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惜,我真的要嫁給四皇子嗎?沒有迴旋的餘地?」良久,阮梅落才問出這麼一句話來,她與辜無傷雖也相識,但並不熟悉,更談不上什麼情愛。
辜無惜痛苦地閉上了眼:「父皇決定的事,沒有人能更改,我剛剛去見過四……哥,我看的出,他不會肯,不會肯將你還給我,梅落……」說及此雙目豁的睜開來,黑沉沉照見阮梅落的身姿,他似下了什麼決心,一把握住她的柔荑:「梅落,我們一起離開京城可好,我不要這皇子的身份,你也離開阮府,從此攜手天下,再無人可以分開我們!」
驚天的言論將阮梅落嚇得當即便抽手出來,張口結舌地盯著辜無惜,好似第一次認識他一般,離開京城……言下之意便是私奔出逃?從此過著四處被追捕的流亡生涯?
「不!」想到那樣的情況阮梅落下意識拒絕了辜無惜不思後果的提議。
「為什麼?梅落難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嗎?」辜無惜乍聽到阮梅落的回答甚是意外,迭聲相詢:「難道……難道你捨不得皇妃的位置?」問到這句時,他的聲音有些嚴厲。
「無惜,做不做皇妃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我只是……」阮梅落為難地看著辜無惜,眼中波光流轉,她也很想和無惜在一起,但是私奔……這樣大膽的事對於自小長在丞相府裡的她來說是不可思議的,而且從此不能再過一天的安生日子,這樣的生活她連想都不敢想,更何況自己這一走,定會令祖父傷心蒙羞,成為阮家的罪人,說不定阮家就會因為自己而不再受皇帝的信任。
想到這裡,阮梅落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我不能跟你走,無惜,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們又能逃到哪裡去,而且我們一走,家人又該如何,我的祖父,你的母妃,他們不止是難過,還會受我們的牽連,無惜,我們不能這麼自私的!」斜插在鬢邊的絹花不知何時鬆垮的從發間掉了下來,落在地上就如一朵被風吹落的殘花……
她真是這樣想的嗎?還是她在借此掩蓋自己的軟弱?
辜無惜的衝動被阮梅落這番話給澆熄了些許,特別是「母妃」那個詞,若說他最心疼的人是誰,那便是自己那溫婉卻不得寵的母妃,印象中母妃總是一個人待在冷清的宮殿裡,遙望乾清宮,ri復一ri地等著父皇的召見,只是宮中妃嬪似雲,美貌之人亦數不勝數,父皇老早忘了還有母妃這麼個人在。
自己若一旦攜阮梅落逃離京城,那便再不能回來,也不能再見母妃,而且因為自己的出逃,母妃在宮中的日子必定更加難過,說不定會被震怒之中的父皇打入冷宮甚至是……辛者庫!
愈想心愈是驚愈是涼,不得不承認,梅落說的沒錯,自己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真要這麼做了,京師裡必然天翻地覆,自己與梅落兩人逃亡之路只能東躲xizang,難以安身,自己太異想天開,現實如此,也難怪梅落會拒絕了……
他彎身撿起了阮梅落掉在地上的絹花,這一個簡單的動作他卻用了很久,仔細看了,甚至能發現他的指尖在顫抖,好不容易直起了身,那雙眼裡是無盡的不捨與淒然。
「下一次再見,我便該叫你四嫂了……」絹花再度別在鬢髮上,冰涼的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阮梅落精緻卻濕濡的臉龐,幾番想撤手卻始終不捨,彼此都知道,這一別雖不是死別,卻是生離!
「梅心會代我好好照顧你的,無惜,你自己要珍重!」說完這一句,她狠心退開,任由辜無惜伸出的手指冷在空中,然後無力的垂下、握緊!
阮梅落背轉了身,含著淚水不再去看辜無惜,哭泣被她緊緊壓抑在嘴裡,不讓聲音漏出一絲一毫……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她再轉身時,那襲青衫已逐漸遠去,一步一步,重似千鈞!
似血的殘陽在他身後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林花謝了chun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建德四十六年六月初七,遵奉聖命,禮部擬定七月初七為二位皇子大婚之日。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間,禮部和內務府為了兩位皇子的婚事忙得不可開交,皇子納妃本就是極其繁鎖,更何況還是兩位皇子同時納娶正妃,二位新娘的又都是當朝宰相的孫女,不論是儀駕還是皇妃的鳳冠吉服等等東西都得備雙份的,一應禮制規格半點馬虎不得,二皇子辜無平是主管禮部的,往日裡最是清閒不過,最近卻是忙得腳不沾地,有幾天忙得連回府過夜的功夫都沒有,直接讓長隨下人把洗漱用品及衣物帶到禮部來。
在如此忙碌了一個月後,終於一切準備妥當,不管是四皇子迎娶正妃阮梅落,還是六皇子迎娶正妃阮梅心及庶妃曲定璇的規格禮制都調停妥當,只待七月初七一到,便可成婚。阮氏姐妹自是從阮府出嫁,至於阿嫵,則由宮中出嫁。
初七這日,兩頂金漆朱頂的八抬花轎輕輕落在阮府門前,伴隨花轎一起來的還有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辜無傷與辜無惜兄弟二人,雖是一樣的新郎服se,二人神色卻截然不同,一個面帶喜色,眼中欣喜無限;另一個面色呆滯,雙目無神,只有在看到新娘子的時候,臉明顯抽動了一下,握著韁繩的手攥的緊緊的,以此來控制自己。
兩位千嬌百媚的新娘身著皇妃服飾,頭頂鳳冠喜帕,手執蘋果與如意在數位喜娘的攙扶下分別上了花轎。
新娘的腳剛一跨入花轎之中,煙火爆竹頓時大振,響得滿城都能聽見,京城的百姓早早聽說了兩位皇子同時納妃的事,皇家之事對平民百姓來說自是好奇,早早便擠來看熱鬧,花轎一路抬來,到處都是人山人海。
兩乘花轎前後往朝陽門抬去,在走到一半時,另有一乘從紫禁城中抬出的規格稍小一些的花轎跟在了後面,這裡面坐的自是阿嫵無疑。
在震耳欲聾的鐘鼓炮竹聲中,花轎與迎親的隊伍來到了朝華門外兩間皇子府,一到這裡花轎便分成了兩邊,一頂隨辜無傷落地,另兩頂隨辜無惜落在六皇子府門前。
踢了轎門,新娘在鋪著波斯進貢的紅毯上落了地,攙扶著往皇子府行去,辜無惜的目光一直追隨在阮梅落的身上,哀慟無比,不知紅帕之下的阮梅落又會是什麼樣?
繁複的儀式過後,阮梅心與阿嫵分別進了洞房,而辜無惜則在前面陪著來賀的官員喝酒,兩位皇子府裡的喜筵都開了三十席,四皇子府那邊是坐得滿滿當當,來賀的官員委實太多,後來不得不再加五席。
反觀六皇子府坐滿的連十桌都不到,其餘的喜筵就這麼尷尬的空在那裡,有不少官員在這裡匆匆喝了幾杯水酒後就告辭趕著去了旁邊的四皇子府,連菜都沒挾一口。
辜無惜倒是渾不在意,看起來興致甚高,抓著酒壺不放,挨桌敬了個遍,後來還抓著來賀的幾個皇子不放,非要喝個不醉不歸,神態是前所未有的放浪,辜連城原先還好心勸慰著,後來見他壓根兒聽不進去,氣得扭頭就走。
鬧到最後還是太子看不過去了,奪下他的酒壺,將喝的醉薰薰神智不清的他給扔進了洞房,也是太子疏忽加之對六皇子府不熟悉,所以將辜無惜給錯抬到了阿嫵所在的風華閣,而不是正妃阮梅心所在的明心院。
門關起之後,阿嫵一直不聞有動靜,便輕掀了喜帕往外看,只見得辜無惜醉的滿臉通紅,衣衫不整的癱在貴妃椅上,嘴裡不知在嘟噥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