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神智正常的人,都不會捨棄自己身上的器官。只有那些無法分辨自我的瘋子,才會把自殘當作世界上最好玩的遊戲。
他一定是瘋了。
「我沒瘋。我很正常。」
看穿了趙天內心疑惑的錫德裡克淒然苦笑:「我不過是想在臨死前,完成一個未了的心願罷了。在你之前,我曾經向另外三個人提過同樣的要求。第一個和第二個都對我置之不理。第三個人和你一樣,也說我是個瘋子……咳咳……呵呵,清醒與否,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兩根骨頭而已。如你所願————」
趙天不再堅持。他彎下腰,抓住腿骨末端的突起**一別。只聽得兩聲清脆的裂響,粗如嬰臂的狹長脛骨已經脫離了膝關節的位置。
錫德裡克臉上絲毫沒有痛苦的表示。相反,卻顯出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狂熱。
「謝謝!現在,請用我大腿上殘留的筋絡,把兩根骨頭交叉捆綁在一起。」
趙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言。隨即按照對方的要求,撕下吊懸在其膝下的白色韌帶,把兩根互不相連的脛骨從中段纏繞起來。很快,一個不太規則,卻有著明顯外觀的人骨十字架,赫然出現在他的手中。
直到現在,他終於有些明白錫德裡克究竟想幹什麼。唯一需要的,僅僅只是證實。
「雖然你不是神職人員,卻是我自從被關押在這裡以來所見過最好的人。」
情緒激動的錫德裡克說話都覺得困難:「求求你,最後幫我一次。請你拿著這個十字架,充當我最後懺悔的傾聽者吧————」
人死如燈滅。即便是作惡多端的凶殘之徒,恐怕也只有在臨終前的一剎那,才會真正感到後悔和絕望吧!
想到這裡,趙天歎息著搖了搖頭:「想說什麼就說吧!為你曾經所做的一切,懺悔吧!」
幾個小時過去了。該說的話已經說完。只是,其中的內容足以讓最善良的聽者毛骨悚然,繼而憤怒得忍不住把面前的懺悔者碎屍萬段。
活吃兒童心臟。
騙取癡情女子財色後,又把她們賣到妓院,成為替自己賺錢的工具。
誘拐十歲左右的少年,剝下他們的皮膚做成昂貴的工藝品換取金錢……
一樁樁,一件件,即便是趙天這個自認為見慣世界上最血腥撕殺的平民,也隱隱有種想要殺人的衝動。
「……謝謝你。」
良久,沉默中的錫德裡克再次抬起了頭。
「不客氣。」
趙天把手中的人骨十字架**插進旁邊牆壁的縫隙,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說完了嗎?我要走了。」
最初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只覺得他有些可憐。然而,現在對他的感覺,已經發展到了厭惡。
「我活不了多久了。」
極度衰弱的錫德裡克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謝謝你所做的一切。我知道自己惡貫滿盈。因此,只有用這樣的方法,才能洗去我身上骯髒的罪惡。」
「根本洗不了。」
趙天淡淡地搖著頭:「你一定會下地獄。如果這世界上真有地獄的話。」
錫德裡克一楞,隨即眼角的凹痕間,慢慢滑落出幾滴渾濁的淚水。
「你是個好人……做為報答,我想告訴你兩個秘密。」
「我沒興趣再聽下去。」
趙天擦了擦衣服上沾染的污垢,頭也不回地轉過身去:「如果你真的有心悔改,下輩子投胎轉世,最好不要繼續做人。」
「不!你一定要聽————」
突然,錫德裡克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力量,聲嘶力竭地狂吼道:「求你了。這是我第一次想要把心底的秘密說出來。滿足我的心願好嗎?」
「你究竟想說什麼?」
「先說第一個秘密。」
面色蒼白的錫德裡克大口喘息著,由於幅度過大,捆綁在其身上的鐵鏈也被拖拽的聲響連連:「殺了我,撕開我的胸膛,挖出心臟。你就能看到一切。」
「你的心臟?」
趙天皺起了眉。他實在很難相信,這是一個將死之人所謂的秘密。
「是的。」
錫德裡克強嚥下一口湧上來的血沫:「被捕入獄前,我曾經做過一次精密的心臟縫合手術。我把我最珍貴的寶貝藏在了裡面。知道是什麼嗎?哈哈哈哈————一顆精密無比的能量核心。」
「能量核心?那是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那是我從一名考古者手中搶來的戰利品。這東西實在太精密了。其構成成分遠遠超出了目前的科技水平。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是從何而來。但是我敢用腦袋擔保,它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最神秘、最強大的存在。」
「你的腦袋不值錢。」趙天譏諷道。
「挖出我的心臟,它就是你的。」
錫德裡克毫不在意對方的態度:「求你,給我一次做好人的機會。要知道,這可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把屬於自己的東西饋贈給別人。」
趙天憐憫地看了看他,搖頭道:「我不會動手的。儘管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但是向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人下手,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
「沒關係!我幫你————」
錫德裡克慘笑著把身體猛然**一轉,只聽到幾聲清脆的裂響。大團的血沫從其口中無法遏制地倒湧出來。
他的肋骨與鎖鏈相連。猛然發力之下,竟把骨頭硬生生地活活別斷,倒插進入肺部。
「我說了……那東西……是你的。」
奄奄一息的錫德裡克含糊不清地說道:「我只想在臨死前做一次好人。真的……」
見狀,趙天於心不忍地轉過頭去。他狠狠咬了咬牙,將蘊力待發的右手運勢成爪,猛地直插進入對方的胸膛。把一顆帶有溫熱,尚在跳動的鮮活心臟生生拽了出來。
不管究竟是真是假,滿足死者的最後願望,總是必要的。
「扒開我的心臟……心臟,就能,就能看到那神秘的寶物……」
錫德裡克如釋重負地笑了。他明顯感到死亡的臨近:「現在,我……我再告訴你第二個秘密。其實……我真正的身份,並不,並不是人們想像中的那樣。我,我是一個……一個,私自潛逃的……工業……平民。」
「叮咚————」
趙天木然地站在那裡,手中纂緊的心臟上,不斷溢出點點鮮血。它們順著手指流淌到背面的最低點,又從那裡緩緩匯聚到一起,滴墜向黑暗平靜的水面。
「平民……」
相比第一個秘密,錫德裡克臨死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才真正令趙天感到震撼和失落。
他,也是一個平民。
這也不難理解他為什麼會如此變態,為什麼會殺那麼多的人,為什麼會成為所有人都畏懼萬分的魔鬼。
平民也是人。
餓到極點的人,就是魔鬼。
在最原始的**控制下,魔鬼敢做任何事情。
「噗————」
無意識的發力,把捏在手中的心臟完全擠爆。頓時,一顆乒乓球大小的扁圓形物體,赫然出現在他的手中。
它的外觀,很像是一顆鑽石。光滑的表面上緩緩滑過尚未凝結的血液,折射出一層詭異無比的潤紅。
這究竟是什麼?
細細端詳著手中的物體,趙天把大腦中的思維意識慢慢擴散開來。
既然看不明白,那麼就用意識進行內部探測。
遺憾的是,思維的觸角根本無法進入這東西的內部。僅僅只能在外圍形成包裹後,便再也突破不了宛若堅壁的核心。
他沒有在這陌生的東西上耗費太多的時間。雖然,這是錫德裡克用心臟來藏匿的珍寶。
殘破的屍體依然懸掛在牆上。肆無忌憚的老鼠們開始圍聚過來,興高采烈地食著對於它們來說鮮嫩肥美的腐肉。
趙天絲毫沒有阻止它們的意思。只是斜靠在牆角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口中喃喃地重複著兩個簡單的字。
「平民……」……
坐在寬敞的辦公室裡,洪晉上將那時刻保持嚴肅的臉上,終於隱隱有些動容。
在他面前站著的,是保持標準立定姿勢的艾勒艦長和「看守者」號上的全體成員。
「閣下,雖然不知道具體的緣由,可是我只想說一句話:如果沒有那個孩子,我們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他救了我們。救了這裡所有的人。」
「把戰鬥錄像拿來。」
洪晉深深地看了自己的老部下一眼,認真地說道:「在我面前,不要想著能有任何作假的可能。我可以給你一次申辯的機會。如果被發現你是串謀者,那麼你,還有他,以及這裡所有的人,都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聽清楚我說的話了嗎?」
「這是戰鬥記錄。」
神情倔強的艦長也不多話。從胸袋裡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納米信息記錄卡,直接遞放在辦公桌的案頭。
整部錄像片長不超過十分鐘。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上將的眼睛絲毫沒有從屏幕前離開的意思。
他杵著手,粗大的指頭輕輕撫捏著下巴上硬扎的短髭。滿是精明且富於思考的眸子裡,顯然是在計算著什麼。
其實,錄像僅僅播放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洪晉就已經認定:這份戰場錄像肯定是真的。
沒有人能夠在這種東西上作偽。也絕對不可能作偽到如此真實的程度。
短短一份錄像,他足足來回看了十遍。
可是,他還想繼續看下去。
每看一次,他的內心世界都會承受一次驚訝和震撼帶來的撞擊。
錄像上每一個畫面都值得深加研究。足夠成為普及到軍校學習的範例經典。
畫面上那架靈巧的小型炮艇,簡直就是個活生生的幽靈。它的每一次攻擊,顯然都計算過仔細的計算。行進路線和中途的每一個動作,都經過完美的設計。它總是能在對方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開火的時機也選擇的恰到好處。甚至就連最後擊毀黑色戰艦艦橋的那段畫面,簡直令洪晉忍不住想要拍案叫絕。
老艾勒沒有說謊。
「看守者」號上所有的人都沒有說謊。
這小子是個英雄。
是個百年難遇的天才。
想到這裡,洪晉忽然站起身,緩緩走到等候已久的人們面前。雙腳猛地一頓,鄭重其事地行了個軍禮。
「對不起,是我錯過你們了。我,向你們所有的人道歉。」
見狀,艾勒艦長連忙上前幾步:「將軍,我……現在,能把那個孩子放出來了嗎?」
將軍微微一笑,朝旁邊的庫洛中校揮了揮手:「再關這小子半個月。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放他出來。」
「啊?」
艾勒艦長臉色驟變,正想開口說話。卻被心神領會的軍法官拖出了辦公室。
「為什麼會這樣?」走廊上,老艦長憤怒地揮舞著拳頭。
「你還不明白嗎?」
庫洛中校淡笑著遞過一支香煙:「將軍是想看看,你所推薦的人,究竟能有多強?」
「什麼?」
「知道黑獄是什麼地方嗎?」
不等對方回答,中校噴出一口濃密的煙霧,自言自語道:「那可能是世界上生存環境最惡劣的地方。除了某些被特別關注的犯人外,能夠在黑獄呆上十天而沒有死亡的人,完全可以稱之為奇跡……」
十五天後,當神情嚴肅的庫洛中校和一干憲兵打開黑獄大門的時候。即便是以冷漠嚴酷著稱的他,也忍不住有種想要顫抖的驚訝。
精神十足的趙天大步走出獄門。那神情,活像是剛剛從某個旅遊景點觀光回來。
「這幾天,你都呆在哪兒?」
中校注意到:他腳上的鞋子是乾的。這在黑獄裡簡直就是不可想像的事情。要知道,腳部被污水浸泡潰爛,是這裡所有囚徒最大的威脅。
「蹲在牆上。」
趙天漫不經心地答道:「借助牆壁表面的凹起,勉強還能站下。沒辦法,這鬼地方只有那裡是乾燥的。」
「那你吃什麼?」中校記得,那塊巧克力頂多只能讓他保持幾天的體力。
趙天從衣袋裡摸出兩隻剝掉皮的白淨鼠肉。不無遺憾地搖了搖頭:「可惜沒有火。否則燒烤一下,滋味兒應該更美。」
說著,他自顧拉開牢門徑直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干目瞪口呆的憲兵站在那裡面面相覷。,第一時間更新,第一時間文字替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