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六:浮生
劉盈看著手中的畫,畫中是北地風景,色澤絢爛,筆意微剛中,尚帶了一絲甜蜜的懷念,寓意幽深。
「這是皇后娘娘送過來的?」
「正是。」管升躬著身答道,帶著微微的喜悅和輕,「是椒房殿的趙長御親自送過來的,如今長御還在外面候著呢。」
劉盈便道,「讓她進來。」
荼蘼垂手進了宣室殿,在殿下恭敬的伏跪在地,展開雙袖,右手壓左手,置於身前,同時額頭垂地拜下,之後又拜了一拜,方道,「奴婢參見陛下。」
「咳,起來吧。」
劉盈手不自覺握成拳,放在nt邊,咳了一下,問道,「皇后娘娘命你過來的時候可還說了些什麼?」
「有的。」荼蘼答道,忍住nt角一絲笑意,若無其事的轉述道,「皇后娘娘問陛下,陛下現時有沒有空閒?」
「有無空閒?」劉盈怔了一下。
「是這樣的。」荼蘼道,「若陛下手頭沒有事忙的話,皇后娘娘說了,請你去一趟滄池。」
……
紫金壺中的湯水在紅泥小爐之上沸騰起來。張嫣提起壺梁,將沸水傾入一旁溫酒的酒桶之中。重又摞回爐上。取過青銅酒爵,晃了一晃爵中的蘭生酒,湊近nt邊啜飲,陡聽見身後的呼喊,嚇了一跳,酒水嗆在喉中,將一張粉面咳成通紅的色澤。
「阿嫣,」劉盈連忙扶著,用右手大掌輕拍著張嫣的背脊,同時另一隻手取過案上的熱茶,餵在張嫣的ntbsp;溫熱的茶水順著喉間落下去,一路熨燙的釅釅的,頓時覺得熨帖了不少。張嫣抬起頭來,雙頰尚存緋紅色澤,杏眸中也泛點水光。
「你究竟喝了多少酒啊?」
劉盈又好氣又好笑,提起案上酒樽輕晃了一晃,卻聽得酒水擊打樽壁的聲音,裡頭的蘭生酒已經是空了大半。
「不多啊。」
張嫣懨懨答道,「我在這兒等你,等了好久你都沒有過來,覺得心裡有點悶,就乾脆自己先喝了一點點的。」
只是不知道怎麼的,一杯喝了接著再喝一杯,漸漸的就喝了這麼多了。
劉盈陡的沉默下去,過了一會兒,輕輕拍了拍她,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椒房殿去吧。」
「我沒醉。」張嫣搖頭,推開她拍著自己的
「這種蘭生酒,不過是hu果酒,連點酒味都沒有,我怎麼可能喝醉?」起身想要自己斟一杯酒,腳下卻打了一個踉蹌,趺坐於榻上。
劉盈歎了口氣
「路都走不穩了,還說沒醉呢。」
張嫣nt角微翹,咯咯的笑出來,「我真的沒有醉。」
拂開他的攙扶,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至少,還沒有完全醉,我還清清楚楚的記得我想要跟你說的話。」陽光從她的背後照過來,面上的天光淡了淺淺一點,加上微微仰起的下頷,又是驕傲又是倔強:
「我覺得我沒有錯:我希望好好能夠好過一點。畢竟,她再富貴,再有你照拂,若是一輩不能聽,不能說,連身邊人的意思都不明白,又有什麼意思?」她的杏眸睜的極大,噙了一滴淚珠,「我不管別人怎麼樣,可你是她的親阿翁。你不可以說那樣的話。若是連你都放棄了她,她又如何還能安好呢?」
劉盈沉默了片刻,「你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是懂得的。我也希望好好能好,畢竟,你是她的阿娘,我難道不是她的阿翁不成?我只是看著你們母女太辛苦,有些心疼。」
淚珠就在張嫣的眼眶裡打轉。
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她就知道:
她知道,身為劉芷的父母,他們都是疼愛劉芷的。如果自己的堅持對於劉芷是一種殘酷的話,劉盈選擇放棄,也是出於對劉芷的一種保全。不過都是一片殷殷的愛著女兒的心罷了,是沒有對錯之分的。
但是,若要想著,她之所以能夠那麼堅持的緣故,也是因為她曾經確實的知道,在另一個時空裡,是有天生耳聾的孩能夠學會nt語進而說話寫字的;而劉盈的全部醫學常識卻是來源於這個時代太醫署的太醫,在太醫們沒有多少把握的情況下,劉盈覺著情形絕望,捨不得女兒,打算放棄,也是正常的。
可是,「你為什麼一點都不衝我脾氣呢?」
她瞧著劉盈,忽然問道
「太后訓斥我說,我是恃寵而驕,仗著你喜歡我欺負你。我椒房殿裡的shi人,嘴上不說什麼,心裡都盼著我早些和你和好。就是雍柯隨淮南王回封國的時候,都隱隱的勸諫我。其實我所有的地位,可以說都是依附著你而來,你能夠拿捏我的法多的是,你只要冷落我,或者稍稍親近點掖庭的那些女人,我就會慌手腳,後只能跟你妥協。甚至你如果不想違背誓言,只要將事情告訴我阿娘,我阿娘自會向著你,壓著我低頭。……你有那麼多法,為什麼什麼也沒說沒做?」
只是默默的每日宿在偏殿,然後在第二天在宣室殿處理完政事,又重回椒房?
劉盈歎了口氣,失笑道,「我現在相信你沒有醉了。」
醉了的人當是沒有這麼清醒的頭腦,能夠這樣質問於他的。
他認真道:「誠然,我如果想要你服軟,是有很多法。但是,」
他輕輕道,「但是我為什麼要那麼做呢?我們是夫妻,夫妻是應該同甘共苦,若是使上了手段,就不像是夫妻,而是有些像敵人了。」
「而且,阿嫣
我們能夠做夫妻,是極有緣分的事情。而你自從好好的事情後,到現在已經有一年半了。這一年半年來,你看似堅強,做好了所有你能做的事情,但實際上,你就像一支繃滿的弓,你將自己的弦繃的太緊了。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情。如果能夠找一件事情爆一下,對你是有好處的。」
張嫣愣了愣,被噎在那裡,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卻忽的將頭擺到一邊去,眼角墜下了晶瑩閃爍的淚光。
「對不起,我錯了。」她低頭,心服口服的道歉。
雖然事情的起因在那裡。但是遠沒有那麼嚴重,她這些日,作劉盈,是有些反應過度了。
她想,不管怎麼說,她需要鄭重的對劉盈道一次歉。
劉盈笑著將她扶起來,問道,「心氣過了?」
張嫣點點頭,心中有一種飄忽的感覺,又覺得雨過天晴,心情如未央宮上的天空一樣青碧,萬里無雲晴好。
……
滄池一水如碧,在陽光下泛點金光。滿池荷hu盛開,娉娉婷婷,色澤yn麗,姿態窈窕,四周亭台樓迤邐環繞,一陣風吹來,池上荷hu荷葉盡皆折腰,風致宛然,美不勝收。
張嫣嫣然道,「我們今日在這兒,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閒,你不理會你的國事,我也不理會我的宮務,就算是好好,也先暫時放一放,只我們兩個人在一處,你說好不好?」
劉盈應道,「好。」一雙鳳目色澤幽深,微微亮。
張嫣赤足站在船頭,笑著指道,「劃到那邊去。那兒有支蓮蓬,嗯,就是大的那朵白荷hu後頭,有一隻蜻蜓停在上頭的那支。」
因著先前的絲履被搖晃的水b打濕,張嫣索xin脫了鞋履,露出雪白的腳踝,晶瑩細膩,恍如冰yu,端的是活色生香。
劉盈望了一望,笑道,「宜nt苑的蓮蓬如今產的正好。你要真喜歡,朕命守著宜nt苑的宦者進上來。」
「那不一樣。」
張嫣回頭,「宜nt苑的蓮蓬就是再好,又怎麼比自己采的香。」剝了一支蓮蓬,將手中的蓮送到劉盈的口邊。劉盈低頭咬了,一股清涼爽的味道就瀰漫在nt邊觸到張嫣潔白晶瑩的掌心,只覺得一縷幽香在鼻尖晃dn,似蘭似麝,沁人心脾。
張嫣從船頭走到船尾,水b晃dn,令船身微微搖晃,她一個站立不穩,險些跌倒,臉上的紅h還沒有褪去。劉盈扶住她,看著皺眉道,「你看起來還是酒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沒有醉。」
張嫣搖了搖頭,伸手捋起紛紛的青絲,道,「被湖風一吹,已經好多了。」
「好。」
劉盈歎道,「你沒醉,是我覺得天晚,想要回去睡了,成不?」
這不是拿她當小孩哄麼?
張嫣氣結,抬頭望著劉盈,忽的一笑,笑意極為狡黠張狂。劉盈頓覺心中不妙,想要避開,卻被張嫣一撲,猝不及防,倒在船艙之中。
「誰說我醉了?」
「你……」
他有些惱,想要說數句,卻見張嫣已經是得意洋洋,重又道,「我清醒的很。」慢慢的將一隻晶瑩剔透的左足伸在空中,「我知道你喜歡我的足呀,卻偏偏一直沒敢跟我說。今天個我隨你的意,好不好?」
劉盈面上泛紅,覺著心中有些惱,又有些窘迫,想要斥責她一句,然而看著面前的一隻纖細雪足,小巧玲瓏,足形完美,骨勻ru稱,肌膚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粉紅色,宛如晶瑩,微微搖晃,拇趾幾乎要點到他的鼻尖。只覺得心驚ru跳,終究忍不住,歎了口氣,含住了雪潤的拇趾。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同舟。」
en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
山有木兮木有枝--呀,心悅君兮,君已知
……
張嫣半夢半醒的時候,覺得身邊悉悉索索有人起身,只是神思困沉,翻過身又繼續睡去了。
等到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
「荼蘼,」她扶著額頭,喚了一聲
帳外頭應了一聲,荼蘼捧著熱湯進殿,笑道,「娘娘終於醒了啊。」
她打量著殿中陳設,「這兒是哪處宮殿?」
「娘娘不記得了?」
荼蘼笑道,「這兒是滄池的一處宮殿。昨兒個晚上天色晚了,大家和娘娘就懶得回椒房殿,乾脆在這兒住了一晚。大家一早就去上朝了,起身的時候娘娘睡的正沉,大家吩咐奴婢等不要叫醒娘娘,讓娘娘多睡一會兒呢。」
「嗯。」張嫣應了,「我頭還有點昏。」
荼蘼伺候著張嫣梳洗,挽了一個凌雲髻,笑著道,「娘娘可是要回椒房麼?」
「嗯。」
皇后的鳳輦從未央宮西路入後宮,然後向中折往椒房殿。將到掖庭的時候,忽聽得儀仗前方一陣喧嘩,不由抬起頭來。
扶搖面色不好,上前稟道,「皇后娘娘,是張七聽說皇后娘娘過來,攔在前頭求見。」
「張七?」
張嫣怔了一怔,方反應過來,所謂的張七,指的便是木樨。
一時間,莫名滋味上了心頭,不願相見,便道,「讓她回去吧。說本宮今日累了,不想見她。」
扶搖屈膝應道,「諾。」回身吩咐扶輦宦者,「繼續前行。」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而時光如流水,無論過去生了什麼,都已經是回不去了。到這個時候,再見面,又有什麼意義?
「皇后娘娘,」
張七揚聲高叫,竟是衝過了面前的宦者,想要搶到張嫣的身邊。中宮的shi人大驚,連忙攔住了她,不過只衝過了三五步遠。
張嫣忽得道,「停一停。」
「--將張七帶到合歡殿去。」
扶搖微微愕然,但還是屈膝應了一聲,「諾。」
本來想寫ru的,又覺得這時候ru可能反響不好,於是含蓄一點,做回拉燈黨。木樨是誰大家記得吧。就是女主之前身邊背叛的那個侍女。
這章之前不是這個版本的,後來全部重推翻了一次,還是覺得這章能夠繼續寫的有張力一點的。但是時間不夠修改了,淚奔。
現字數過一百萬了,有點小感歎,悄悄將狀態改成了接近尾聲。尾聲,應該不遠了吧。心理上覺得,但是實際上,可能還要寫一些。
今天早上去京東買了一大堆書,表示週年慶很好,半價很好,買書的時候感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