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王老太太聞言一聲低喝:「真是有什麼樣的娘親就有什麼樣的兒。在長輩面前,哪輪得到你來多嘴多舌?」
李相龍不過十**歲的年紀,年輕氣盛是難免的,見自家娘親被斥,一下沒忍住才跳了出來。但王老太太積威多年,豈容輕犯?嚴辭厲喝之下,他哪裡還張得開嘴,只得賭氣地鼓了鼓腮幫子,扶起他娘便往外走。而他們身邊,還有幾人也同樣憤憤不平。
李梓騰看得憋悶,雖然有奶奶力護,但被人如此憤恨,他又如何能安坐得下去。於是他猛的站起身來,對陳氏母子二人道:「嬸娘且慢走。」
二人聞言一愣,雙雙轉回過頭來,只聽陳氏道:「怎麼?走都不給走了?好大的威風啊!」
李梓騰深吸一口氣,奮力壓下了心頭的火氣,沉聲道:「梓騰不敢。」
「那你想做什麼?」李相龍瞪眼道。
李梓騰搖了搖頭,苦笑道:「我知道,因為我爹的緣故,連累了族中上下十幾年。既然大家還是這麼看不慣我,那我呆在這兒,也只能徒增各位的煩惱,引起族中的不合,與其你們走,不如……」
「梓騰,你瞎說什麼?」老太太當即截住他的話頭道:「當年之事,也不能全怪你爹,更怪不到你頭上來。有我在這裡,看哪個敢再把你趕走?」
話音剛落,就聽門口李善奇蒼勁有力的聲音傳了進來:「媳婦你說得不錯。」
話到人到,只見這位李家老家主的身影已然走進了廳來。而他的身後,是剛才未曾出現的李楓林,再往後,就是李梓騰的幾位族叔公和族叔伯了。
走入廳中,李楓林先向李梓騰打了個眼色,那意思好像是說:「別擔心,一切有我。」李梓騰則以應一個苦澀的笑容。
李善奇一出現,所有人都齊齊站了起來。直到他走到主位上坐下,眾人才各歸其座,只有李相龍母子和李梓騰依舊站著沒動。
只聽李善奇道:「剛才楓林來請我,說是難得梓騰回家,又沒有外人在,大夥兒正好一齊聚一聚。我便猜到,會有此刻的事情。」
陳氏夫人立刻開口道:「老祖宗,這可不是我們有意生事,實在是觸景生情,想起了龍兒他死去的爹爹啊!」說著鼻子一抽,便淌下了兩行淚水。
李善奇皺眉道:「則鞏的事,確是不幸,可也用不著想一遍哭一遍吧?」說著他把桌子一拍,大聲道:「我不希望再說第三次了,梓騰他爹的事情,到此為止,誰也不許借題發揮了。」
陳氏夫人還想開口,李善奇指著她道:「特別是你,還有你們幾個做媳婦做娘親的。想不開的就想辦法想開。不行就出門散心去。沒事別擠著一塊兒瞎琢磨。還有啊……」他又轉向了李子騰的祖母:「像這種女人太多的聚會,就別讓梓騰攙和了。陰氣太重,沒事也弄出事來。」
一句話說的,連王老太太也不好意思起來。
而他身旁,李楓林則趁機走了出來,一拉李梓騰的胳膊道:「聽見沒有,老祖宗說了,這種場合少攙和,跟我來,介紹人給你認識。」
李善奇大笑道:「對對對,你們年輕人多在一塊兒親近親近。快去快去!」
老祖宗的一記獨斷專行,總算解了李梓騰表面上的圍,但在他心裡的疙瘩,卻仍然沒有解開。抬頭不見低頭見,那些人心中的怨氣,豈是靠躲能躲得掉得?
從環花閣出來,李楓林拉著李梓騰把李家大致的佈局給熟悉了一下。同時也解釋了一下為什麼陳氏夫人會如此的仇恨他。
原來當年李剛案後,李家的人全部遭受清洗,該告老還鄉的告老還鄉,該直接除名的直接除名。
而當時年不過三十的李則鞏正好意氣風發,處在穩步陞遷之中,眼看就要進入六部任職了,卻被一道血令瞬間踢出了仕途。心高氣傲的李則鞏當即大受打擊,竟在不久之後的修煉中走火入魔。數年之後終於一命嗚呼。
「這筆帳也要算在我爹的頭上?」李梓騰眼都直了。
李楓林無奈地搖搖頭:「這是比較倒霉的。還有另外幾個正當年少的,受禁令所限,他們無法科考入仕,算是把最好的幾年光景給耽誤了。所以……」
「也是我爹的錯……。」李梓騰已經激動不起來了。
這之後,總算平靜了一個多月。那些對李梓騰心有怨懟的,很自覺得離他十丈遠。見面不說話固然尷尬,也總比一說話就打架來得好多了。
轉眼到了九月,第二年春試的榜文發了下來。這一下,李家上下立即陷入了另一種瘋狂之中,生疏了十多年的科考立即被提上了議事日程。不論是文試還是武試,各種項目都開始緊鑼密鼓的籌備起來。
李梓騰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從重視的焦點,又一次變成了被漠視的死角。那些平日看著他就紅眼的族中兄弟,此時不是拿著本書在那裡搖頭晃腦,就是在演武場殺得天昏地暗。偶然看見了自己,眼睛裡更多的卻是嘲笑和不屑。
沒辦法,誰要他文沒念過經書子集呢?武?他敢練哪一樣?
「對了,我的禁修令到底怎麼樣了?這麼長時間也沒個消息。」李梓騰想起了這個,便想到了秦王。想到了秦王,就想起了永寧郡主。偏偏正想的當口,這位郡主還就出現了。
「梓騰,你看是誰來了?」說這話的,自然是身為王府教習的李楓林。
李梓騰這會兒正躺在內園荷花池邊的釣魚台上,享受著秋日的微風吹過面頰的舒暢感覺。而在他身旁,小雲那纖巧的雙手剛好將一顆新鮮的蓮子剔去苦心,輕巧地丟進了他的嘴裡。
李梓騰微微睜開了眼睛,餘光一下就瞧見了正蓮步而來的永寧,一剎那的慌亂差點讓他把蓮子嗆進了喉嚨。於是他忙不迭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身上的浮灰。想要開口打招呼,卻又不知該怎麼說,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咦?這不是我家後園的小家丁麼?什麼時候跑到這裡來做大少爺了?」永寧微微笑著,朝李梓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