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騰這時的鼻子都快碰到胸口了。雖然他自認臉皮還是比較厚的,可是剛剛被人逮住偷入後宅,此刻就東窗事發。這也未免來得太快了點。
「哦?這位倒是眼生的很,在下李楓林,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話說得李梓騰一愣,他抬頭一看,只見對方正笑盈盈的看著自己,那眼神中,很有一種拿住別人把柄的得意之情。
見他稍有遲疑,唐冀便開口道:「你果真認不得麼?不覺得相貌上和你三叔四叔都有些相似麼?」
這回倒輪到李楓林納悶了,他知道李梓騰是王府的客人,所以看在唐冀的面子上,並不打算揭穿李梓騰偷入後園的行徑。但唐冀如此說話,似乎此人與自己還有沾親帶故的關係,這就讓他很意外了。於是他仔細打量了一下李梓騰,不覺皺了皺眉頭,道:「王爺您這一說,還真有點。難道說……」
唐冀哈哈大笑道:「楓林,這便是你二叔的兒子,李梓騰啊!」
剎那間,李楓林的眼神一連變了幾變,然後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樣道:「原來是梓騰啊!你不是一直在回夢山修仙麼?怎麼有空到京城來了?不認識我?我是你大伯的兒子,李楓林啊。」
「呃……呵呵呵呵。」一時間,李梓騰心裡如倒了醬油瓶一般,五味雜陳,只能呵呵傻笑起來。
他知道自己有一大家子親戚也還是最近的事情。而在此之前的十多年裡,不知道是記不起還有自己這個人了,還是怕沾上他這個附逆之子的麻煩,這一家子人從來都沒有人到回夢山來看過自己。
而李楓林此時的熱情,則讓他明白了,李家並不是忘了他的存在,只是不願意見他而已。有這樣的親戚,還真不如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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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燕帝的口諭,第二天一早,唐冀便帶著李梓騰出了城,趕往城西三十里外的李家堡。
而在此之前,李楓林已經先一步將解除出仕禁令的好消息帶了回去。他這一趟,本來是護送唐冀的長女永寧郡主唐碧,到京西避暑山莊,與在那裡的一眾皇室女眷們伴遊消夏的。只因齊王妃與七皇子的夫人起了爭執,大家不歡而散,才提前回府。此時得了這個天大好消息,他自然是一刻也呆不住,連夜便起身了。
李家是武道世家,從大燕立國之初便已盛名卓著。千百年來,族中武聖一級的超級強者,前前後後出過不下十人,武尊以下更是不可勝數。而從族中出仕者,同樣為數不少。幾乎每一代人中,都有擔任六部侍郎以上或府尹都指揮使之類的官員。
上一任洪光帝在位時,李家更是出了家族史上權力最高的內閣首輔李善常,權勢一時無兩。直到十七年前,因受李剛案牽連,整個家族的人都被洗出了官僚系統,並被明令禁止入仕。這才一蹶不振。
因此上,也難怪族人對李梓騰避而遠之了。
秦王的車架還沒到門口,李家的人便早早列隊出迎。對他們來說,唐冀帶來的,可絕不僅僅是一個李梓騰而已,他帶來的,是整個家族翻身的希望。
隊伍的最前方,老家主李善奇已過百歲,鬚髮皆白,一見秦王車架到來,連忙上前行禮,口中道:「李善奇率族中上下一百五十一口,恭迎秦王千歲。」
唐冀哈哈一笑,牽著李梓騰緩步走出了車外,朗聲道:「李善奇接旨。」
眾人聞言,一齊拜倒。
李梓騰站在唐冀的身後,此時一眼望去,只覺陌生異常,心中不免覺得苦悶:「這些,就是我的家人麼?」
隨即,他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個唯一認識的人,李楓林。他就跪在李善奇身後不遠處,此時正微微抬起頭來朝自己看了一眼,眼睛裡露出一絲無法言喻的古怪神色。而當他看到李梓騰也在注意他時,便立即俯下了頭去。
此時就唐冀朗聲道:「傳大燕皇帝口諭,李家不可入仕之禁令,自即日起取消。凡李家子孫,可自文武科考而入仕,不再有任何限制。眾位,請平身吧。」
眾人聞言都微微一呃,從來聖旨泱泱,哪有說得這麼簡單的?他們卻不知道,唐冀自己也不過收了個口信而已。而要他一晚上重新草擬個洋洋灑灑的聖旨,他也沒有那麼多的精力。
見眾人賴著不起,唐冀呵呵一笑道:「諸位還等什麼呢?聖恩在此,還不謝恩起來啊?」
李家老小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的三呼萬歲,然後從地上爬了起來。
唐冀走上前去,一把扶住李善奇的臂膀,道:「老家主,十七年終於守得雲開,恭喜恭喜啊!」
李善奇已然熱淚盈眶,他顫巍巍的說道:「此番李家得以解脫,還仗殿下在皇上面前的美言,李家上下感激不盡,感激不盡啊。」
誰知唐冀卻搖了搖頭道:「哎!老家主這可謝錯了。」
「錯了?」李善奇奇道。
「嗯,老家主真該謝的,是你這位玄孫啊。」說著,他側身便將李梓騰引了過來。
「他?」
「我?」
李家眾人,包括李梓騰在內,一時間全都低聲驚呼起來。尤其是李梓騰,他心中暗暗納悶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啊?說起來昨天我還差點跟皇帝吵了一架。沒砍我腦袋算好的了,還能為了我解除李家的禁令?」
只聽唐冀解釋道:「說句不敬的話,其實皇上多年來,對李剛之死一直心有悔意,只是聖命既出,難以改變。可今次見到梓騰之面,如見李剛再世,我猜父皇也是因此解開了困鎖心中十幾年的結扣,故而才有此次的施恩。」
聽了唐冀一番話,李家眾人頓時一片釋然。而李善奇顫巍巍的則走上前來,對著李梓騰看了又看,然後撫著他的肩頭,老淚縱橫的說道:「你,你便是梓騰?」
沒等他回答,老爺子便一把把他抱住,泣聲說道:「孩子,這幾年,可苦了你了。」而他身後,有幾位女子也在同一時間哭出了聲來。
李梓騰雖然沒有見過這位太爺爺,可是當此情景,他又如何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兩行熱淚便忍不住的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