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鐸寶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到了身下的顛簸,在他的身邊多多少少也堆著幾個半死不活的人,爭著眼睛卻沒有任何的神采,就像活死人一樣。
唯一一個稍微有些表情的老頭正抽著煙屁股,也不介意被踩扁的煙頭和煙嘴上的泥沙,就這樣一支接著一支的抽著,揚起的淡淡的青霧,讓他那張被風刀霜劍砍得凌亂的臉龐似乎變得朦朧起來。
鐸寶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判斷出自己現在是在某種交通工具的車廂裡,只是這工具似乎減震不怎麼好,總是顛簸的厲害。
車廂的角落裡凌亂的擺放著幾個發黑生霉的饅頭,殘缺不平的,似乎大部分被什麼人咬過。
怎麼回事?這裡是哪?
鐸寶最後的意識依舊停留在賀之宏那重重的幾腳上,想起那尖尖的皮鞋尖,鐸寶似乎感覺到自己的肚皮還有手背都一陣發疼。
嘶~~!
鐸寶倒吸了一口冷氣,意識一旦回歸,所有的疼痛都通過中樞神經湧上鐸寶的心頭,鐸寶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已經僵直起來。
一個煙屁股塞進了鐸寶的嘴中。
「吸兩口吧!會舒服些!」鐸寶艱難的抬起頭,看了看,是那個一直在吸煙的老頭。
鐸寶就這樣躺在地板上,任由煙屁股的青煙籠罩著自己龐大的臉龐,煙草的味道和燒焦的海綿味道湧進鐸寶的口腔,淚水卻不自覺的湧了出來。
鐸寶的夢想是做一個宇宙探險者,但是成為宇宙探險者的最基本的基本便是建立第三鏈條,但是現在一切都沒了,什麼都沒了!就和一條曬乾了鹹魚一樣,再也不可能有夢想,也不可能翻身。
「舒服些了嗎?」老頭將快要燙到鐸寶嘴皮子的煙頭從鐸寶嘴邊抽了出來,然後放在自己嘴中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後掐滅,最後鄭重其事的放進自己衣服裡面的兜裡,對鐸寶道。
鐸寶抬了抬眼皮子,問道:「這裡是哪?」
老者沉默。
半響老者才道:「你現在正在運奴車上!」
運奴車?
鐸寶腦筋轉了轉,終於想起了運奴車是什麼。
運奴車只是一般人的叫法,它名義上的名字是人口資源調配車,其實就是將生命之星上的無業遊民或者一些輕度罪犯,或者一些破產欠債者運往宇航中心,調往各個礦物星球,或者人類的母星地球。
運往礦物星的原因自然是讓他們去挖礦,但是相對於去礦物星,更多的人不願去的地方便是人類祖星地球。
因為運往礦物星只是有期限的勞作,而運往地球則是無限期的徒刑,前往地球的人從來都是只進不出。
人類的發展往往伴隨的是破壞和污染。
地球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經不堪重負,繁重的污染和大自然的破壞讓這個星球逐漸失去了生命,變成了一片灰暗,空氣中時刻瀰漫的霧氣都是工業污染的粉塵。
一百多年前,地球的最後淨土南極洲更是徹底的融化了冰川將全世界百分之七十九的土地變成了一片汪洋,海洋中龐大的生物群在驟然改變的環境中時刻的大片大片的死去,然後在海浪的沖刷下堆積在岸邊,無時無刻不是散發著沖天的惡臭。
人類已經沒有辦法在哪裡正常的生存。
但是那畢竟是人類的祖星,為了鎮壓一些反對放棄祖星的人的聲音,人類政府便將遭到調集的人口中最沒有勢力也就是最不可能有任何前景的人發配到地球,進行空氣清洗和垃圾整理的工作。
其實也就是做做樣子,犧牲一些無關緊要的人,來維持政府的尊嚴。
想到這裡鐸寶便覺得自己的未來一片昏暗,無論是被調去挖礦或是丟到地球自生自滅,鐸寶都覺得無法接受,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運奴車上?
自己只是一個剛剛到了成年年齡的孤兒而已,沒有負債也沒有犯罪,為什麼會遭受到這樣不公正的待遇?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憤恨和暴虐湧上鐸寶的心頭。
就是這一陣血氣翻湧讓鐸寶再次回到了身體的疼痛中,早已經空了接近一個星期的肚子,更是不甘心的叫起來,似乎是控訴著鐸寶的虐待。
掙扎的爬到車廂的角落,也不在乎饅頭上的黑印和霉花,鐸寶大口大口的塞進自己的嘴裡咀嚼起來。
也不用喝水,合著眼淚和被腳踢破的嘴角又滲出的鮮血將這些發霉的饅頭咽進肚子,儘管鐸寶已經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但是生命的本能讓他無法放棄自己苟延殘喘的身體。
在鐸寶嚥下第三個饅頭的時候,車廂的大門『匡當』一聲被打開了。
四五個手持著橡膠棍的大漢湧了進來,手中的棍子啪啦啦的冒著紫色的電光,將車廂內蜷縮著的人影一個個的驅逐出去,然後排成一排朝著一個蛋殼形狀的巨大建築物走去。
鐸寶瞟了瞟周圍,還有這十幾輛運奴車停靠著,估計加起來有幾百上千人的樣子,這些人包括鐸寶在內一旦走進這個蛋殼似的巨大建築物便會迎來自己無可選擇的命運,注定的勞苦一生,或者被遺忘在世界的邊緣。
整個場面顯得很壓抑,隨處可聞的低聲抽噎聲還有手持棍子的大漢的叫罵聲,將這特殊的旅程之前的準備弄得格外的灰暗。
突然一個似乎是中年的白種人女子似乎想到了什麼,大聲的叫喚起來,鐸寶聽不懂她在講什麼,可笑的是,儘管世界已經走向了宇宙,但是地球人種後裔的語言似乎都沒有得到真正的完整的統一,很多時候不同人種,甚至不同祖籍的人仍然說著各自都聽不懂的語言。
儘管聽不懂,但是鐸寶還是從那個婦女的眼中看到了急切和渴求,她不停的向大漢比劃著一個似乎是嬰兒的模樣,然後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著,棍棒敲打在她的身上,甚至將電弧都快要連成一片,她卻依舊嗚咽著不肯放棄。
似乎她的比劃中有著無窮的力量,那嬰兒形狀的比劃手型,揮舞著,帶著指尖的鮮血,鐸寶似乎感覺到她指尖滑過的血珠滴在了自己的頭上,印刻著疼痛和哀傷。
啪!
一聲槍響結束了一切。
人群再次麻木的開始移動,朝著巨大的蛋殼。
鐸寶被人推擠著,似乎感覺到人們移動的速度快了幾分。
這便是這個社會的現實嗎?
鐸寶捫心自問,相對於這種現實,孤兒院曾經的欺辱,黑暗還有更多的不堪,似乎像是在嘲笑鐸寶無知的天堂。
帶著那個或許是母親的婦女最後的哀號回音,鐸寶木然的走進了巨蛋形狀的建築物,迎接著自己並不美好的未來!
但是除了神,誰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