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驚呼聲,從林外遠遠傳來,讓荀昭心裡猛的一緊。
陪伴自己多年的馬匹,就在自己眼前斃命,固然是令人傷悲。可剛才倉促逃進樹林,馬身上的馬鞍和馬鐙,也都是根本沒有時間去卸下。
外面的那些匈奴人,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只要見了那兩樣東西,又如何會不明白其中的妙用。眼下就連漢人都沒用上這東西,如果給匈奴人學去,荀昭雖然自命文雅,可也要罵一聲操蛋了。
心裡所想,也是禁不住跑了幾步,伏在林邊朝外面看去。
林子外面的匈奴人,果然正圍在荀昭騎的馬匹身邊,驚訝的翻看著馬匹身上的馬鞍和馬鐙,還有幾個正在動手去解,想要移到自己的馬上去試。
荀昭的心裡,頓時又是不覺一沉。
「有沒有法子讓他們暫且不走?」荀昭眉頭緊皺,轉過身去和衛青商量。
只要能拖住這十來個匈奴人,還能慢慢想辦法,如果讓他們一走了之,後果興許就很嚴重了。
衛青聽了荀昭的話,先是一愣,隨即立刻明白了荀昭的意思。
「好。」衛青低下頭去沉思片刻,忽得又重重的點了點頭。
還沒人荀昭再細問,衛青已經是從地上翻起身來,盯著左右細看了幾圈,從背上抽出長劍,朝著身邊砍去。
只一下,就砍倒了一棵雞蛋粗細的小樹,又用手中的長劍削去枝葉,插在身旁的地上。
荀昭見了衛青的舉動,心裡頓時又是一喜,也從背上拔出長劍。
兩人身在林中,身邊最不缺的就是樹木只用了片刻工夫,就做出了五六根木矛。
拿在手上掂量了幾下,又隨便投了幾下試了試手感,有心想要再多做幾根,可是又怕匈奴人上馬跑了。
林外的匈奴人,已經把荀昭的馬鞍束到了自己的馬上,躍身上馬跑了幾圈,看起來眉目間極是得意。
荀昭和衛青雖是摸到了林邊,卻並未急著出手,眼下那些匈奴人離自己的距離還有些遠,起碼有四五十步,投出去雖然能夠得著,但是能有多少準頭,就不知道了。
幾個匈奴人絲毫沒有察覺到身邊的危險,剝下荀昭馬上的馬鞍之後,樂了一番,又朝著衛青的馬走去。
就在這時,荀昭和衛青互相丟了一個眼色,猛然間從樹後閃出身來。
兩道芒影驀地閃過,風馳電掣一般的脫手而出,木矛劇烈的旋轉著破空疾飛,四周的氣流被撕裂開來,出一陣刺耳的尖嘯。
「噗……噗!」連續兩聲暴響,當頭的匈奴人如披大錘,像是被踢飛起來的沙包一樣騰空而起,直飛出兩三步外才落下身形。一蓬血霧,在空中飄散開來。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十幾名匈奴兵,齊聲出撕心裂肺般的嘶嚎。朝著荀昭和衛青瞪來的眼睛,也是陡然間變得一雙雙赤紅。
「快退!」荀昭在一瞬間,似乎也是意識到了什麼,迅的投完手中的木矛,也不管有沒有投中,拉著衛青朝樹後退去。
「啪……啪啪!」飛蝗一般的羽箭,雨點一般的打在身後的樹上,樹林中一片樹影晃動。
十來名匈奴兵,竟然是絲毫不顧再被木矛擊中的威脅,瘋了一般的射著手中的弓箭。
「死的是他們父親不成?」衛青雖然原本的打算就是殺一兩個匈奴人,把他們纏在這裡,可是陡然間見匈奴兵都像是瘋了一樣,也是有些驚詫。
「比死了他們父親還嚴重。」荀昭的目光飛的在林中掃視著,防止有匈奴兵跟了進來。
「有這麼說的嗎?」衛青愕然。
「適才我們殺的,應該是這一隊匈奴兵的頭領。」因為早就知道漢匈之間必有一戰,所以近些年來,荀昭對於匈奴人的消息也是格外的關注,「眼下如果他們不殺我們報仇,等回去之後,他們也都活不成。」
「那豈不是說,他們眼下無論如何都不會走了。」衛青笑嘻嘻的看著荀昭,頗有些沒心沒肺的。
「殺不了我們,絕不會走。」荀昭也是破顏一笑,無論怎麼說,剛才冒險一擊,總算是把主動權抓回到了自己手上。
「那也得有這個本事才行。」衛青撇了撇嘴,頗有些不屑。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嘶嚎,從外面傳來,一排匈奴兵,齊齊的跪在地上,拿起短刀朝著手臂上劃去,一道道濃黑的鮮血,順著胳膊和手腕流了下來。
「這是做什麼,難道都要自盡了?」衛青對於匈奴人的舉動甚是好奇。
剛才還聽荀昭說,這伙匈奴兵要和自己拚命,眼下卻掄起刀子去劃自己。
「這是匈奴人的血誓,意思是和我們不死不休。」荀昭也是第一次遇見匈奴人,之前更是只顧著廝殺,眼下乘這個機會仔細去看,卻見這些匈奴人的面孔,和漢人乍一看也差不多,只是顯得略微白一些。
說話間,外面的匈奴人似乎已經完成了血誓,一起站起身來,只是並未向林裡走來,而是紛紛跨身上馬。
難道要走?荀昭和衛青兩個不免面面相覷。既然要走,剛才還什麼血誓。
荀昭的心裡,也是極其矛盾,既希望這些匈奴兵立刻走開,又希望他們別走。
可眼見著,卻是一陣馬鞭揚動,十幾匹戰馬一起動,朝著北面奔去。
「我出去看看。」衛青疑惑的看了看荀昭,站起身來,就要朝林外走去。
「等等。」荀昭忽得拉住了衛青,把他按回到地上。
「他們不會走。」荀昭微微一笑,朝著林外的大道旁努了努嘴。
衛青頓時也是心裡一亮,不再要搶著出去。
果然,只過了約莫半刻鐘的時候,又聽見一陣馬蹄響動,剛才跑開的匈奴騎兵就又折了回來。散開左右繞了幾回,似乎沒見到荀昭和衛青的蹤跡,仍是聚到了一起。
誰說匈奴人都是莽夫,不會用計,只不過這計謀用的未免漏洞太多了些。荀昭嘿嘿的一笑,安心的坐了下來。
匈奴人雖是生性驍勇殘暴,可是向來也不會任由自己的同伍暴屍荒野。剛才被荀昭和衛青用木矛殺死的匈奴頭領,仍是直挺挺的躺在馬屍旁邊。就算他們剛才是真的走了,荀昭相信他們也會再回來。
白白忙活了半天,匈奴兵似乎也是有些累了,紛紛拿出隨身攜帶的酒肉,就地吃喝了起來,
荀昭和衛青帶的乾糧,都丟在了馬背上,眼下只剩下衛青手中的半袋子水。見匈奴兵吃喝的熱鬧,頓時也覺得肚子裡一陣「咕咕」叫。
「難不成,是想把我們餓死在這裡?」衛青舔了舔嘴唇。
這裡雖然是人跡罕見,可怎麼說也是大漢境內,難道這些匈奴兵就不怕漢軍突然趕來?
「這裡有幾個匈奴兵?」荀昭也朝外面望著,卻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