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龍這一句學得繪聲繪色,聲形並茂,連那腳踩上別人的脖子的動作都學得霸氣十足,直看得李家眾人一片嘩然。
老太太厲聲喝道:「這是什麼人,莫非是要打上我李家大門麼?」
李梓騰在一旁卻聽得心頭一跳。實在是李相龍這一句學得太逼真了,那語氣,音調,分明就是出自高銳之口。
此時此地,他倒不是害怕高銳,沒了天狼劍裡的不壞真人給他越級撐腰,他這個金丹未破,還在築基期上晃悠的修士,雖然在人才凋零的修仙界還算說得過去,但是在強人輩出的李家就實在拿不出手了。別人不說,光是李楓林就能穩穩的吃定他。須知武尊級的武者是和金丹期修士一個級別的,雖然李楓林也是剛剛突破,可是兩個級別之間的差別實在不小。
李相龍似乎就是要達到眼前的效果,他眼中笑意一閃而過,緊接著便咬牙切齒的說道:「老太太您說著了,此人正是大言澹澹,叫囂著要到我李家找騰五哥的麻煩。而他的名字,想必騰五哥是知道的,就是雲台山的高銳!」
李梓騰聽他說出了意料之中的名字,於是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可緊接著他又猛然將眼睛一睜,直視向李相龍的雙目。因為他突然感到,這其中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高銳此人他雖然只見了寥寥數面,但性情脾氣他還是看得出來的,雖然年輕氣盛,有時好出風頭,可骨子裡,還是個陰沉的人。明知不可為之事,他決不會貿然去做。而李家的實力,他早在衝霄頂上,便從唐冀處瞭解過。此時此刻,他又如何會放出此等毫無意義的狂言呢?
而就在他還在思忖的當口,整個臥房內外都已經開了鍋了。老太太想要高聲喝止,卻接連壓了幾次都沒有壓住。
須知李家人已然被壓抑得太久了,十幾年來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在過去的同僚面前連頭都太不起來。而現在,剛剛被皇上解了出仕的禁令還沒幾天,居然連個小小的仙道修士都敢來挑戰他們,這叫他們如何能夠沉得住氣?
「停一停!我還沒說完呢。」還是李相龍的一嗓子,讓眾人再度將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
「這高銳果然囂張,不過到底因為他,我才敢確定之前聽到的傳聞果然是真的。原來,騰五哥當初吸收天魔魔魄的時候,順道把他祖師不壞真人的神魂也給收了。所以他才要打上門來的。」
「莫非這次的刺客就是他的人?」有人問道。
李相龍道:「這廝已然放下狂言。未必是他,但也脫了不干係。」
李梓騰一聽,不由暗自一笑,他可以肯定,這個外房的堂弟至少沒有全部說實話了。祖師劍靈被奪,在高銳來說,可以說是奇恥大辱。藏著掖著都來不及,哪裡有可能到處傳揚,特別是對這種視為螻蟻的市井潑皮宣揚呢?
這時他突然心中一亮,隱隱猜到了李相龍的目的:「你不就是想趕我走麼?可惜這辦法太拙劣。李家何等人家,怎麼會為了高銳這種級別的威脅,就對我不管不顧呢?你就看看這些叔叔嬸嬸們群情激奮的架勢吧?」
想到這兒他冷冷的看了李相龍一眼,而恰好,對方那雙賊溜溜的眼睛也正在看他,兩人目光相接,不由相互冷笑了一下。
李梓騰見狀,心頭又是一陣輕顫,對自己剛剛的判斷瞬間起了疑心。如果對方是要趕自己走,又何必挑動家人同仇敵愾的情緒呢?
老太太此時忽然問道:「你聽了這些話之後,難道就這麼回來了?」
李相龍聞言一愕,隨即昂首道:「不是啊,老太太,我當時就要上前拿他質問。可是那傢伙話剛說完,就飛劍而走了。相龍無能,飛騰術還沒練到家,便追不上他了。」
「這裡在吵什麼?」
這一聲喝令如同綸音貫耳,頓時將嘈雜的聲浪消於無形。遠處迴廊裡,老祖宗李善奇正快步走了過來。他一大早奉聖諭入宮見駕,此刻才回到家中,卻正好撞上了這陣子混亂。
「老祖宗。」王老太太上前道:「梓騰陪同永寧郡主出城圍獵,遇襲受傷了。」
李善奇朝她點了點頭,道:「我聽說了。」然後他大步邁入房中,直達李梓騰的床前,俯身探視了一下之後,和聲安慰道:「梓騰你有兩大元神護身,此等陰毒招數對你無用。只是皮肉受苦,好好調養一下就好了。」
李梓騰奇道:「這事兒老祖宗您已經知道了?」眾人也紛紛將詫異的目光投向了李善奇。
李善奇道:「我也是剛剛從皇上那兒得知的。秦王殿下已將回夢山的一切稟報給了他。」
李則全此時上前道:「老祖宗,既然皇上知道了,他可有什麼說法麼?」
李善奇奇道:「你要什麼說法?」
李則全道:「適才相龍正在說到此事。只因那冥月天魔乃上古魔神,此魔每一出世,天下必有大亂。如今其魔魄就在梓騰的身上,已經引起了多方勢力之覬覦,今日梓騰被襲,便是其中一樁。如此大事,皇上既已得知,難道就沒有什麼說法?」
李善奇沉吟了一下,才道:「皇上並無表示。」
李則全和李相龍對視一眼,均不解的搖了搖頭。李則全想了想,又道:「沒表示也好,怕只怕皇上為了防備魔神作亂,對梓騰有所不利。」話到最後,他的話音越來越輕,眼睛卻專注的望著李善奇。
李梓騰心中一震,這才知道這叔侄?的真正底牌所在。前面的一切不過是幌子,用來打壓李家人心的,乃是皇帝的猜忌。老祖宗和老祖母固然疼愛自己,但一旦皇帝有所意動,他們又如何為自己出頭?這兩天來他早已想通了,過去的十幾年,不就是因為燕帝態度不明,他們才不敢與自己接觸的麼?如今李家一百幾十口人剛剛有了出頭的機會,他們會為了自己一個人,而違抗燕帝的旨意麼?
聽到這話,只見李善奇的神情果然一冷,半天沒有說出話來。而老太太則不由自主的露出了驚惶的神色。她疾步到李梓騰的床頭,一把拉起了他的右手,放在手心裡便用力的撫摸起來。
李梓騰淡然一笑,故作平靜的對老太太說道:「奶奶別為我擔心。皇上那邊我也見過了,該有什麼事兒還能等到現在?」
老太太還沒說話,李則全便搶先說道:「這可難說了。皇上一向喜怒無常,當年你爹觸怒了他,也是前後反覆了幾次,才最後下了殺心的。」
老太太怒容道:「則全,你就不能揀點好聽的說?」
李則全微微低了低頭道:「大太太教訓的是。只是,則全也是為了咱們李家著想啊。當年冥月天魔出世,威臨天下,幾欲顛覆大燕。這才不過短短十數年便魔蹤再現,皇上心中難道就沒有一點擔憂麼?」
李善奇突然道:「好了,此事我自會與幾房家主商議。你們小一輩的都下去吧,也讓梓騰好好歇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