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澄走了沒幾天,墨紫迎來了自家的二哥,金銀。
「你算準的吧?」墨紫看牛皋指揮著新船起錨,不理笑嘻嘻的臉,「他前腳走,你後腳來。」
金銀扇著扇子,嘖嘖道,「三妹怎得如此說話,好像我怕了他似的?」
墨紫突然往他背上用力一拍,「你不怕他,何故來了兩次都不敢在他面前lu臉?」看他身邊,沒有豆綠,只有百兩千兩。「我妹妹呢?」
「她來幹嘛?又不擅騎馬,又不會造船,在家種種花就行了。」金銀搖著扇,瞇眼看眼前的龐然大物,「這是戰船?怎麼這麼大?」對怕不怕元澄的問題,避;對端午時在不在暗處,躲。
「海上戰船。要抗海浪海風,比江船當然要大許多。」墨紫簡單答。在家種花?在家?她假笑,「你把她一個人留在平城,大求隨時會踏破的地方?」
金銀慢條斯理晃扇,「第一,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堆的人圍著。第二,隨時會被踏破的,是大求,不是我們宋地。」
墨紫按住了他的扇子,「金大少,大冬天的時候你扇紙扇子也就罷了,橫豎你手上不扇東西難受得慌。可大熱天裡,你拿把銀扇子,還是鏤空的,光耀我眼,沒半絲兒風,你幹嗎呀?畫餅充飢都沒你那麼累!別扇了,你不知道孕fu最怕熱?我等半天沒風來,火上加油吧你?」汗從額角滴落。
金銀ting無辜的表情,「我沒覺得多熱,扇子一向是展示本大少的風流瀟灑,沒想過扇涼的。話說,為什麼孕fu特別怕熱?」
墨紫沒好氣白他一眼,「肚子裡捂著個熱寶寶,就跟揣著銅爐子似的,能不熱嗎?」
金銀哦哦表示明白。
「平城一切可好?」這就不單指豆綠了。
「大求王可能病了。」金銀終於嚴肅起來,「所以這半年只是防禦。」
「這回又是什麼病?」墨紫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消息。
「我派的人只查出他自年關回宮後還沒有出過宮門.而且,有不少大夫出入。我來就是找閣部商量。元澄不是在大都還有眼線,最好盡快打探一下。如果大求王真得病重,我們的機會就到了。」反攻的機會.嗯—「又是什麼病?他之前病過嗎?」反應慢了一點點。
「吐血。不過,我以為只是氣到的。」烏延裝病裝了十年,其實暗中練武,精通騎射,大求最厲害的烏甲武士也未必是他的對手。所以,墨紫有些不以為然,「你這消息未必准。當皇帝的.有幾個常往外跑?有大夫出入,或許是嬪妃。」
「我總覺得不尋常。」金銀繼續扇漏風的扇子,這是證明他聰明英俊的招牌動作,不想改。
「找探子這麼件事,勞你親自跑一趟,你可真閒。」墨紫準備上船去。
金銀攔住她,「你幹什麼?」
「測試新船。」墨紫邀請他,「想不想上去開開眼界?」
「你相公不在.不代表你可以上天。」金銀招雙胞胎銀子兄弟過來,「看著她,別讓她上船下水。」
「我相公都管不了我.你就更別想了。」墨紫也有會打架的兄弟,「贊進,好久沒跟千兩百兩過招了,較量一下也好。」
千兩百兩本就知道攔不住墨紫,她身邊能人眾多,又是在她的場子裡,公子站著說話不腰疼。聽到能和贊進過招,兩兄弟很樂,還對墨紫齊聲說謝。
金銀黑面,「這兩個小子.元澄在的時候,就對他獻慇勤,他不在,就對你獻慇勤,當我這主子是死的。」
墨紫笑不動,拉著他就走.「因為你想太多。放心吧,船有問題,大不了就是游水。你三妹妹我的水性,不敢說當世第一人,也不比臭魚兄弟仨差多少。」誇張的說辭。
金銀瞪著她的大肚子,「你現在這樣還能游水?」
「為什麼不能?懷孕又不是殘廢。」還有在水裡生孩子的呢。
金銀哪裡拗不過她,小心跟在她身後踩梯板上船,「端午我來不來,他其實無所謂,但如果我在這裡,而你有什麼閃失,他會要我以命相抵。」元澄絕對做得出來。
墨紫上了甲板,回頭對金銀說,「大求那邊你不要掉以輕心,烏延是個很厲害的人,我不以為他病了,倒更相信他有陰謀。」
「什麼陰謀?」金銀迄今為止,還沒有和烏延正面打過交道。
「我不知道。」墨紫搖頭,「只是你要警覺些。」
金銀道是。
再說元澄那邊。
之前宋軍因為順應了民心,進攻起來南德軍簡直就是一潰千里,毫無還手之力,幾乎沒遇到像樣的抵抗。然而,打後南蔣氏卻不容易。蔣華父子受百姓愛戴支持,眾志一心,人人參戰,在邊境城鎮建立牢固的防禦工事。
元澄所率八十萬眾,比蔣華的四十萬軍整整多出一倍,而且墨紫所設計的戰船具有完全『優勢,但在第一城就遇到包括老百姓在內的頑強抗擊,雖然最終蔣華撤走,此戰宋軍死五萬人,傷十多萬,可謂損失慘重。而民眾奉蔣華的一句話——絕不留給宋軍一粒米一文錢,自己放火燒城,將所有可用物資毀成灰燼焦炭,又在水中田中下毒,讓好好一座城池變成了死城。
前鋒將軍騰郭將這些不聽勸的百姓層層圈在城外空地,向元澄徵詢如何處置。
元澄驅馬前行,看到數千人身上沒有戰衣,手中沒有武器,目光都帶著仇恨,滿面剛經歷戰火的煙熏se。他身後,很多宋地將士的血染紅了土地;他身前,熊熊烈火嘲笑著這些生命的付出卻什麼都得不到。這一仗,贏得他怒氣橫生,心起殺意。
屠城。一個很容易下的決定。就像大求最初攻入玉陵那樣,血洗城池,不留活口,由此嚇破了統治者的膽,再來招降就簡單了。
「我等活為蔣公民,死是南國鬼.你們橫軍匪類可斬我等頭顱,滅不了我等心hun,只管殺來就是。」站在最前頭一位中年漢子,體魄魁梧.眼放寒光,「元貪官,南德已亡,你還有必要裝好人嗎?」
「元相,這些人頑劣不堪,殺之以儆傚尤。」死了這麼多兵士,騰郭不想留情.哪怕對方只是普通百姓。
元澄本來要殺的,打仗並非兒戲,對敵人憐憫就是對自己殘忍,但當他聽到那中年漢子的話,就起了疑心。要他殺?等他殺嗎?蔣氏雖然人望高,然而地方不見得完全不受南德腐政的影響,也不可能所有百姓都樂於為蔣氏賣命。他一旦將這些人殺了,蔣華就能以沒有後路為由.讓民眾抵抗到底。這分明是給他設下的圈套,他殺人越多,效忠蔣華的人越多。
他心中豁然透亮.冰冷臉色不緩,對那為首說話的中年漢子道,「你們殺我將士,燒我戰果,毀我宋土宋水,的確該死。不過,我不想一刀讓你們人頭落地這麼痛快。」
中年漢子冷笑,「你以為我們會怕麼?」
「你們可有妻兒老小?」元澄問。
那些人不知他什麼意思。
還是中年漢子答道,「誰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怎會沒有親人?我妻兒在海城.你打不到的。」
元澄不再回應,轉頭吩咐騰郭,「將人綁結實,隨軍南下,在下一仗當著他們親人的面,斬殺於陣前。既然他們活不了幾日.口糧不必剋扣。讓人們看看,即便宋軍不吃他們的糧,也一樣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遵命。」騰郭帶義子去處理俘虜們。
韋岸為隨行參軍,見元澄這般下令,有些不解,回帳後問道,「元相為何不將那些人就地處決,反而要留到下一城,耗我們的軍糧?」
「我說在陣前殺他們,不是真的。」元澄一笑。
「呃,這是——」韋岸不明白了。
「這些人恐怕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蔣華的兵士,抱著必死的決心,所以壓根不怕我殺他們。放火,投毒,再加上不留俘虜,傳出去就是我宋軍屠城了。」很好的陷阱。
韋岸恍然大悟,「元相考慮真是周全,我竟然完全沒想到。」
「我現在不會殺他們,但怕他們自殘,所以才說陣前斬殺的話。其實,到了陣前,我會放人,他們總不能當著自己人的面自殺。」想朝他潑髒水,他卻極愛乾淨,「還有,前些日子我讓你找的山賊能派上用場了。」
「元相奇謀,韋岸這參軍形同擺設,慚愧。」韋岸也很快想明白。
元澄淡然而笑。
過了十日,宋軍和蔣家軍會戰於葛城。
陣前,騰郭宣讀宋詔,「南德已併入宋地,蔣公雖世代治理二州,不過代天子行令。今自封為王,逆天而行,棄百姓生死於不顧,挑起爭端。宋軍無意傷害無辜,但蔣公以卑鄙之法,暗中以死士燒城投毒,yu扣宋軍屠城之罪,已被我等識破。今日陣前,釋放假冒二州普通百姓的死士千人。一路以來,好吃好喝,未曾虧待。望今後光明磊落,輸贏大方以待,不要再行小人事。」
守城的將領在城牆上聽到,氣得大嚷,說元澄誣蔑。
元澄不管,只下令放人。
那些俘虜沒想到會這樣,在城門前進退兩難。
突然,從葛城裡射出一批急箭,將他們射殺了個七七八八。
蔣華不在葛城,沒想到自己潑出去的髒水又被潑了回來,澆得措手不及。說他陰狠歹毒的流言四起,而宋軍佔領的城鎮百姓生活穩定,平息了恐慌,因此形勢漸漸對他不利,九月被困於最後一城——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