甚是安全。」
南歌朗聲道:「多謝聿兄照料家祖。」他雖然身上衣裳皺成一團,容顏憔悴狀甚落魄,這朗聲一言卻極是清拔。接著他哈哈一笑,袖子一拂,「這都是一場誤會,在下和天眼白髮都是舊識。方纔那一場狗皮倒灶的荒唐事就讓它統統過去吧,在下姓南,忝為南浦之孫,恭請眾位英豪萬安!」說著團團一禮,眉宇之間不見絲毫緊張惶恐之色。
原來他就是李陵宴要殺的那位南碧碧的兒子、南浦的孫子?眾人原先對此人也不甚瞭解,此時一見頗覺將門虎子,果然名不虛傳。
畢秋寒亦然抱拳,「畢某謀劃不周,讓牽陵宴下此殺手,無顏以對天下英雄。待此事了結,畢某引頸謝罪,以慰君山一役枉死之人。」
宛郁月旦只是微笑,並不說話,倒是人群中有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不住往他這裡張望。
這一場鬧劇終以喜劇為收,大家相見各自歡暢,攜手入觀,各自訴說別來諸事。
「聖香,趙丞相讓你出府,可是交待了你什麼事?」一入道觀,容隱不待聖香坐下,負手冷冷地問,「我不信他能放手讓你在外如此之久。」
聖香吐了吐舌頭,笑嘻嘻,「你這麼凶幹什麼?好久不見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們,怎麼可以板著臉對我?都不看我一路上風塵漂泊腰酸背痛胃痛牙痛手痛腳痛全身都痛,本少爺身體贏虛弱不禁風很容易死的……」
「趙丞相要你看著畢秋寒是不是?」聿修對他的胡說八道早已習慣當作耳邊風,淡淡地問。
「喂喂喂,你們兩個幹什麼?抓住我審案啊?」聖香瞪眼,一拍桌子,「本少爺就是不說,你奈我何?」
容隱和章修對視一眼,章修點了點頭,逕自出門帶上房門,留下容隱一人。
這陣勢很明顯,幸修知道容隱比他會說話,把事情交給了容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