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來,連仲安都不得不承認有道理。他本來還擔心此次任務曝lu,會給大周招來惹不盡的麻煩,如今人畢竟是大周救的,又記了這恩情,放人是在包圍圈中能兩全其美的唯一辦法。
「白羽,算了。」他勸。
魏佳也勸,「好好跟皇上說明白,咱們這差事也不算沒完成。」
蕭維在一片倒戈中,惡盯著元澄,「元大人,借一步說話。」
元澄正等著呢,對墨紫說,「你先穩著。」
墨紫對於蕭維提出要單獨和元澄說話,心裡難免好奇,暗道能不能讓她偷聽一下。因為,這兩人始終有點王不見王的意味,一冷一火,每次都有無形的硝煙。
當然,她也就是想想而已,身為船大,在這樣的場合,必須留在船頭。
蕭維一進大艙,劈頭就問,「元大人可知放走楚毓的損失?」
元澄墨眉上挑,「哦?蕭將軍的意思,元某不太明白。」
蕭維冷笑,「元大人是聰明人,何必裝傻?皇上讓我們救楚琉楚毓回大周,其中有多少伸援手的意思,大人應該比我清楚。」
「皇上溫和敦厚,自然是全力相助的意思。」元澄不留話柄。
「元大人,你我如今同殿之臣,理應為大周著想。楚毓留在皇上掌控之中,遠比放他自由對我大周更有利。大求不過握了個昏庸的太子,就令玉陵言聽計從。楚毓已是玉陵皇族最後一點血脈,只要有他在手,大周就能將玉陵收回來,對大求發兵亦師出有名。」蕭維看著元澄,「我知你對此未必以為然,可你也別忘了,南德棄你時,不論我們如何反對,皇上卻一直對你另眼相看。所謂。知恩圖報。元大人,你說是也不是?」
元澄不急不徐。這般答他,「蕭將軍的話,元某其實很明白。只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玉陵**,是大周同意的,帝詔仍存。既然大方過一回。就不能由後人小氣了。大周和玉陵的關係,元某認為與其趁虛而入成為操控與傀儡,不如結成盟國對長遠更有利。當今天下四分。玉陵且不去說。大求狼子野心以昭然於世人,但其做法令人髮指。無法收服人心。南德無德,新帝弱能,權臣弄柄。百姓浸於苦海而無法脫離。唯大周母國風範仍存,一海尚平,讓無數漢民嚮往之。然,大周若軟禁楚毓,人心便失;若覬覦玉陵。天下不安。如此一來,大求的惡名,倒由大周承擔了一半。」
蕭維犀利的眼神漸漸容緩。
「大周不能壞了自己的名,尤其是大求強橫之下,更應該寬厚仁慈。才能四海歸一,萬眾一心。到那時。天下猶如囊中取物。」元澄知道蕭維已聽明白了,「玉陵人來接,是最好。玉陵人來不了,大周也該派人護送回去。玉陵復國,一旦進入對抗戰,大求便分身乏術,且耗其國力和儲糧。大周守也好,攻也好,主動權就掌握在手中了。至於蕭將軍對皇上和大周赤誠之心,元某是敬服的。」
元澄和蕭維在溝通,墨紫和金銀在臨別對話。
「怎麼不見我家九九來送我?」金銀笑得又不正經。
「你見有女眷麼,除了我之外?這等陣仗,夜黑風高,打劫搶人,女子多會怕的。」墨紫早準備他要問,「再說又不是生離死別,送什麼?」
「墨紫,你是有親妹子沒義兄弟,敢情剛才說那麼好聽,都是騙我的。」金銀大有怨言,「再說,我可是你妹夫,豆綠是我妻。你不讓她跟我走,連送都不讓送,這叫棒打鴛鴦。」
墨紫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背負這麼一項罪名,真是哭笑不得,正好也需要當著別人的面拆穿他,「非常時期說得非常話不必當真。豆綠從小就心眼特別好,她知道若不扮夫妻,你的性命恐怕不保。如今既然已經化險為夷,這樣的借口別再用了,免得引起誤會。」
金銀環顧周圍,見眾人這才瞭然的模樣,將墨紫拉近身側,壓低聲音,「你該不會以為說清楚就能幫豆綠撇清了吧?」
墨紫笑著,眸現凶光,「我同你結拜是一回事,豆綠跟你又是另一回事。金銀,我不想我妹妹嫁你。」
金銀哎呀一聲,捧心叫痛,「我以為你總會幫著我的,想不到今日才發現是我一廂情願。雖然我也沒真想娶你妹子。她長得醜,傻乎乎的,我也是衝著你,所以對她好些。像我這等俊郎,娶妻至少也得是個能入眼的。誰知,讓你嫌我。」
這人的審美觀至今沒調整過來,墨紫搖搖頭,不跟他爭豆綠的美醜問題,「是,我嫌你。身為玉陵二皇子,我嫌你身上的責任太重,任重而道遠的。而復國成功,你就是玉陵皇帝。我便嫌你不能對豆綠一心一意,一後宮的女人。要是復國不成,那就更不用考慮了,命大概都不保。想來想去,唯有奸商金銀,還不失為妹夫的好人選。」
金銀悶聲笑,用扇子打墨紫的頭,「我家的三兒想太多,為兄開玩笑罷了。我若對你妹妹動了情,是一定會帶她走的,哪裡容你說不行。」他問得是,怎麼不見豆綠來送。
墨紫瞇眼。她想多了嗎?看他說得坦然,似乎真沒有動心的跡象,她就產生了奇怪的矛盾心理。豆綠哪裡不好,他又嫌丑又嫌傻的?
這時,元澄和蕭維出來了。
「蕭將軍願意放我走了麼?」金銀扇柄一敲手心。
「蕭將軍並非不肯放你,不過有各種擔心和顧慮罷了,畢竟皇上的意思是將你救回去。」元澄為蕭維代言。
「二殿下……」自這趟跟船,他的適應力和調節力前所未有得到了鍛煉,「蕭某確無惡意。玉陵皇室如今只有二殿下一人,裡面形勢如何十分難說,反抗軍的戰力也令蕭某擔心。與其莽撞跟去,我本意是想請殿下去大周跟皇上親談,皇上一定會支持殿下的。玉陵遭難以來,大周收容了很多玉陵百姓,不但開倉放糧,而且為他們建村起市,甚至更改了臨時戶本之例法。皆因為,我們是一脈相承。」
墨紫聽了這番言語,眨眨眼,原來蕭維也很能打官腔。
金銀官腔回去,「蕭將軍說得極是。大週一直幫著玉陵百姓,楚毓是親眼見到親耳聽到的。此番你們的救助,楚毓銘記在心。奈何玉陵生靈塗炭,百姓水生火熱,楚毓再不能袖手旁觀,想要盡快趕回去,與大求周旋到底,復我玉陵錦繡河山。為此擾亂了蕭將軍的行動,辜負了周皇帝的好意,楚毓深覺遺憾。不過,我相信不用多久,你我一定能再見面,把手言歡,一醉天明。」
金銀帶著一兩等人下到陳勝的船上,陳勝又是好一番熱切認主,然後才沖墨紫道,「姑娘曾給陳勝方便,今日將毓殿下從大求人手中救了出來,陳勝感激不盡,願教姑娘一法,能安然渡過江去。」
「陳將軍請說。」興許,比她的法子周全。
「我看姑娘的船與我剛才弄沉的一艘大求戰船有七分相似,我這兒有繳下來的武器盔甲,便是連暗號,水道圖和巡邏船的路線都一清二楚。姑娘不妨偽裝成巡邏的戰船,再趁夜黑難視藉機混過去。」陳勝乍眼見到墨紫的船時,真心以為是大求船,所以才有此想法。
墨紫眼睛一亮,「這個主意好!我原也是要混過去的打算,卻只能等巡邏船錯開的間歇,讓對方以為是自己人,然後快速行過江去。有了陳將軍的相助,就不是純粹看運氣了。」
陳勝晃晃火把,「姑娘的方法過於冒險。這條河的盡頭就是水寨,要入江得經過盤查,沒有大求頒發的行船許可,不但不能過關,還會引起懷疑。唯一的方法就是冒充巡邏船。沿江水寨連成線,把關的人也不是每個寨子裡的兵士都認識,且最近一直有新的戰船加入。」
魏佳嘀咕道,「從來都滿打滿算,把握十足的樣子,居然還有試運氣的時候?」
墨紫聽個正好,回頭還笑,「我可不是什麼事都有把握的。更多時候,走一步看一步,遇到緊急處,再緊急應付就是。所以,別把我看得太本事了。」
陳勝不僅給了墨紫繳獲的東西,還派人為船身塗上他滅掉的那艘戰船的名字——螭,又等墨紫掛上狼旗和水寨寨旗,看上去似模似樣,才下令回航。他們要回玉陵,必須從封州走。但陳勝能偷入大求境,據說是有一條極險卻極密的水道,只要耐心藏過這段時間,天氣不錯,風向不錯,出去沒問題。
火光滅了,煙吹散了,划槳的聲音讓有節奏的水流聲替代,載著金銀的船消失在支流之內。
墨紫沒時間傷感別離,給臭魚他們分配完任務,不久就感覺到水速急切起來,快到河的盡頭,江的入口。
「元澄。」她不自覺尋找依靠。
「我在。」他也換了大求士兵的軟甲衣,戴了盔帽,掩住斯文的相貌。
星月之下,河那邊並排著五艘大求戰船,尖翹的船頭冷冷泛出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