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某擔心,此二人會對荀公子不利。」韓安國略想一下,開口說道。
「若是使臣遇刺,天子必然震怒,到那時候,皇上和梁王豈是再能相容。」就算枚乘是心性再靜,聽了韓安國的話,也禁不住吃了一驚。
「當日鄒大夫曾和我說過,那羊勝和公孫詭慫恿大王刺殺太常令袁盎等人,我還是不信。可眼下長安血案歷歷在目,鄒大夫也被下獄,看來此事果然不假。」
「這一回天子使臣下榻鶴舞台,也是那羊勝和公孫詭的提議。」枚乘的臉上現出幾分凝重。
「此事畢竟涉及大王,韓某也只能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暗處稍做些調查。」韓安國眉頭緊鎖,「韓某也曾經派人詳查過那羊勝和公孫詭的來歷,卻是始終無法得知,此二人究竟師承何處。」
「眼下當務之急,是要保荀公子無恙。」枚乘立刻從千絲萬縷中剝出了重點來,「至於此二人的來歷,日後自然會有個說法。」
「枚乘想請韓大夫今夜親自坐鎮睢陽大營,無論如何,不能讓人煽起嘩變。」枚乘對著韓安國行禮道。
七國之亂時,韓安國曾經為將,在梁**中頗有些威望。
「那城中之事,就拜託枚大夫了。」韓安國也不推辭,立刻應承下來。
霽雲宮中的酒宴,從下午未時開始,直到晚上戌時末才算結束。
荀昭雖是年幼,可是畢竟頂著一個天子使臣的名頭,無論是誰也不敢怠慢。等酒宴結束的時候,已經是隱隱有了幾分醉意。
這個時代的酒漿,向來以米酒為主,米酒雖是不烈,但是喝多了卻比白酒更上頭。
梁王劉武看起來興致頗高,酒宴後與荀昭共乘一車,親自將荀昭一行送到了鶴舞台的居所,又談笑了一番才起身回宮。
等劉武離開,荀昭又是覺得體內一陣酒勁上湧,跑到苑中,扶著花牆吐了一回,頓時覺得舒服了許多。
荀定和衛青雖然心疼荀昭,可也知道知道荀昭這一回來睢陽是有詔命在身,推脫不了。把荀昭扶回房裡之後,讓僕役打了熱水來,幫荀昭擦洗了一番,又扶到榻上休息。
荀昭今天一整天都是如履薄冰,事事小心,確實是累了,被荀定和衛青扶到榻上,只翻了幾個身,便呼呼的睡了過去。
荀定和衛青見荀昭睡熟了,頓時寬心了許多,略收拾了一下,也在榻上躺下。
因為天上有雲彩,所以今夜的月色算不得好。鶴舞台所處的地方,又在睢陽城外,比較偏僻的地方。
等四周都寂靜下來之後,只能聽見間隙的幾陣風聲,從前後苑中的花木中間掠過。搖曳的樹影,映在台閣的窗戶上,一片片忽明忽暗的。
躺在榻上睡了半天,衛青忽然像是想起自己忘記了什麼,立刻翻起身來,從包袱中找出銅鈴,朝著窗戶走去。
身後的荀昭和荀定,看起來都是睡熟了,不緊不慢的出微微的酣聲。窗外偶爾傳來幾聲輕輕的腳步聲,衛青知道那是值夜的建章軍士正在苑裡巡邏,一切都顯得寧靜而又祥和。
衛青小心的推開窗戶,向四周察看了一圈,又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冰冷而又清新的空氣。接著一個翻身踏上窗台,踮起了腳尖,想要把銅鈴掛在窗格頂上。
忽然,眼裡的餘光突然瞥到苑外的圍牆上邊,像是有什麼東西晃了一下。衛青皺了下眉頭,立刻轉過眼去看,卻見並無異常。
猜想著剛才興許只是風吹動樹影,映在了圍牆上。於是鬆了口氣,正想繼續去掛銅鈴,卻又忽然停住了手,再朝剛才看的方向看去。
剛才看的那一片苑牆附近,並沒有大樹,又如何會有倒影?
想到這裡,衛青的心裡頓時驚了一下,連忙躍下窗台,只露出一個腦袋,左右環顧著。
很快,附近的另一片院牆上又冒出了一道影子,但是也只是略閃了一下就立刻隱了下去,就連衛青也沒能看得真切。
還想要再等著看看,藉著朦朧的月光,突然又覺得牆腳下的草叢,像是猛得矮了一截下去。
衛青在平陽時,常常是乘夜在喬山上下,目力也是遠勝常人,立刻順著牆腳朝上看去,才現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苑牆上蠕動著。
「嗯?」衛青鼻中輕哼一聲,心裡立刻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戒。
這鶴舞台,雖是梁宮別苑,可是佔地也不小。二十名建章軍士,無法做到面面俱到,更何況還要輪班休息。
衛青緊緊的揣緊了手中的銅鈴,能感覺到,手心也開始漸漸的冒出汗來。
就在這時,苑牆上又有一道黑影晃動,這一回衛青早有準備,隱約的看到是一捆什麼東西從苑牆上滑了進來,滑進來後,卻也沒有出絲毫聲響。
繩子,頓時間,衛青就想到了在苑牆上蠕動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也只有用繩子拉住的東西,才會在滑進來後,不會出絲毫聲音,而只會慢慢的落在草叢上面。
不知不覺的,衛青的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定了定神,把手裡的銅鈴揣得更緊。
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從苑裡傳來,應該是巡邏的建章軍士從附近經過,牆上的影子也暫時沒有再冒了出來。
衛青猛的一下站起身來,咬了咬牙,用足力氣,把手中的銅鈴朝著遠處的苑牆上砸了過去。
「當……」寂靜的黑夜裡,銅鈴砸在牆上,立刻出一聲刺耳的響聲,傳出老遠。
「何人?」一片急促的腳步聲,立刻朝著響動的方向擁了過去。
與此同時,苑牆上也是忽得一陣黑影閃動,數道人影,也不再遮遮掩掩,而是直接越牆而過。
衛青頓時不禁全身一個哆嗦,心裡立刻便是了如明鏡。
「殺……」也不知道是誰,當先大喝一聲。像是信號一般,四面的苑牆上,立刻冒出了更多的人影。
「皇上要殺梁王,廢梁國,弟兄們殺啊……」一時間,鶴舞台四面雷動。無數道人影,飛一般的從牆上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