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陽城裡的紛亂,身處霽雲宮的梁王劉武,自然是不可能沒有察覺到。
登上宮中的高台,望著下面一片燈火鼎沸的睢陽城,聽著一聲聲讓人熱血沸騰的呼喊,不知怎麼的,就連梁王劉武也是禁不住一陣心潮澎湃。
一時間,劉武忽得在心裡生出一絲念頭,真的想立刻就大喝一聲;「我劉武,反了!」
不過,被迎面而來的冷風一吹,在潛意識裡,還是理智逐漸的佔據了上風。
「大王。」不知道什麼時候,枚乘已經站到了身後。
「荀公子眼下如何?」劉武連忙轉身急切的問道。既然已經是冷靜了下來,劉武也知道現在這個時候,荀昭那裡萬萬不能出了差錯,否則自己真的有理也說不清了。
先刺朝廷大臣,後殺天子使節,只怕到時候就算皇上想容自己,也是容不下了。
「莊大人已是率人前往,只是……。」枚乘定了定神,開口回道,「只是如今睢陽城中紛亂,大街小巷都是擁堵,趕過去還要花些時候。」
「荀公子有皇上派的建章宮衛護衛,一時間當是不會有什麼差池。」劉武這句話與其說是給枚乘聽的,不如說是安慰自己。
從高台上看下去,睢陽城裡雖然是有些紛亂,但是還算是有些秩序,並沒有生什麼大的衝突。
「大王,有一件事情,屬官不知道當說不當說。」枚乘站在劉武身後,小聲的說道。
「嗯?」劉武皺了下眉頭,把目光轉回去看著枚乘。
「屬官聽說……羊大夫和公孫大夫,近日私自從大梁訂做了百餘副兵器甲冑,與我梁軍同一制式,約好是昨日運到睢陽。」枚乘微微欠身回道。
「甲冑兵器?」劉武猛得瞪大了眼睛,「他們訂做這些東西要做什麼?」
「殺佞臣,保梁王……殺佞臣,保梁王……」又是一陣呼喊聲,順著風飄進劉武的耳朵裡,劉武忽得全身一個哆嗦。
「傳令,集結宮衛,寡人要親自前往鶴舞台。」劉武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赤紅,轉身大聲喝道。
「大王,請看!」枚乘正要去傳下吩咐,忽然間也瞪大了眼睛,伸出手來直直的指向了梁王劉武身後的方向。
劉武也連忙轉頭去看,頓時間,赤紅的臉色又一下子變得蒼白。
順著枚乘所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城南鶴舞台的方向,在夜裡看去,像是一盞燭台上的火苗跳動了幾下,漸漸的火勢越來越大。
鶴舞台。
正在花苑裡廝殺的建章宮衛,聽到徐孝的號令之後,立刻向著荀昭所居住的房閣靠了過來。
好在這些建章軍士,都是經歷過真正的戰陣,所以雖然猝然受襲,也並不十分慌亂,再加上都是兩三個人一組的靠在一起,即使殺不了多少人,自保的能力還是有一些的。
等全部衝進了屋裡,徐孝清點了一下人數,見已經是折損了四人,再除去一個小腹被刺中的重傷,還有十五人可用。
雖然這些建章宮衛,平日裡都是親如兄弟,見同伴死傷,眼裡都是一片血紅,不過好在也都是訓練有素,又知道眼下敵眾我寡,不能再繼續蠻幹。
「徐議郎,請你把能戰的十五兄弟分成三組,分別守住大門和兩邊的窗口。」荀昭見還有十五名軍士可用,頓時也是略鬆了口氣,「你與叔父,還有我三人,居中策應。」
荀昭所說的,正是徐孝想做的,既然聽荀昭也說了出來,點了點頭,按吩咐做了。
「那我?」衛青猛的一聽自己似乎無事,有些不樂意。
「衛青幫受傷的人處理傷勢。」衛青話音剛落,就聽荀昭又說道。
「我的武藝比你還要好些。」聽荀昭這麼說,衛青頓時有些急了,這樣一來,自己不幾乎成了一個看客了。
「所以才要你來處理傷勢。」荀昭朝著衛青憨憨的笑了一下,「如今敵眾我寡,又不知道有無援軍……」
荀昭不說,衛青也能聽明白荀昭話裡的意思。自己隨師傅學藝的時間比荀昭要長,那些用來療傷的醫術,也比荀昭更嫻熟。
外面的敵人不知道有多少,而自己這邊卻是人數有限,如果受傷了卻不能及時得到救治,那麼戰力也會越來越弱。
「好,我來療傷。」衛青抿了下嘴唇,從榻上翻出自己的包裹,又扯過被褥,撕成長條備用。
「拿著這些。」徐孝一開始聽荀昭叫衛青救治傷員,還覺得有些意外。可是等看清楚了衛青的舉動,心裡也是鬆了一些,從懷裡掏出一包傷藥,朝衛青丟了過去。
其他的建章軍士,見了徐孝舉動,也都自動的從懷裡拿出傷藥,放在衛青面前。
到了這個時候,誰都明白,馬上要面臨的興許是一場死戰,這個時候,藏私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奪……匡!」只聽幾聲巨響,剛關上的門窗又一次被頂了開來。
數十支長矛在同一時間插了進來,像是探出洞來的毒蛇,搖擺著毒牙,四下尋找著可以下口的機會。
幸虧三面的建章宮衛,都早就有了準備,已經是閃到了兩邊,探進來的長矛雖然是四下攪了一番,卻沒觸碰到任何東西。
「碰……」大門被徹底推倒在地上,幾道人影,當先衝了進來。
「殺……」徐孝大喝一聲,手中的大劍,凌空揮下,在空中帶出一陣「嗤嗤」的尖嘯聲。
衝在最前面的一個人,轉瞬間就像是矮上了一截,頭顱連著大半個肩膀,一起飛上了半空。站著的身體還沒有立刻倒下,腔子裡「嘶」的噴出一股粘稠的液體,帶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
「刷……刷……」躲在兩邊的建章軍士也在同一時間出手,每次出手的只有兩三個人,縮回去後,剩下的才會繼續出手。
因為天黑,屋外的人一時間看不清楚屋裡到底情形如何,仍是前仆後繼的朝裡面衝。
守在門口的一把把長矛和利劍,卻組成了一張鋒利的刀網,就像是不停息的攪肉機,不停的吞噬著生命和**。
荀定和荀昭原本是帶著短刀的,不過這種場合下,短刀恐怕是不能揮什麼作用,於是從地上揀起了兩根敵人遺棄的長矛,一左一右,幫徐孝阻擋著敵人的偷襲。
雖然月色有些朦朧,但是相比屋外,從屋裡朝門外看去,要比從外面朝裡面看要清楚許多。所以相比敵人的胡亂衝殺,屋裡的下手卻是招招斃命。
「梆……梆梆……」興許是預料到這樣的衝殺只會徒增傷亡,屋外響起了一陣梆子聲,企圖衝進來的敵人又像落潮一般的退了下去。
乘著這個機會,衛青連忙幫著剛才受傷的人包紮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