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銃隊!」一名千總微微示意。
列陣完畢的清兵迅速的把他們鳥銃隊派遣了出來,同樣是呈現輪射的陣型,一步步的向前推進,他們的後面是一排排的刀手和長槍兵,不少人甚至還帶著弓箭。
同時,那名千總還派人朝著兩翼包抄而去,他相信總是能夠找到間隙的。
此刻,就算是還略略有些不滿的人,也不得不隨著大隊的人馬一起前進,在這種陣勢之中,個人的意志變得不那麼重要。面對敵人,就算是他們也不能不亡命的搏殺,汗珠在不停的往下流,握著兵器的手在微微的發抖。
站在最前面的鳥銃手儘管也在努力的保持著陣型,不過無論如何也達不到平時訓練的程度,手掌上沾滿了汗水,不停的把舌頭伸出來四處舔一舔,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把陣型弄得有點散亂了。此時,就連指揮鳥銃手的清兵軍官也是緊張萬分,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那支部隊,同樣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隊形早已散亂不堪。
一步步的接近,指揮鳥銃手的清兵軍官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這種壓力,在明明還是很遠的地方,突然就喊道,「準備!」
鳥銃手們下意識的就舉起槍,同時很是長舒了一口氣,就這麼一步步的接近著,如同眼睜睜看著一顆子彈緩慢的射進自己的頭顱一般,換了誰都受不了。可就算這樣,還是有人恍若未聞一般,繼續向前走著,同前排的鳥銃手攪在一起,頓時就引起了一絲小小的騷亂。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他們發現那支小小的三百人方陣已經離他們更近了,心中更加慌亂,焦急的等待著命令。
指揮的軍官不停的念叨著,「近一點,再近一點。」
就在此時,那支三百人的小小隊伍,突然之間轉換了隊列,形成兩列縱隊,可就算這樣,那些早已膽寒的騎兵也不敢再度靠上去,何況那些火槍隊的後面還有身披鎧甲的長槍兵,正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監視著他們,而包抄的清兵明顯離得太遠,來不及有所動作。
不過,那些清兵陣列中的軍官臉上浮現出一點笑容,他不得不承認,這支莫名其妙的隊伍訓練是做得很好的,完全脫離的地方民團的範疇。可如此優秀的部隊,卻沒有一個正常一點的指揮官,居然擺出了一個可笑的兩列線性陣。鳥銃隊的陣線一般都是五列,這樣才能保持連綿不斷的火力,那傢伙連一點常識都沒有嗎。
此時,就算是身為敵人,他們也不禁為那些即將冤死的武裝農夫感到惋惜,若是自己的手下有這麼一群人該是多好。
他們的高興並沒有持續多久,所謂的惋惜就更是談不上,對面那個搞笑的線性陣列裡,突然有人朝天開了一槍,仔細一看,分明就是有人走火。
不能不說,這個世上總是充滿了偶然,恰恰就是這一槍,讓精神早就繃到極致的清兵鳥銃手再也承受不住,突然間就是一陣稀稀拉拉的排槍打了過去,對面行走著的三百多人毫髮未傷,反而乘機加速前進,對後方不斷巡視著的騎兵毫不理睬,就是快步向前奔跑著。
那名清兵鳥銃的指揮者先是嚇得愣了神,但豆大的汗珠很快冒了出來,也顧不得擦,飛快的下達了轉換隊列的命令。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劍士呼喝了一聲,頓時,三百多人齊齊的站立,平舉火槍,一陣排槍激射而出。
轉換完隊列的鳥銃手,剛剛把槍舉起來,就是一陣鋪天蓋地的彈雨,一排排的人倒下,在地上掙扎著,痛苦的嘶叫,把隊形弄得更加混亂,近三百人的齊射,這種火力是讓人難以想像的。
「他們怎麼可以打這麼遠!」
其中還有不敢相信的清兵嘶聲裂肺的喊道。
同時也有清兵喊道,「他們沒機會射第二發了,我們衝啊!」
清兵的千總同樣看出了其中的機會,一揮手,頓時,整個正面陣線的清兵一擁而上,像破堤而出的潮水,洶湧的衝過來。
不能不說,那一排齊射威力是十分壯觀而驚人的,但此刻所有的清兵都相信,只要他們衝上前去,勝利依然是他們的。
「衝啊,衝上去,他們的火槍就是一根燒火棍。」
很快,那些拿著大刀和長矛的清兵就漫過了前排的鳥銃手,朝著不遠處區區三百人構築的單薄陣線衝了過去,但就在他們滿懷希望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第二波彈雨再次傾洩了過來,同樣是三百人的齊射,威力驚人,撲倒的士兵密密麻麻的滾倒在地上,衝在前排最兇猛的士兵立刻就被清空了一片。
在洶湧前進的大隊面前,及時回頭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些摔倒在地上,僅僅只是受傷的清兵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很快就被後方的人踩成肉泥。
衝在最前排的清兵已經想回頭了,但後面的人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擠著向前湧,使得他們身不由主的向前衝著,只是祈禱著第三輪子彈不要落在自己的頭上。
上天總是很希望作弄人的願望,第三輪齊射再次出現,又是成排成排的士兵倒下,明明離那單薄的陣線看起來如此近,可為什麼就是衝不上去。
拿著千里鏡的把總早就停住了腳步,從千里鏡中看見那近三百名武裝農夫正在更換火槍上的子銃,速度之快,駭人聽聞。
轉眼的時間,又是第四輪排槍打了過來,而此時,清兵也不過是向前推進了幾步而已。
「掣電銃,是掣電銃。」那名拿著千里鏡的把總終於發現那裡不對勁了,一支區區三百人的隊伍,面對幾倍於己的敵軍,居然敢離開自己的有利地形,有恃無恐的開到這種寬闊地帶來,如果說他們沒有什麼依仗,打死都不會相信。
清兵千總臉上青白相間,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在第五輪排槍打出去的時候,那些衝鋒的清兵再也承受不住,呼啦啦的向後退去,正如他們的衝鋒一樣,又如潮水一般的退卻了。
這次近三百人的武裝農夫沒有向前衝擊,而是抓緊這一點一滴的時間,重新把子銃上滿彈藥,因為兩翼的清兵已經就位,正虎視眈眈的向這邊看著。
潰逃的清兵再度整好陣形,那名拿著千里鏡的把總站在千總面前,說道,「是掣電銃,一定是掣電銃。」
「什麼掣電銃?」千總黑著臉問道。
「小的也只是聽過,據說製作起來極為不易,就連當年北京城的崇禎也不過才裝備了幾把而已,想不到在這個偏僻之地竟然能看到這麼多。」
「一個小小的土財主!」那名千總咬牙切齒的說道,不過隨即面露笑容,說道,「此物真乃利器也!縱然有此利器,他們終究只有區區三百人,今日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那些掣電銃全都搶過來。」
說完,他看向已經準備就緒的兩翼清兵,黑洞洞的火炮也往前推了幾步。
同時,孫永金也笑瞇瞇的看向離城門越來越遠的清兵,此刻,他們再想回頭已經沒那麼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