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吃了晚飯,八小姐來了,送來了做好的暖腿。
大太太這幾日腿上正好有些隱隱的疼,看到這個笑起來,「難得你的孝心,過會兒我就試一試。」
容華張了兩次嘴都沒說出什麼來,悄悄看向大太太身邊的陳媽媽,陳媽媽笑了,容華才說:「母親第一次用這個,恐怕身邊的人伺候不好,何不現在就讓女兒給穿好了?」
大太太笑道:「這哪裡使得?這東西要貼身帶吧?總是不方便。」
容華道:「這是給母親治病症用的,越早帶上越好,帶不得法也是不行的。」
陳媽媽在一旁也勸道:「老爺不在家,晚上又沒有別的事,太太不如就試試看,再說這是治病也沒有什麼方便不方便的。」
冬蕊也說:「太太今天早上還說腿不舒服,八小姐現在送來也是正好。」
大太太被眾人勸說,也就不再堅持,慈祥地衝著容華笑笑,「那就試試看,只是要讓你辛苦了。」
容華拘謹地笑笑,「母親說的哪裡話,這都是女兒應當應分的。」
陳媽媽、冬蕊幫忙服侍大太太躺下,春堯、木槿幫著容華準備暖腿用的熱灰。
又讓丫鬟拿來炭盆,容華將手烤熱了,這才拿著藥油到了大太太床邊,冬蕊挽起聯珠帳,大太太靠著大紅彩繡靠背引枕,身蓋著碎花錦被,容華坐過去,小心地露出大太太的膝蓋,慢慢地用手去揉。
大太太立即覺得患處又酸又痛,酸痛過後卻還有一種難得的舒坦。她看一眼容華,她低著頭專心致志的模樣,乖巧又柔順,大太太想起淑華成婚那天她見過的賓客,但凡侯門大族家的媳婦,都是氣質沉穩、性情溫柔、大方得體,尤其是對公婆更是難得的恭孝,她那時也是羨慕不已,只可惜身邊竟沒有一個。
就似淑華這種性情,就算想盡方法嫁入了侯府,在侯爺夫人面前,也是不得心的。研華雖有幾分小聰明,婆姨之間爭寵倒還尚可,卻上不了大檯面。
藥油滲過的皮膚變得紅軟,容華從春堯手裡接過暖腿,然後抬起頭看大太太,「會有些燙,母親忍著些。」
大太太點點頭。容華一鼓作氣將暖腿仔細貼在大太太膝蓋上,然後用帶子綁好,眾人看著大太太的模樣,大太太連連笑點頭,「哪裡燙呢,正好,似是要把裡面的涼氣都驅散了,這東西真是個好用的。」
容華復又要揉另一條腿,大太太卻不依,「你累了半天,就指揮丫頭們來做,你坐過來歇一歇。」
冬蕊接過手去,順手將容華按在床上,「太太心疼小姐,小姐正好教了我。」
容華似乎有些受寵若驚,只在一旁靦腆地笑,邊教冬蕊邊幫忙。
兩個暖腿都帶好了,容華見大太太眼皮有些下沉,便體貼地告退。
大太太抬起眼睛笑了,「別急,我忽然想起來,給你們姐妹的冬衣做好了,你就先選一套你喜歡的。」說著讓陳媽媽去打開箱籠。
箱籠一打開,容華走過去看,裡面整整齊齊幾套冬衫分三疊放著,分明就是三個人的份,她進府不過才幾天,更沒有人到她那裡量過尺寸,現在冬裝卻已經做好了。
大太太只是她告訴她,就算她在府外,大太太對她的情況也並非全然不知。
她和瑤華、研華的體態本就不分伯仲,這些衣服不論她們中的誰都是穿得的,大太太讓她來挑,表面上是因為她做了讓大太太歡喜的事,實則……沒有那麼簡單。
箱籠裡不止是冬裝,還有新做的鳳尾褶裙、儒襖和對襟褙子。
這些衣服用料講究和她從府外帶回來的那些不能相比,單說容華沒有這樣漂亮的衣衫,就算是研華,也不一定會有。
漂亮的衣衫無論是哪個女孩子看著都會喜歡,容華選了其中一套不論是款式還是顏色既不惹眼卻也大方的一套。
大太太看了看,慈祥地笑笑,「好,快下去歇著吧!」
容華和春堯退了出去,大太太就吩咐陳媽媽,「讓研華也進來選一套衣服。」
陳媽媽連忙去找六小姐。
研華進到大太太屋裡,並沒有發覺屋裡和平常有什麼不同,陳媽媽領著她徑直打開箱籠,看到這些衣服,研華更是只顧得歡喜,二話不說,伸出手挑來挑去,最後拿了一套最鮮艷的百蝶穿花儒襖,下身是五彩間道暗花綾褶裙,研華將衣服提起一看,笑得粉面含春。
拿到這些衣服,研華忽然想到,「母親呢?」
陳媽媽道:「大太太在暖閣裡休息,吩咐下來我伺候小姐看衣服。」
研華就再問也沒問一句。
陳媽媽不禁冷冷地揚了一下嘴角,衣服都能挑的那麼細緻,微小的差別還要計較一番,卻沒有耐心再關心下她母親。
研華提起衣服問旁邊的香巧,「這件如何?」
這種做工的衣服自然是氣派的,香巧也跟著欣喜,「沒有那件鮮艷,不過小姐穿了一樣漂亮。」
研華將那挑剩下的扔回箱籠,「我覺得也是,鮮艷的顏色才是配我的。」將衣服都拿好,才又向陳媽媽道:「等明天早晨我再來給母親請安。」
陳媽媽自然笑著客氣。
六小姐這些年真是太放肆了,大太太點過她一回,她卻仍沒有收斂,依舊是這般,太太這些年的心血算是白費了。
陳媽媽送研華出去,研華發現陳媽媽沒有以往對她熱絡,還當是和上次碧紗櫥裡她被大太太罵有關,心裡暗罵奴才都是狗眼看人低,嘴裡卻有了另一番話,「這些年母親總是先想著我的,縱然是罵我,那也是因為我貼心,你是知道的只有親近的人才會這般。」
陳媽媽心裡冷笑,嘴上卻道:「小姐說的是。」以前六小姐的確給了她些好處,她收下也是因為知道大太太除了六小姐無人可用,現在情況已然變了,心裡對六小姐的容忍就跑的無影無蹤。
陳媽媽回到屋子裡。
大太太正閉著眼睛養神,「選了哪一件?」
陳媽媽道:「六小姐比照了一下,還是鮮艷的顏色襯得她更好看。」
大太太冷笑了一聲,「怪不得時間那麼長。」
陳媽媽道:「小姐們愛美也是有的。」
大太太臉色十分不好,「只怕除了表面功夫,別的就不會做了,」
陳媽媽站在一旁不再說話。
大太太好半天才歎口氣,「淑華是個沒計較的,看來這件事還得我拿主意。」
容華將衣服遞給木槿,木槿歡歡喜喜地收了起來,「這套衣服這兩天正好穿呢。」
春堯也笑道:「是啊,過幾天冬至祭祖,小姐就穿這套衣服去。」
容華點點頭。
春堯端了茶來,又說:「太太讓小姐先去挑衣衫,可見對小姐是滿意的。」
春堯還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容華一直待她親密,春堯這才真心為容華著想,今天特意仔細看了一回。
大太太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是真正滿意八小姐的。
容華覺得累,早早就安睡了,木槿放下簾幔,將燈滅了,自睡在暖閣外邊,春堯睡在外間,過了一會兒,木槿聽到外間沒有了聲音,知道是春堯睡著了,才慢慢做起來,藉著月光走到裡面去,輕輕叫了容華一聲,容華睜開眼睛,目光閃亮全無睡意。
木槿道:「小姐,我聽下面的丫鬟們說,今天有郎中進府給二小姐看病。」
這也不奇怪,大太太常找一些名聲好的郎中進府給二小姐診脈。
「郎中走的時候,大太太還親自送了出去。」
到底是什麼樣的郎中,能讓大太太這樣在意。容華仔細回想今天見到大太太的情景,大太太一直舒展了眉眼,笑得時候尤其多。
她記得沒錯的話,以前但凡有郎中給二小姐診脈,大太太的心情就會一落千丈。
難道這一次和往次有什麼不同?二小姐的病,也許,可治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無論她再怎麼計劃,一切都來不及了……
在大太太心裡,誰也無法撼動那人的位置,只要那人好起來,剩下的人就會全部淪為棋子。
今天沒咋碼字滴說,家裡有事忙了,要過年事就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