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容華淡淡道:「大太太還沒有說要將我嫁去尚書府。再說……」她抬起頭,緩緩一笑,「逃避不是最好的方法,能逃得今日未必能逃得了一輩子,不到最後關頭我就不能放棄。」
「要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是否還有別的辦法。」雖然人人都覺得一切已成定局,可在她看來。
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
弘哥坐下來,想了又想,卻沒有半點的頭緒。
大太太分明已經是同意的了,還有誰能改變結果?誰又能在大太太面前說上話,剛想及這裡,弘哥猛然之間睜大了眼睛,悄聲說:「姐,你不是素來和二姐交好?不然你去求二姐幫忙?」
木槿並不知曉容華以前的事,弘哥將木槿支開,才道:「當年你沒了之後,這府裡只有二姐最是傷心,你看她現在的身體,就是那時候落了病,如果她知道是你回來了,一定肯想辦法幫忙。再說這個府裡能讓大太太聽得進去話的,也就只有她了。」
「其他人是不可能幫忙的。」弘哥看著容華不為所動,只當是她有別的顧慮,「如果姐不想將事實完全說出,也可以……」
弘哥話還沒說完,容華打斷了他的話,「她這些年對你怎麼樣?」
弘哥道:「這些年她就在她那院子裡養病,很少出來,但是每到過年過節,她總會遣丫鬟在院子裡燒幾張紙,我很感激她,所以也會過去和她說說話,」話到這裡就忿忿不平起來,「府裡的其他人就沒有這份心,私下裡還偷偷議論你的是非。」
容華認真地聽著,「大小姐和太太常去她那裡嗎?」
弘哥道:「常去,父親也常去,總是要去探病。」
弘哥心裡裝著這樣一件事,沒心思再說別的,「姐,你想好了嗎?要不要去找二姐?」
弘哥畢竟沒有她經歷的多,遇到大事就不免急躁。
瑤華。
和她最親近的姐妹。
「是要去找她……卻不是現在。」容華笑著看弘哥,柔聲道:「我不會那麼容易屈服,我會想辦法。」
弘哥又坐了好半天,說了些左宗學裡面的事。
弘哥貼身的夏桃來催促,容華道:「快走吧,晚了就會有人懷疑。」
弘哥看了看外面,「姐姐放心,我屋裡的那幾個丫頭,我明白的很。」夏桃雖然是大太太的人,可她也明白,最好的選擇莫過於和他一條心,早晚會有她的好處。
弘哥仍是擔憂容華,「姐,你真的已經拿定主意?」
容華點點頭。
弘哥知道姐姐的脾氣,她只要下定了主意,就再無轉圜的餘地。又想及姐姐這樣鎮定,一定是有別的方法,這才肯暫時放下心,依依不捨地離開。
弘哥臨走之前,對送出來的木槿道:「萬一有什麼不妥的,你就找夏桃讓她告訴我。」
木槿應了。
回到屋子裡,大太太又派婆子過來,叮嚀囑咐,「大太太讓小姐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就要起來準備。」
說著伺候梳洗的丫鬟都魚貫進來。
容華躺下了,忽然想起來,「木槿,將我明天要穿的衣服準備出來。」
木槿道:「是不是小姐從太太那裡拿回來的那套?」
容華搖搖頭,「那套衣服要留著等到老太太過生日的時候穿的。就拿我壓在箱底的那套,也是新的。」
容華說到這裡,木槿已經想起那套容華讓她從園子假山後面取回的衣裙,忙打開箱籠取出來給容華一看。
容華點點頭,「是,就穿它。」
沒想到八小姐竟然會穿這套衣服,八小姐到底在想什麼?
丫頭們都下去了,容華還沒睡著,聽到木槿又說:「錦秀姑娘來了。」
容華想了想,「讓她回去吧,就說我睡了。」
木槿還想說什麼,看到容華閉上眼睛似是要睡著了,也就不敢再打擾,出去告訴了錦秀,回屋把衣裙拿去熨燙,又將第二天要戴的首飾準備好,這才愁腸滿結地去睡了。
第二天天不亮,外面的婆子就叫起,容華起床梳妝打扮不在話下。
剛穿好衣服,就有丫鬟進來傳話,「大太太讓小姐過去呢!」
容華站起身來,鬢角蓬鬆,長長的秀髮分成幾股反綰成百花的樣式,在髻下留一條燕尾,頭上插了三支簪金花的紅珊瑚簪子,戴了那支桂枝繞的翡翠珠釵,穿著件粉色的石榴蝴蝶團花儒襖,秋香色百褶裙,淡青色的暗花交頸褙子,最後外面罩了一件湖綠色銀絲氅衣,環珮叮噹,婷婷裊裊,清麗雅致,恍若仙子一般。
容華進了大太太屋子,大太太看了一眼,目光就定住了,不禁仔細打量,沒想到八小姐打扮起來這樣可人,與研華那天珠光寶氣胡亂戴上一通,實有天壤之別。
淑華也愣了一下,總覺得容華穿上這套衣服,看起來有些眼熟似的,可又說不上來到底在哪裡見過,她親切地上前拉起容華的手,轉了一圈,「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真是漂亮,也不知道是誰有這樣的眼光,給你置辦了這件衣服來。」
容華微微笑笑並不說話,今天這身打扮,大太太賞的首飾,大小姐送的鐲子,還有這套衣服,容華看了一眼淑華。
淑華並不知道,這衣服出自趙宣桓的手筆。
三年前拿到這身衣裙,容華還想沒有首飾來配它,而今全都有了。
事隔三年,如果他再看到……
丫鬟們將碗碟擺上來,大太太又讓淑華、容華坐在身邊,「你們倆過來和我一起吃吧。」
吃過早飯,大家又坐了一會兒,義承侯府的馬車就到了,婆子進來通稟。
大太太帶上冬蕊,留了陳媽媽在家,仔細地做了交待,這才出去。
研華跑來送大太太,說了幾句客套話,目光就盯在容華臉上。
研華的表情先是有幾分的驚訝,而後便幸災樂禍地冷冷一笑,容華從她身邊走過,她假惺惺地道:「在外面妹妹要事事小心,別在侯爺夫人面前失了禮數。」
容華福個禮。
研華的笑意更濃了,轉個身,就吩咐身邊的香巧,「讓廚房再給我做盤點心來,我又餓了,今天天氣真不錯,適合在園子裡走一走。」說著甩甩帕子,得意洋洋地走了。
義承侯府派來了兩頂四人轎、兩輛馬車。
淑華請大太太上四人轎,大太太道:「這怎麼能行,轎子是有定制的,我豈敢逾越,你父親也是出了京才敢用四人轎的。」
淑華道:「有義承侯府擔著,您就放心坐吧。」
大太太還是不肯,淑華又好一陣子勸,這才答應和淑華一起,每人一乘四人轎。
容華帶著木槿坐了輛馬車,其餘的丫鬟婆子上了後面的車,義承侯府派了護衛,大太太從家裡也帶了幾個家丁護衛以保安全。
還沒到侯爺府,轎子先停了下來。
大太太不知道什麼緣故正要問,外面已經有人稟告,「前面有人下轎。」
大太太挑開簾子一望,義承侯府門口停著乘兩人轎,一位夫人從轎子上下來,那人只是微微側了下臉就進了府,大太太並沒有看清楚到底是誰,下了轎子才問淑華。
淑華剛才已經看了個明白,「是吏部尚書府王正德的姨媽陳氏。」
大太太明白,定是義承侯蔡夫人請來相看的。
大太太稍稍整理一下領口,「還請了誰?」
淑華笑,「無非就是和家裡關係比較好的,都是京都官宦的家眷,有些母親也是認得的。這些年和前幾年光景不同了,這些人平日還肯來,更別說辦了堂會。」話語中還有些驕傲的樣子。
大太太橫了淑華一眼,「那些個不過是衝著蔡夫人來的,有幾個是你要好的?」
淑華道:「那有何難,等到你女婿繼承了爵位,她們自然會來找我。」
大太太道:「凡事不要想的太簡單,你也要多些心眼,平時能收攬的就要收攬,不可不為自己打算,夫家的畢竟是夫家的,只有攥在自己手心裡的才安全。」
淑華雖然現在應承了,可是轉眼間就忘記了,大太太心裡暗暗歎氣,她怎麼就養出這樣一個女兒來。
大太太下了馬車,木槿也將容華攙扶下來,進了門,迎面走來個少婦人,梳著高高的髮髻,戴著幾朵精巧的金花,插著含瑪瑙的掐絲步搖,穿著雪青色的妝花褙子,臉上笑容滿面便似一陣春風。
少婦人見了大太太立即請安,「大太太來了,我們太太正說要來接您呢,遣我先來,卻沒想我也來遲了。」
大太太笑道:「都是自家人,豈能這樣客氣,倒是二奶奶,幾個月不見更加漂亮了。」
容華知道這人必是趙宣桓的弟弟趙宣德的妻子,她上前叫了一聲,「二奶奶。」
二奶奶側過頭看向容華,微微一瞥頓時驚訝萬分,身體裡的血液豁地全衝進心臟,心窩一熱更是慌跳個不停,手腳頓時軟了,定神一看才知道自己認錯了人。
眼前的這位小姐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個,是陶府的八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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