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幽燕覺得自己快被嚇死了,卻聽——
「別怕,是我。」
那個叫贊進的高個子!武幽燕轉頭看他,搖搖頭,又指指他的手,表示自己不會出聲。
贊進立刻放開,低聲說,「快下去。」
武幽燕這時看到,就在贊進腳下,有個正方的黑洞。她果斷敏捷得鑽下去,雙腳踩到底才緊張起來,沒想到自己還能做出這麼靈活動作,前所未有。
「郡主,你撿了個好日子上門啊。」聲音隨人而來,墨紫的面容在燭光中金燦,美不可言。
武幽燕抬頭一看,洞口已經合上了木板,「那個人——」沒下來。
「他有事要做,郡主請跟我來。」墨紫笑了笑,轉身往深處走。
武幽燕立刻跟上去。光不亮,走過就黑,她只覺得七彎八繞,下樓梯就有兩回,最後到了一間艙房,半掩的房門透出明光。
墨紫推開門,「人來了。」
武幽燕走進去,看到元澄,還有一個也是她認識的,「魏佳。」
「郡主。」魏佳微微點頭,「這回出來能見到郡主,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收穫。」
「你們究竟在做什麼?」甲板上那麼多蒙面人,而這艘船跟迷宮一樣。
「郡主,我奉皇上旨意,幫元大人捉拿真正的叛賊。」事到如今,沒什麼好隱瞞的,「一切會在今晚揭曉。」
「真正的叛賊?」武幽燕一點就通,「你們是說,我爹他確實是冤枉的,是不是?」
「現在還不好說。」元澄坐在桌前轉茶杯,「只能說你爹也許不是主謀。」
「我能幫什麼忙?」武幽燕感覺到內心隱隱有種雀躍,有點懼有點驚,更多是期待。
墨紫靠在門旁笑,「郡主別興奮,只要你安全就好了·不然魏佳如何回去交待?」
「他們已被放入二層。」箏衣面孔浮現。
「墨紫,那我們該上去了。」元澄走到門口,輕捉她的衣袖。
墨紫輕喊,「臭魚。」
武幽燕身後就開出一道門·臭魚嘻嘻樂,「在。」
「你帶魏佳和郡主去吧,小心。」他們要從船尾的水上閥門悄悄走小船。
「得令。」臭魚與魏佳也很熟了,直呼小魏,拉著就走。
這段密艙通道窄,只容一人行。元澄跟在箏衣身後,自始自終拉著墨紫的手。
「我就有一點不明白·我們既然要離開大周,為何還要幫大周皇帝找這想要造反的人呢?讓他們內訌,就沒時間找我們的麻煩了。大周皇帝也是,顧頭不顧尾,有時好像很信任我們,有時又霸道專權,簡直難以捉紫對這個黃大人如今是喜一半厭一半。
「因為大周不能這時候亂。」元澄不高不低的聲音往後傳,「大週一亂·有利於大求;而大周皇帝跟你我敵對,不利於玉陵。當今天下的格局,若要抗住大求的鐵騎·就必須讓大周撐住。否則樹倒猢猻散,大周沒了,玉陵也不可能復國,天下將由大求統之。本來誰統治這個天下,誰當皇帝,都與我無關。然大求歧視漢人之陋習根深蒂固,野心雖大,無治世之長遠胸襟。我是漢人,又是特別自si的,不幫大周·要幫自己。」
這人不知道又在盤算怎樣的一個將來?墨紫掙脫他的手,雙手食指按上他的太陽xue,輕笑,「想那麼多,腦袋不疼嗎?」
「我不會造船,也不會雕木·整日裡大把大把的閒工夫,只能用來胡思亂想了。不像你有真本事,我實無長才。」假謙虛?不,真的。
「你有君主權臣大帥之才,而我只能替你跑跑是技術派,他是權謀家。
箏衣一抬手,附耳聽上方動靜,「華衣的暗號。先生,就是現在。」
元澄拿下墨紫的手,轉頭飛快看了她一眼,緊隨箏衣上去了。
墨紫也上去,但她跟元澄的方向相反,是和贊進一起,「甲板上如何了?」
「殺了對方一半人,我們這邊掉到水裡的多。」那意思就是水遁裝死。
前面出現幾個黑衣人,因為只能一個個行進,讓贊進輕鬆餵了翠心劍。
「姑娘小心身側!」落英跳出一間艙室。
鏘——墨紫的小劍和贊進的長劍雙雙架住了橫砍來的刀。
就在下一秒,那偷襲墨紫的黑衣人捂著胸口倒下。一把寒糝糝的匕首,刀尖滴血,握在墨紫的左手之中。這夜,她雙手有奪命的利刃。
「啊!先生!」箏衣的怒喊在這層處處相通的艙中分外清晰,「我要你償命!」
墨紫在心裡告訴自己,沒事的,一切都在計劃裡。但箏衣的怒氣,箏衣的聲音,那麼真實,令她又想計劃趕不上變化而忐忑不安,飛快朝聲音的源頭奔去。
「墨哥。」到預定地點,贊進抓住她,不讓她跑過頭,沉聲提醒,「雷老也在墨紫頓然醒神。
這時,廊道那頭再出現了一個黑衣人,他長著吊三角眼,手裡拎著一個布包。
「劫住他,別讓他拿走水淨珠。」墨紫下令,暗道這就是領頭羊了。
三角眼殺氣騰騰。剛經過一場激戰,那個逃官請的高手與自己的功夫不分上下,要不是逃官是只軟腳蝦,拖累那高手的攻擊,他恐怕很難脫身。
「女人找死!」他掄起那只被刺傷好幾處的臂膀,刀鋒對準墨紫的脖子。
墨紫一躲,跑上去甲板了。
贊進為了躲刀鋒,往後退開好幾步。
三角眼趁勢也上了甲板,對同來的殺手們呼嘯一聲,「扯呼!」
「想走可沒那麼容易!」墨紫一劍刺來。
三角眼看她沒架勢也沒氣勢,冷笑道,「你真想死,沒人攔得住。」刀光橫掃。
墨紫一扯早捏在手裡的繩,呼啦飛高,左手暗弩,「你想死,也沒人攔得住。」
三角眼腦門上多了三枚毒針·當場一命鳴呼。
墨紫跳下來,撿起布包,開心地大聲說,「我拿回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從桅桿尖上突然飛下一人,五指成鉤,劈向墨紫的面門。
墨紫啊呀大叫,後退時不小心撞到甲板上的拴繩樁子,身體失衡,向後仰的同時,手裡的小包飛了出去。
贊進想去接·但那殺手目露凶光,一掌繼續向墨紫打去,他只得先護住墨紫。
對方卻是虛晃一招,騰身搶過布包,三縱兩躍,跳下了船。他一走,剩下那些同黨不再戀戰,紛紛撤離。
墨紫揮手·眾船工立刻撲上船舷喊追。而她自己急匆匆轉回二層,直到看見元澄站著在和箏衣說話,才放下心來。
元澄只看一眼·就知道她的心思,「我沒事,毫髮未傷。外面如何了?」
「一切照計劃,水淨珠已經被拿走。」他說沒事,墨紫卻還是仔細瞧過一遍,「如你所料,三角眼背後還有人。」
「他喜歡有備無患,我也是。」元澄笑著坐下。
華衣走進來,「沒來得及逃的殺手都服毒了。」
「你和贊進帶人把船上好好再搜查一遍,別有漏網之魚·死活不論。」元澄吩咐道。
華衣說是。
「為了這水淨珠,都快血洗江湖了。要是他們發現拿走了假的,豈不是氣死?」演戲也演得驚心動魄,要不是高手在側,小命會真丟。墨紫拍心口,喝茶定神。
「誰說那六顆水淨珠是假的?」水墨眉挑起·如青山俊逸。
墨紫嗆到猛咳,「那····…那是……真的嗎?」
元澄拍她的背,又遞過水去,「真的。第一,沒人能仿得出水淨珠。第二,用假的會打草驚蛇。萬一他們中途打開看,怎麼辦?」
「可是你哪來六顆啊?」她有三顆,但他沒問她開口,所以她才以為是假的。
「閩老爺子借給我的。」得來全不費功夫。
「他把四顆珠子都借給你了?」這麼大方。
「老爺子顯然對孫女婿很信任,還說了在我手上就是在你手上,在你手上就等於在閩家手上,不用急著還。」他又厚顏。
墨紫撫額,「雖說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可如果魏佳跟丟了人,你拿什麼還給我爺爺?」這一回,真是玩大了。
「…···」元澄手撐下巴,好一會兒才答,「我沒想過跟丟的可能性。」
啊?!墨紫又好氣又好笑,「你剛剛才說有備無患。」
「有備無患,所以不可能跟丟。」因果關係上,理解相反。
到了下半夜,有人送消息來。
墨紫一見來人,跳起來,「丁狗!你何時回來的?」
「辦完你交代的事就去見了師父。師父讓我回來幫忙,正好大人要派我用場。」丁狗看到她也很高興,但正事要緊,轉身對元澄說,「大人,人歇在北城陵安寺,寺裡的和尚都是他們的人,功夫底子不淺。馬廄不鳴,燈火鼎盛,今夜不會要離開的樣子。來時,和魏佳碰了個對面,他的意思最好就趁夜深抓人。」
「那還等什麼?走吧。」元澄起身,讓落英拿了披風來,為墨紫束好。
丁狗看得眼睛發亮,跟在墨紫身後調侃,「剛聽臭魚說水蛇成了親,我沒趕上,心裡不舒暢。你成親,可不能偷偷摸摸,不請我喝喜酒。」
「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閒情開玩笑?」墨紫給他白眼。
下了船,夜濃不化,寒氣入風骨雨血。快馬急蹄,踏遠了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