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落定(下)
木槿在屋子裡忙著張羅,「快點將飯食準備好,小姐這時候也該回來了。」話音剛落,紅玉進屋向木槿行了禮,「姐姐,錦秀姐姐叫人回來說,八小姐在大太太那邊吃了。」
木槿有些詫異。
紅玉在木槿耳邊悄悄道:「聽說一會兒薛家人要來看大太太呢。」
木槿眉毛微微揚起,原來是這樣。
大太太飯吃的不多,容華放下碗筷頻頻相勸,大太太這才又吃了些,吃過飯讓丫鬟撤下碗筷,容華陪著大太太去換衣服。
大太太在一旁看著容華忙碌,容華微收著下頜,低眉順目,這幾日一直在她床前伺候湯藥,恭謹柔順沒有丁點的錯處。
老爺的態度她已經試探過,這兩日又聽說老太太將紅玉、紅英兩個丫頭送給了容華,那兩個丫頭可是老太太留給瑤華的,難不成瑤華就沒有人管了嗎?……只要想到這裡,大太太的臉頰就不由自主地抽搐,不想在庶女面前難堪,大太太用手掩住臉頰,轉過身去吩咐容華,「你先下去吧」
容華剛走大太太就讓人扶著去看瑤華,瞧見瑤華病在床上的樣子難免心疼,想起自己這兩個女兒的處境就越過不去起來,好在瑤華的病情似是有起色,大太太軟語勸說了瑤華一回,「你好好養病,不管怎麼樣還有我和老太太呢,總會給你尋個好結果,你只管放寬心。」
瑤華雪白著臉,微微點點頭,同樣軟聲軟語,「母親要好好休息,我這邊不用太操心,只要母親好了,我才能放心。姐姐那邊怎麼樣?這幾日也沒聽丫鬟們說起,母親不要將我的事告訴姐姐。」
大太太埋怨道:「你這孩子,就是為別人想的多。」說著想到女兒這樣的性子卻落得坎坷如此,心裡一激動,臉頰又抽搐起來。
瑤華看到異樣急忙支起身子來問,「母親這是怎麼了?」
大太太只是遮掩,「哪有什麼事,過兩日也就好了。」說著不再久留,讓春堯扶著走出來,剛走到門口,就聽得裡面一陣叫喊,「小姐,你可不能……」
大太太又急忙轉身回去看,只見瑤華赤著腳踩在地上,支起身子肩膀不停地顫抖,嘴裡還道:「我送送母親。」竟是這般依依不捨。
大太太忍不住走回去,母女兩個經此情景都流了淚。
大太太這邊和瑤華說話,容華送走了研華回到屋子裡,聽到錦秀在屋子裡囑咐小丫鬟,「這幾日過來的人多,你們要多注意一些。」
錦秀似乎過於緊張了,容華看了一眼錦秀,錦秀臉上沒有半點笑意十分的認真,眉頭微蹙著,有幾分的擔憂。容華叫了錦秀到暖閣裡,錦秀忙鋪了玄狐皮讓容華坐了,又遞了暖爐過來。
容華讓錦秀在身邊坐了,又讓木槿好生在外面看著人,這才問起錦秀,「這幾日怎麼了?我看你心神不定的。」
錦秀咬了一下嘴唇,抬起頭來,「小姐我是害怕。你說會不會有人一著急用什麼手段來對付小姐?」
容華又問:「怎麼說?你聽到了什麼?」
錦秀搖搖頭,「沒有,我只是覺得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小姐屋子裡丟了什麼東西,或者又多了什麼東西,被人查起來我們就百口莫辯。」
木槿在外面聽了,進到屋子裡,「我就說錦秀想的太多了,這麼多只眼睛看著呢,誰會往咱們屋子裡放什麼東西。」
錦秀還欲說什麼,看了眼木槿卻沒說出口,「總是要小心一些才好的。」
容華看錦秀的樣子,心裡一沉,想了想,「就按錦秀說的這幾日注意一些。尤其是我的隨身用品都鎖進櫃子裡,別人拿進來的東西也要注意看了,內室是無論如何都不許外人進來的,就算是咱們院子裡的粗實丫頭也不例外。」
木槿點點頭出去。
容華將錦秀留下來,到內室後面的碧紗櫥裡面去,深深地看了錦秀幾眼才道:「我以為你有什麼話總不會連我也瞞著。」
錦秀抬起頭看容華,在容華溫和的眼神下還是扭緊了手帕,「小姐對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還有什麼事不能和小姐說呢。」說著抬起頭看容華,「我只是怕二小姐會想出什麼來害小姐。」
容華知道錦秀對瑤華多有戒備,卻沒想會到這個地步。
錦秀壓低聲音道:「小姐不知道,咱們家的五小姐可能並不是得急病死的。」
容華就算再鎮定,聽得這話臉色也不由地變了,她竟沒想到身邊有人會知道當年那件事。
容華走到外面看了看,親手關上隔扇,又返回來將錦秀拉到身邊,細細地問起錦秀,「你是如何知道的?」
錦秀道:「這是前幾年的事,那日也巧,我娘病了,我告了一日的假回去看了老子娘,天晚了才回內府,正往府裡走,看到一個人匆匆忙忙從藏書閣裡出來,我仔細辨認看出來是二小姐,剛想上前去行禮,又看二小姐行色匆匆就留了個心眼,乾脆躲起來避了過去,過了一會兒,二小姐走到沒影了,我剛要出來,又看到大老爺提了燈籠急匆匆地出來找人,手裡還拿了一支簪子。」
「到了晚上,大太太早早就將我們遣了下去,她和陳媽媽在屋子裡說話,我仗著膽上前去偷聽,聽大太太說,五小姐和男人私通,這事竟被大老爺現了,昨天老爺拿了一支簪子給大太太讓大太太辨認,大太太找了人來看,說是看著像五小姐的,又不敢驚動五小姐屋裡的人,就又讓二小姐再來確認,二小姐也說是五小姐的。」
錦秀看了容華一眼,覺得八小姐臉色越來越沉,「我當然知道那簪子就是二小姐丟的,卻沒想她卻嫁禍給五小姐。」
容華聽得這裡手指控制不住地輕輕顫抖,竟然是這樣,她抱著那種憧憬、新奇、單純的心思,和瑤華學著金蘭換釵。背著旁人偷偷地互相換了支簪子,怎麼也想不到互換簪子的當天,那許以同生共死之約的見證竟然做了這種用途。這件事只有她和瑤華知道,即便是大太太問起來,她也百口莫辯。
錦秀沒有注意到容華的情緒,接著說:「大太太又說,想來也是五小姐,平日裡就五小姐愛去藏書閣,大太太將這事回了大老爺。」
「大老爺又說今日來的那位貴人放在藏書閣的鳳釵被人動了,讓大太太問清楚是不是五小姐動了,如果這些都屬實……就讓大太太將五小姐處置了。大太太冷笑一聲,這些話哪裡還用得著問,肯定是五小姐喜歡那鳳釵就動了心思,都怪老爺將五小姐驕縱慣了,如今可好,又與男人私通,又去偷別人的東西,哪件不是敗壞家風的事,既然老爺已經說了那樣的話,照辦就是。然後讓陳媽媽找幾個不常進府的親信進來,一起去五小姐屋子裡。」
接下來的事,沒有誰比她更清楚了。於是就有那晚大太太領了婆子過來給她灌了毒藥,她不明不白地死了。她早就想光憑一個與男人私通的罪名還不至於就被處死,現在容華從錦繡的話中隱約能猜到,是瑤華動了那鳳釵又在藏書閣偷聽到了什麼,被人現就丟下簪子嫁禍在她身上。
父親不好去查偷聽的事,就用她私通男人為幌子,讓大太太去查,大太太早就將她視為眼中釘,沒怎麼盤問就定了罪名。
瑤華這番作為,既能保護瑤華自己,還能順手將她除掉。瑤華以為她死之後,自己就能順理成章地嫁給趙宣桓,卻忘了利益驅使之下,誰都看好這門親事,到了最後嫁給趙宣桓的是淑華。
費了這麼多心思算計最後得到的是一場空,怪不得瑤華會大病一場。
如果不是重新回到這個世上,她大概一輩子都猜不到殺害自己的兇手到底都是誰。
錦秀道:「現在小姐要嫁去侯府了,我總覺得二小姐不會善罷甘休。」
容華點點頭,瑤華是不會善罷甘休,不但沒有嫁去趙家,也沒有退一步嫁去侯府,反而嫁給那個姓顧的,瑤華這些年豈不是枉費心機?
老太太雖然精明,畢竟年事已高,瑤華又是她身邊長大的,這樣的骨肉親情怎麼能就這樣捨棄掉?
瑤華「病」始終這樣及時,讓府裡上上下下都可憐她,心甘情願地為她打算,可是這一次……容華目光中透出一股堅定來,卻不能就這樣眼看著她得逞。
木槿推開隔扇進屋子裡來,「薛夫人來了,讓小姐過去呢。」
容華換了衣服到大太太屋子裡來。
薛夫人和大太太邊喝茶邊聽薛二太太說話,薛二太太道:「不知道是哪裡的道士進府裡說了好一陣,說我們府裡的梅花開的好,最近要有喜事呢,今兒到了大太太這裡,看到梅花也開了,明兒讓那道士來說說這卻是怎麼一回事。」
薛夫人、大太太都笑了。又看容華進來,薛二太太更是笑開了花,容華上前行了禮。
薛二太太道:「這才幾日沒見八小姐更漂亮了。」
容華靦腆地笑了。
幾個人正說這話,外面人來道:「二爺回來了。」
大太太道:「讓弘哥進來,拜見兩位夫人。」
說著話,弘哥撩簾子進來,先上前拜見了兩位薛夫人,又向大太太、容華行了禮。
弘哥在一旁坐了,大太太方問道:「今天怎麼這麼早?」
弘哥規矩地回道:「年底終考,博士看了考卷就讓回來了。」
大太太問:「考的怎麼樣?」
弘哥卻不說,只將手裡的卷子遞給大太太。
大太太打開來看,卷面上判了一等,頓時露出笑容來。
薛二太太看出些端倪,笑著道:「大太太有福氣,二爺將來一定有出息。」
經人這樣誇,大太太臉上浮起笑容,屋子裡的氣氛十分的愉快,薛二太太不時地看向旁邊的容華,容華也和薛夫人偶爾說上一句話。
薛夫人連連點頭,容華也時常低頭笑。
大太太有幾次想要提起瑤華,話到嘴邊就是張不開嘴。
薛夫人一進門就問起容華,從始到終都沒有人提瑤華。上次廖氏去看薛夫人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麼,薛家人竟然這樣將瑤華避開。
過了一會兒薛夫人、薛二太太起身告辭,大太太、弘哥、容華將兩位夫人送出二門。
大太太道:「我要去老太太那裡,你們各自回去吧」
弘哥看看一旁的容華,大太太一走,他就能留下來和八姐姐說話,心裡雖然這般盤算,卻被容華一個目光看了個煙消雲散,上前一步道:「母親我和你一起去看祖母。」
大太太遲疑了一下點頭同意,「將你的考卷帶上,讓你祖母也高興高興。」
容華看著大太太和弘哥的背影,微微一笑,弘哥才是陶家唯一的子嗣,瑤華總歸是要嫁人的,以前弘哥小不懂得和老太太接近,今後就不會了,瑤華雖然是從小在老太太身邊長大,畢竟做出了讓老太太失望的事,接下來只有年紀尚小,可以培養感情的弘哥。
若是弘哥能主動親近,那就會更不一樣了。弘哥學業「略有小成」將來陶家還是要依靠他。
大太太帶著弘哥進了千禧居主屋。
老太太正在屋子裡和芮青說話,見到大太太來了臉上浮起一絲笑意,又看到弘哥,笑容更深了,急忙讓兩個人坐下。
說了幾句話,弘哥將考卷拿給老太太看,老太太瞇著眼睛將考卷拿到稍遠仔仔細細看了,誇獎弘哥,「果然進益了。」招呼弘哥就坐在自己身邊,祖孫倆說了好一陣子,連大太太都插不上話。
話題離不開陶家先祖的那些事。
陶家出了多少舉人、進士,老太太以前雖然講過,現在又說起卻仍不減熱情,弘哥也聽得津津有味。
細數到最後,老太太道:「你曾祖父那是點了探花的,不過那都是往事了,以後陶家還要靠你們。」
弘哥點點頭,「祖母放心。」
老太太笑著摸弘哥的頭,「好孩子。」
弘哥似是想起什麼,臉一下子沉下來,「我去看了二姐姐,二姐姐的病似乎也不見好,能不能換個郎中來醫治?」
弘哥說起瑤華,老太太皺起眉頭,眼睛中露出傷心的神情,「這位姓王的郎中看你二姐的病日子最長,我覺得他是最清楚的,就依舊請了他過來。」
弘哥道:「前段日子不知道是哪位郎中給二姐開的藥,不是就見好了?怎麼不去請他過來。」
大太太接過話茬,「那是宮中的御醫,之前是你大姐請過來的,這次我們雖然去請了,卻不見准什麼時候能過來。」
弘哥道:「我正好想去看看大姐,順道問問那御醫。」
大太太道:「那怎麼行,你大姐也正病著,聽說這個怎麼得了。」
弘哥道:「我只是先去看看,若是大姐情形好,我就提起來,讓那郎中再過來一趟。大姐要是問,我就說讓郎中看看二姐是不是完全好了。若是大姐情形不好,我就不說。」
老太太思量了一下,「也好,你大姐問的話,你就說你二姐的藥吃完了,讓郎中過來換個方子,再開幾劑藥穩固穩固。」
弘哥點點頭。
大太太卻有些猶疑,「娘,弘哥年齡畢竟還小。」
老太太道:「也不小了,男子十二歲就可以隨便出入,現在弘哥已經十一歲了,再說,只是去看看他姐姐有什麼打緊。」
這事便定了下來。
弘哥吃了晚飯才從老太太屋子裡出來,然後撇開丫頭們到容華院子裡。
「姐,」弘哥挽著容華的手到碧紗櫥裡說話,「老太太誇了我,還送了我一塊玉珮。說是祖父以前常佩戴的。」說著從腰間解下來給容華看。
玉代表吉祥如意,是隨身佩戴最重要之物,更何況是祖父的遺物。
容華笑容更深了又問:「還說了些什麼?」說著端起茶來喝。
卻被弘哥搶了去,弘哥央求道:「姐姐先讓給我喝吧」
容華笑道:「你的茶木槿一會兒就拿上來。」
弘哥揭開蓋碗來喝了,「我喝姐姐的有什麼打緊。」
喝了茶弘哥接著說:「祖母說起二姐姐。我說,二姐姐現在養病才是最重要的,不行就多請幾位郎中來看。祖母說哪裡有什麼好郎中,我順勢提出去義承侯府見大姐。」說完笑著去看容華,「果然像姐姐說的那樣,祖母同意了,還讓我一會兒去看看二姐,問二姐有什麼話要跟大姐說的。」
容華笑,「你要怎麼和大姐說?」
弘哥拉起容華的手,「我自然是要聽姐姐的。」
容華從櫃子裡拿出一本書交給弘哥,「還有件事,你要晚些時候去,撿大姐夫在的時候,悄悄的不要聲張……」說著附在弘哥耳邊囑咐清楚。
弘哥揚起眉毛,「如果他心裡還有姐,定不會有那種心思。」說著笑了,「姐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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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議表等到太晚。
另外:雖然沒有明確說也算落定了。
弘哥侯府之行會有啥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