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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三十三:祈願 文 / 柳寄江

    漢九年春三月,匈奴再叩漢邊關,索要大漢公主。高帝遣劉敬為使臣入匈奴,劉敬陳述大漢唯一的公主已經出嫁為人婦多年,且育有一子一女,不適再與匈奴和親,不妨從宗室女子中擇一年輕貌美的處女,封為長公主履行和親。

    冒頓單于與氈帳中諸匈奴貴族相視而笑,喟道,「我匈奴才不在乎是否曾嫁過男人,只要她是真公主,我的王城中就有她的位置。」

    帳中諸人哄堂大笑。

    劉敬心中急躁,思索後,暫且按下心中隱隱的不安感,拱手稟道,「若單于如此重視我漢帝的血統,我倒有個法子。」

    「哦?」冒頓斟酒飲啜,「此何意?」

    ……

    四月,劉敬從匈奴歸。皇后呂雉與宗正劉禮遍及劉氏宗室,從其中擇出一個十七歲的少女,名叫劉丹汝的,作為和親人選。

    劉邦在大殿上見了劉丹汝一面,只覺得此女面貌雖姣好無匹,性子卻溫順綿軟,如同正安殿外正在飄香的梔子花,疑惑著問,「這女子是否真的好送去匈奴?冒頓會好這一口?」

    「為什麼不呢?」符璽御史趙堯捧著白玉螭龍鈕的皇帝之璽奉在一邊,聞言抬首笑道,「冒頓見慣了北地健壯胭脂胡婦的風情,說不定就迷戀上丹汝娘子的溫柔可人呢?」

    劉邦以己心度人心,不由也笑道,「說的也是。」接過信璽,蘸了甘肅武都產紫印泥,按在詔書之上:

    今有漢宗室劉竲之四女丹汝,賢淑文德,昭采日月,賜封為須平長公主,食邑須平縣,制曰,可。

    中常侍撰寫了第二道詔書,趙堯奉天子之璽,詔書其上書:

    今有漢須平長公主劉氏丹汝,賢淑文德,昭采日月,嫁予匈奴大單于冒頓,締結漢匈兩國和好之盟。

    剛剛出爐的須平長公主劉氏丹汝一生的命運,就在這短短的數行字間,定格。

    漢九年夏五月,長安百姓剛剛從端午的喜慶之中走出來,須平長公主的車駕即將駛出長安。玄漆髹塗的寬敞宮車停下長樂正殿之前,白色的為束所紮的旄尾插在其上隨風獵獵飛蕩,披甲執戟的三百北軍精銳軍士護衛左右,為首一人打出赤地玄緣的旗子,中間書著大大的漢字,莊嚴古樸。鼓樂齊鳴聲中,一身盛裝的須平長公主叩別「父皇」之後,步出大殿,一步一步淒然的走向宮車,也走向自己不可預知的命運。

    宮人設好杌子,丹汝踏杌上車,眼角餘光看見站在角落之緣的父母,心頭一酸,淚水就要涔涔而下,連忙忍住了,掀簾入車,方能將淚流個暢快。

    於是司儀長聲高頌:長公主車駕出宮。

    須平長公主車駕長樂宮西闕出,經章台街,轉渠街,華陽街,最後出橫門,一路往匈奴而去,途中經過南平裡東市,長安城最熱鬧的地方。熙熙攘攘的長安百姓無法理解宮車之中端坐的長公主的悲哀,或者說,不是自己切身相關的人,雖然預見了苦難,卻無法感同身受,於是唏噓著,好奇著,簇擁著觀看著三百北軍精銳前後護送之中,兩匹駿馬拉著的長公主車駕。偶爾夏風吹動,掀起車簾,間或露出長公主端坐而妍麗端莊的面龐。

    「這位須平長公主,是個美人呢。」東市人群之中,一個**歲的書僮打扮的少年怔怔說道。

    公允的說,比正經的長公主,宣平侯夫人魯元,要美上不止三分。

    「再美有什麼用,」她身邊,一個五六歲的小公子掌著羽扇頹然歎息,「還不是紅顏薄命。」微微抬起頭來,如同山巔頂上的一抹新雪,粉雕雕玉團團的側影,露出一腕掌扇的手,指尖竟比扇上的鵝毛羽還要白上三分,所見眾人不由得都歎了一聲,這是誰家權貴的小公子,生的這樣的好相貌,待長大後還不要如留侯家的燕隱公子一般,迷了長安城中大半的少女芳心去?

    「公子,」書僮微微顰眉勸道,「候爺好容易才答應放你出來,你就開心些看熱鬧,不要不高興麼。」

    小公子驀地揚眉道,「誰說我是來看熱鬧的。」

    我才不是來看熱鬧。

    我沒有資格把她當做一場熱鬧,因為她是代我的母親赴匈奴和親的。雖然這一前一後的更替不能完全怪到魯元頭上來,但是,我真的不能把她當一場熱鬧。

    而你們眼中的熱鬧,是她悲涼而無可預料前程的一生。

    車輪繞軸軋軋滾動,走過張嫣的面前,一剎那,紅斜褐織簾晃動,張嫣窺見了劉丹汝半頰側臉,和眸下的淚痕。

    我只是,來送你一程。

    張嫣不自覺的追著前行的宮車走了幾步,一陣發呆。

    丹汝,我其實,並不想來送你,所以之前翻覆幾宿都沒有決定是否向阿爹求著今天出門一趟卻最終放棄。我本已不打算前來,可是今天晨起之後對著窗外發了一個時辰的呆,忽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一定要來這兒一趟,送你一程。

    所以我如今站在這裡。

    丹汝,我其實,不敢面對你。

    因為面對著你我就會看到我的自私,「漢家青史上,計拙是和親。」我一直以為我對如你這般被迫代他們的父兄走上漫漫和親路程的女子,是憐憫的。可是當你的車駕走過我面前,我發現,我根本不會走出去一步,去攔阻這樣的悲劇,去拯救你,只因為,你不是我的母親。

    你不是我在意的那個人。

    所以我可以無視你的血淚,目送你緩緩走上屬於你的征程。

    我曾為我的母親質問劉敬,因這和親會使我失去母親,家破人亡,我以為我是勇敢的。如今方知不是,我只是自私,我拚命的想要挽留我的母親,而如今我得償所願,和親宮車中的人換了我不熟識的你,於是我怯步不前。

    丹汝,你讓我看到了我的虛弱,我以為我孤凜凜站在這個眾皆蒙昧的時代,獨自清醒,孤高於我多出眾人的兩千年眼界見識。是你讓我認清其實我也會妥協,我曾經堅持個人意願高於一切,但如今站在泯泯長安眾生中的我自己,其實並不比他們高尚一些。我甚至已經開始些微認同,這於你如顛覆命運的和親,雖然於你殘忍,但於整個大漢,是有好處的。於是我無視你蔓延在整個宮車路程之上的血淚,也許,一個人的血淚,勝過千萬人的血淚,可是那個人的血淚,也是杜鵑啼血的哀鳴,於她,就是整個天地崩塌。

    ——「公子,」荼蘼手忙腳亂的拉著她的手,不知所措,「好好的,你怎麼哭了呢?」

    張嫣怔怔的伸手拭了拭頰上的淚痕,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哭就哭了。

    眼淚像連珠子一樣的走馬般落在頰上,荼蘼慌忙用帕子來擦,然而眼淚越來越多,怎麼擦也擦不完,最後荼蘼挫敗的喊道,「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我從不曾認為我能孤獨一人堅持多久,但我也從不曾想到,我的妥協,這麼快。

    我曾對劉敬和站在劉敬身後的高帝如是說:你們可問那些和親的女子的意願?你們憑什麼決定她的一生?就因為你們的一句話一個決定,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家瞬間就要家破人散。——我的母親魯元不願意和親匈奴,所以她用亮森森的青銅長劍架在自己的脖頸之上,倔強而悲憤的說:若一定要我和親,你們就送我的屍體去匈奴吧。——丹汝,你不是皇帝的女兒,所以你連自戕相抗的資格都沒有,只能灑著淚微笑著坐在宮車之中,接受自己的命運。而在你映照之下我的虛偽脆弱讓我如此難堪,用最如刀子的語言形容,就是:只要去和親的那個人不是我阿母,縱然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另一家人正在經歷家破人散的悲傷——那與我何關?

    丹汝,你知道麼?我想我會很快忘記你。——張嫣站在原地,仰首目送宮車緩緩遠去的背。華麗而寬敞的朱紅色宮車,車背之上所雕龍紋栩栩如生。——這些同我站在一處目送你眼光或是唏噓或是哀歎憤怒的長安百姓,他們也會很快忘記你。人不是都能坦然面對自己的缺失的聖人,你是整個大漢的恥辱,因為你駛向匈奴大漠的車駕,代表著大漢的男兒無力護衛他們的家園,而綾羅纏繞的須平長公主,是大漢朝堂送給匈奴的祭品。

    他們不願意想起你,因為你會使他們想到他們的軟弱。

    我不願意想起你,因為你會讓我看到我的自私虛偽。

    大漢朝堂獻上上好的綿絮錦繒酒米食物,連同花樣年華的長公主,換取與匈奴暫時的和品,然後他們在你用柔弱顫抖的身軀換來的短暫太平之中暢享著太平,然後若無其事的,忘了你。

    我並不比他們高尚多少,但此時此刻,我站在你身後,祝福你今後一生多平順,少苦難,長壽考,莫思鄉。

    少回望些故鄉啊,草原多牛羊健兒,也未必不能成為撫慰你的力量來源。我知這語言很虛弱,但我還是祝福你在注定坎坷的前程上,再平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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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我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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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如果今天沒有意外的話,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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