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勝在那村落中順手牽了件粗布衣衫,將破爛的囚衣換下,也未多作逗留,便向秦楓縣城趕去。
如今他身無分文,想要回到西林縣只怕有些困難。而且,他並不知曉自己的是否仍被官府通緝,因此只能先去這璨州小縣城探上一探。
此番他重獲新生,不但立下了遠大志向,而且在他心中,壓抑已久的仇恨也快到了爆發的邊緣。他永遠忘不了那夜的噩夢,忘不了那張絕美而可恨的容顏。所以,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去狠狠報復一番。而報復的手法,已在醞釀之中。
在距離縣城約摸還有幾里路的時候,夜幕緩緩降臨,好在官道旁有一處客棧,使得東方勝不至於露宿荒野。
「客官,您可是要住店?」東方勝剛一跨入客棧,便有一個尖嘴猴腮的店家迎了上來。
四下掃視了一番,這客棧雖小,但生意卻是不錯。底樓的酒館中,少不得有十七八個旅客正在歡談暢飲。店小兒和頗有兩分姿色的老闆娘都忙得不可開交。
東方勝大步邁開,直接找了最後一張空桌坐下,朗聲道:「先上一桌酒菜,住店之事稍後再說!」
「額,這個……」那店家打量了東方勝一番,眼中隱晦地閃過一絲異色,吞吞吐吐地道:「客官,本店有個規矩,只要先交一點定金,酒菜絕對讓您滿意!」
「啪!」
東方勝怒目橫眉,往桌上猛地一拍,暴喝道:「怎麼?還怕老子給不起錢?」
這一聲顯得有些陰氣的大喝,卻是使得店中滿座皆驚。店家眉頭一皺,似乎有些猶豫,轉眼間卻是賠笑道:「大爺請息怒,您且稍等,酒菜馬上便好!」
說罷,店家向老闆娘遞了個眼色,旋即鑽進了廚房。不多時,東方勝眼前,便有雞鴨魚肉擺滿一桌。
「嘩啦!」不經意間,東方勝便已淌出了哈喇子,醜態百出。
饞蟲作祟之下,他也顧不得太多,抓起一隻整雞,稀里嘩啦地便是一陣狂啃。進店後便躲在東方勝懷中的小龍,此刻也是流著哈喇子鑽了出來,長長的舌頭迅速彈出,瘋狂地捲起桌上的菜餚,可了勁兒地往肚裡塞。
東方勝只顧自己吃了,卻是沒有發現,四周的旅客早已將目光聚集到了他這個方向。尤其是一位衣著光鮮的女客,看到東方勝的吃相和那個骯髒的小青蛙時,臉上頓時露出厭惡之色,當即把那店家喚了去,交代了兩聲。
這會兒,東方勝被雞肉噎到,伸手便去拿勺子舀湯,卻正好看到小龍將舌頭伸進湯盆中,捲起一顆顆肉丸子,像喝水一般吞進肚裡。
「你吃肉,哥喝湯?」東方勝瞪了小龍一眼,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趕緊端起湯盆往嘴裡灌了幾口。
而這時,那尖嘴猴腮的店家卻是走了過來,有些僵硬地笑道:「這位客官,本店只招待尋常人,您這畜類……可否移至別處?」
「嗯?」東方勝放下湯盆,掃視了一眼四周之人,那些人一個個收斂目光,無人敢與他對視。而東方勝卻是火氣騰騰,在那店家的注視下,暴怒出手,一拳砸在酒桌上。
「辟啪!」堅硬的桃木桌子,頓時被砸成幾塊碎木,剩下的半桌酒菜也稀里嘩啦灑了一地。
「誰他娘的還敢嚼舌頭根子,老子一拳崩了他!」東方勝豁然起身,目光冰涼,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煞氣,駭得四周旅客噤若寒蟬。
那衣著光鮮的女客,此刻花容失色,尤其驚駭,連忙將頭埋在胸前,身子下意識地向旁邊的男伴靠了靠。而那店家,此刻面色鐵青,卻是不敢搭腔。畢竟就東方勝剛才這一手,只怕一些練家子也干他不過啊!
「真他娘掃興,不吃了!老子要睡覺,還不帶路?」東方勝見沒人敢應聲,便對那店家喝道。如此一來,他人生第一次霸王餐,便成功拿下。
「哦,哦!客官這邊請!」店家連忙點頭哈腰,將東方勝引上了二樓客房,現在,他雖知東方勝不是個善茬,卻也不敢招惹。
「原來肆意撒野的感覺是如此暢快!難怪世間會有那麼多惡霸!難怪書中會有從惡如崩一說!」東方勝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卻是心神激盪,難以平靜。今日之事,完全顛覆了他十八年來堅守「忍」道的習慣,但結局卻是出乎意料的爽快。
只是,幾聲暴喝之後引得喉嚨有些不舒服,這卻是顯得有些美中不足。
而就在這時,那店家卻是敲門而入,端上一隻燒雞,一臉諂笑地道:「客官,今日多有得罪,小的怕您沒吃好,特意讓廚子燒了只嫩雞,請您笑納!」
「好說好說!」東方勝對這店家察言觀色、看人下碟的本事,卻是佩服得緊了,頓時大笑著地接過燒雞,當著那店家便是一頓狂啃。他雖一心要作惡,但面對這般好脾氣的店家,卻是有些下不得手了。
只不過,東方勝卻是不知,那店家退出客房後,當即將他婆娘拉到一邊,低聲問道:「怎樣?量可下足?」
「放心,三包蒙汗藥,他就是頭猛牛也得給老娘躺得死死的!」老闆娘一巴掌拍在自己豐腴的胸脯上,眼中卻是閃過一道惡毒的光芒。
「哼!敢跟老子耍橫?老子出來混的時候你他娘的只怕還在玩泥巴呢!」店家狠狠地瞪了一眼東方勝的客房,忽然大手一伸,探進了老闆娘的胸間,幾番揉捏之下,使其忍不住嬌喘連連。
而此刻,其他一些客房之中,一個個旅客皆是感覺頭暈眼花,很快便輪番倒下,不省人事。
「小龍,來,哥分你個雞屁股!」東方勝滿嘴流油,手中捏了一個翹翹,遞給小龍。後者卻是小眼一轉,嗖的一下凌空跳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東方勝手中那啃了一半的燒雞捲入肚腹之中。
「你倒是不客氣!」東方勝無奈的搖了搖頭,暗中下定決心,以後吃東西時定要提防這該死的小青蛙。至於那蒙汗藥什麼的,對這不知江湖險惡,但卻近乎百毒不侵的一人一蛙,卻是連一點暈眩效果都沒起到。
盤膝坐在床上,東方勝習慣性地修煉了一番《龍雉妙訣》,不多時,一陣倦意襲來,當即躺下便睡。而就在他意識朦朧之際,那店家和老闆娘卻是各自提了把菜刀,大搖大擺地推門而入,逕直來到東方勝床前。
「相公,要不先搜他一番,這小子看起來窮酸,但說不定卻帶著寶貝咧!」老闆娘舔了舔嘴唇,伸手便向東方勝胯間探去,瞧她這模樣,似乎早已看上了東方勝的某樣寶貝。
「他娘的,這小子畢竟是個練家子,老子先卸了他手腳,免得夜長夢多!」那店家雙目中露著寒芒,卻是沒有在意他婆娘的舉動,只把菜刀高高舉起。
而就在這時,東方勝卻是忽然鼓瞪雙眼,暴喝出聲。
「搓搓你個板!原來是家黑店!」東方勝一個鯉魚打挺彈起身來,當即便是一招雉飛天,踢飛那菜刀的同時,兩腳便將那猝不及防的店家踢爆,轟然砸出了房門。
「你,你怎麼沒昏死?」那一臉淫蕩的老闆娘,此刻已然面如死灰,雙腿打顫,手中菜刀早已滑落,一雙媚眼驚恐地看著東方勝。
「昏死?」東方勝眉頭一皺,卻是不明所以,但一想到自己險些就要被這黑心毒婦大卸八塊,登時火冒三丈,一腳便將老闆娘踹飛出去!
正當東方勝準備暴虐二人一番時,客棧門口卻是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辟啪!」客棧大門忽的便被踹開,東方勝探頭一看,卻見是一隊大刀捕快破門而入,登時驚出一身冷汗。
「擦擦!難道我的行蹤這麼快便暴露了?」東方勝自從進過西州大牢,心中對那官差便有著一絲畏懼。這一下,自然以為自己通緝犯的身份暴露了,扭頭便要鑽進房門。
「壯士!」忽然,帶頭的捕快一聲大喝,嚇得東方勝心頭一冷。原來,卻是那捕頭瞧見了正痛苦呻吟的店家和老闆娘,登時便知曉了發生的一切。而他們這一行人,正是收到了線報,專門前來捕捉這對惡賊夫婦。
經過一番審問,那滿頭鮮血的店家和老闆娘對自己的罪行都供認不諱,其他昏迷的旅客被救醒後,卻是對東方勝萬分感激,悔恨之前誤把他當作了地痞。
翌日清晨,捕頭邀請東方勝前去縣衙領賞。聽聞賞銀竟有百兩之多,東方勝不禁怦然心動,可他如今乃是逃犯一個,豈敢去那衙門之地,當下便一番推辭,想要逃之夭夭。這一舉動,卻是讓那些捕快以及旅客當成了做好事不留名之義舉,心中佩服不已。
「壯士,請留步!」就在東方勝故作鎮定離去之際,那捕頭卻是沉聲叫住了他。
「難道,被他發現了?」東方勝心頭一緊,暗中運轉龍雉聖力,說不得,便只有殺人滅口了。
哪知這捕頭卻是忽然拿出一個小包裹,當著眾人的面遞給了東方勝,肅然道:「壯士,這二十兩白銀,請務必收下!這也算是我們對英雄的尊重和感謝!」
這些銀兩,便是從客棧中繳獲的部分贓物。看那他耿直的樣子,若是東方勝不接,他鐵定是會怒了。
東方勝訕訕一笑,拿過沉甸甸的白銀,便拱手拜別那捕頭,朝著與秦楓縣城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雖說他其實是準備去縣城,可當務之急,卻是與這些捕快撇清關係。
走出一段路後,東方勝鑽進了官道旁的樹林之中,心中一片忿然。
「晦氣!老子一心從惡,怎的卻弄成個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