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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白馬非馬 文 / 諒言

    從內衙裡想要出去,若是走正門,便要經過縣衙。

    荀立不想驚動趙戒,便領著荀昭,想要從側門裡出去。昨天趙戒在縣衙裡找了一名會駕車的僕役,讓跟隨荀立左右照顧。

    荀立一邊吩咐僕役去馬廄駕車,一邊領著荀昭朝外走去。在側門外稍等了一會,就聽見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音,踏著縣衙附近的青石板路,「踢踏踢踏」的走了過來。

    荀立剛要帶著荀昭上車,卻忽然又覺得駕車的車伕面生,再看看馬匹毛色,確實是自家裡的,頓時不禁有些狐疑。

    正要問,又見馬上的車伕躍了下來,走到荀立跟前,深一作揖。

    「在下平陽縣主薄鄭禮,見過荀縣令。」

    「鄭禮?」荀立眉頭微微一皺,昨日裡趙戒和自己說過的,不正是此人,也就是平陽侯邑治吏鄭季的弟弟。

    「哈哈,原來是鄭主薄。」荀立眼中的狐疑,轉瞬即逝,換上一副笑臉,看著眼前的鄭禮。

    這鄭禮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看他駕的是自家的馬車,想來自己剛才叫去馬廄的僕役,也是被他支開了。他來尋自己,究竟是意圖何為?是想為那張橫說情,還是其他?

    想到這裡,荀立不禁是左右看了幾眼,果然沒有再看見那縣衙裡的僕役過來。

    「想來這位,便就是小公子吧。」鄭禮直起身來,目光在荀昭身上掃了幾眼,故意現出幾分驚愕來,「如此年紀,竟然有如此風度,果然是有乃父之風。」

    「昭兒,還不快見過鄭主薄。」荀立就算心裡有再多思量,可聽有人誇獎兒子,也是禁不住有些飄飄然。

    「荀昭見過鄭主薄。」鄭禮在看著荀昭,荀昭也同樣在看著鄭禮。

    不可不說,即便是荀昭,在沒有見到過鄭禮之前,也沒想到這鄭禮居然是如此翩翩公子。舉手投足之間,灑脫自如,即使相比起父親荀立,也不多讓。

    更讓荀昭覺得略有些不安的是,雖是明知道此人是在奉承討好,卻也絲毫沒有不適的感覺。這一份氣度,荀昭只在李緣的身上略見過一些。當然,也許文教和衛綰等人更勝一籌,只不過憑眼下的荀昭,卻是難以見識得到。

    「屬官聽說,荀縣令要領小公子去衛塾裡見師。」鄭禮從荀昭身上收回目光,微微笑道,「可巧是屬官也是要順路回去鄉里去辦些差事,便斗膽借縣令大人車駕一用,還請恕罪才是。」

    鄭禮對著荀立,又是一作揖,言辭之間,也極是親熱誠懇,彷彿由不得人不信。

    「呵呵,荀立倒也不認得這平陽縣裡的道路。」鄭禮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荀立也只能是順水推舟,「若是有鄭主薄帶路,自然是最好不過。」

    「屬官多謝縣令大人不責之恩。」鄭禮見荀立答應了,像是鬆了一口氣。

    連忙幫著荀立把給荀昭拜師所用的見禮搬上車去,然後道一聲請,請荀立和荀昭上車,揚起馬鞭,朝著城外奔去。

    衛塾離平陽縣城約十八里,好在沿途都是大路,彎路也並不太多,不過即便是這樣,約莫也要走上大半個時辰。

    好在鄭禮也是健談之人,一路之上,分別給荀立和荀昭二人講解各鄉詳情,倒也不顯得寂寞。大到田畝人口,小到鄉間瑣事,信手拈來,不一而列。

    荀昭雖然昨天聽趙戒說過,這鄭禮是平陽侯邑治吏鄭季的弟弟,適才對鄭禮也略有些戒心。但是一路下來,也不得不承認,不管這鄭禮心性如何,倒也確實可稱為能吏。

    隱隱之間,荀昭甚至覺得,自己剛才是不是多心了。興許這鄭禮和那鄭季,根本就是兩路貨色。所謂龍生九子,各不相同,鄭禮和鄭季心性不同,也不奇怪。

    「此間名喚萬莊,有田兩千一百四十四畝,人口三百六十一戶,有萬,畢,芮三姓。」鄭禮正對著一片經過的村莊,對著荀立說解,「再往前走一里地,便就是衛氏族地。」

    「衛太傅如今在朝為官,深得皇帝陛下寵幸,故而衛氏族地,在我平陽縣裡也是數一數二。衛氏舉族四百六十戶,有田一萬五千餘畝。其中有大半數,都是在衛太傅的名下。」鄭禮一邊駕車,一邊像是平常一般的說道。

    「哦。」荀立輕應一聲,臉色微變。荀昭坐在一邊看得真切,心裡忽得閃過一絲不安。

    「我平陽縣裡,共有多少田地?」荀立直起身來,左右看了幾回,開口問道。

    「若是屬官記得不錯,當是有二十一萬七千餘畝,上下當是差距不大。」鄭禮像是略想片刻,而後才開口回道。

    「如此說來,僅衛氏一族,就佔了平陽全縣田地,十四有一?」荀立的臉上,略有些陰晴不定。

    「呵呵,縣令大人莫要誤會。」鄭禮呵呵笑了幾聲,繼續說道,「衛太傅乃是我河東賢士,又位列三公。按照我大漢律治,可免田稅。」

    「那些田地,也不儘是衛太傅自家所有,其中又有大半,是衛氏族人將田地托於衛太傅名下,以免田稅。」

    「衛太傅德高,又有長者之風,樂於助人,豈有推脫之理。」

    「原來竟是如此。」荀立點了點頭,臉上卻已是漸漸的竟似籠上了一層陰霾。

    荀昭看在眼裡,心裡更是一沉,適才對鄭禮逐漸減少的戒心,陡然間卻變得更加強烈起來。

    那衛綰衛太傅,雖是對自家頗有些恩惠,可是他是否賢德,一時間似乎與自己並無直接關係。可這鄭禮,為何要把此事說得如此仔細,其中心機倒是頗為有幾分值得推敲。

    所謂水至清則無魚,學習過《資本論》和《社會經濟學》的荀昭,比當世的任何一個人都更加明白。無論是多麼清廉的官吏,所擁有的車駕錦衣,都是從平民口中省下來的。如果說衛氏是借衛綰之名逃避賦稅,那麼上高河北的鄭氏,依附於平陽侯府,又是該是如何說?

    若是真要怪,只能怪這個萬惡的封建制度。作為荀昭,還沒有傻到以為一個人可以挑戰整個制度,以為自己登高一呼,就會從者如雲。

    荀昭眼下所想的,只是要保住荀家,保住這個現在唯一能讓自己感覺到溫暖的地方。

    「父親大人。」荀昭忽然喚了一聲,扶著車軾,從車上站起身來。

    「嗯?」荀立應了一聲,轉過頭去看荀昭。

    「孩兒見此間田陌風景,也是心情大好。」荀昭像是撒嬌一般的對著父親說道,「若算起來,這還是孩兒第二次由父親陪著出行。」

    「哦,呵呵。」荀立見兒子乖巧可愛,剛才心裡略有些的陰霾,也是散了許多,「如此說來,竟是為父疏漏。」

    「若是我兒喜愛,日後為父常駕車送你往來學塾便是。」荀立怕兒子力氣不穩,也站起身來,一隻手扶住荀昭。

    「適才路過那片農田。」荀昭回過身去,指了指剛才經過的地方,「孩兒聽田間農夫高歌,難道竟也是有什麼喜悅之事?」

    「呵呵。」荀立低下頭去,看一眼荀昭,心裡不禁滿是歡喜,又拔出手來,在兒子頭上輕撫幾下,「農夫所喜,無非是田間禾苗長勢。親手栽培,又親眼望見豐收可望,豈能不喜。」

    荀立說完,又看一眼田間,見雖是聽趙戒說過,今春雨水稍顯不足,可田間莊稼的長勢比起風調雨順之時,也不算太差。若是下兩月裡都沒有大旱大澇,豐收仍是可望。

    「也只有天下太平之時,才會有這般景象吧。」荀昭又問一句。

    「那是自然。」荀立點了點頭,「如今天下太平,朝廷又施薄賦,田稅只取三十中一,方有今日田間高歌。」

    「孩兒曾經聽說,當年文皇帝曾經下詔,免天下七年田稅。」荀昭也望著田間,說話間似是有些不信。

    「不錯,確有此事。」荀立回道,「文皇帝乃是賢德天子,心有蒼生之念。」

    「當年高祖皇帝曾免祖地沛縣賦稅,文皇帝更是恩澤天下,我漢家天子竟也是如此知情知義。」荀昭說到這裡,似乎竟是要手舞足蹈,「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也正是孩兒此生所念。即便只為一小吏,也是要造福鄉里。」

    「吾兒有這等心性……呵呵」荀立聽了荀昭所言,心下歡喜,正要誇耀幾句,忽得聞出了荀昭話裡的味道,不禁是驚於此子心智。

    「呵呵,吾兒心性雖善,卻也得須知,賦稅乃國家之根本,不可不重。」荀立笑了幾聲,對兒子誨爾諄諄,「吾兒治學,也莫要效仿白馬非馬,學那名家的詭辯之術。」

    「白馬非馬?詭辯之術?」荀昭口中默念了幾聲,名家,豈不正是叔父說過的九流十家之一?

    叔父曾經說過,九流十家,大半出自八門,卻不知道那八門是哪一家門學,竟有這般的神通。這名家,也不知道和那八門,有什麼關係。

    想要立刻就問父親,又顧忌著鄭禮駕車在前,暫且把話擱在了心裡。

    荀立雖然也覺荀昭幫衛氏開脫,未免有些詭辯之道,可是經荀昭這麼一說,仍是覺得心裡舒暢了許多。

    荀立驚歎於荀昭的心智,坐在前面駕車的鄭禮更是心驚。好不容易準備好的一番說詞,給荀昭這麼一攪拌竟然是卸去了一大半的力道。

    此子當真不可小窺!一時間,鄭禮竟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所為,究竟是對還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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