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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章 尷尬人之間的閒談 文 / 言無咎

    五月流火,赤日炎炎。

    對久戍將士來說,這樣的酷暑天氣在樹蔭下喝著大碗茶,揮著大蒲扇閒聊敘話,而不是裹著嚴嚴實實的甲衣征戰廝殺原本是件極愜意之事,只是冀州城內一座小院裡的樹蔭下的幾位武夫似乎並沒有這種覺悟。

    「大爺的——石青假借大將軍號令把俺們招到冀州,丟這兒不理不睬算什麼!」

    袒胸露腹,一臉凶巴巴相貌的秦興把喝了一氣的大碗茶往石板上重重一墩,瞪眼望向躺坐在胡椅上的中年將軍。「石青不把俺們當人看,俺們何必理會他,是走是留,大將軍給拿個主意,水裡火裡秦興不敢落後!」

    蔭蔭如蓋的老槐樹下碼放著一張青石板,青石板四周有大大小小的石墩可供蹲坐;秦興、王琨、鄭生和中年將軍一人一方圍著青石板就座。中年將軍臉色蠟黃,形容枯瘦,眼皮犯困一般塔拉下來,精神看起來不是很好,秦興的言語和目光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中年將軍垂下的眼簾動都沒動,似乎睡得很熟。

    秦興看向對方的眼色閃過一絲忿怒,但是終究沒有發作。因為這個無精打采的假寐之人是他多年上司兼恩主——原大趙征東將軍鄧恆。

    「你自己不敢違抗石青將令,和大將軍有什麼關係!想讓大將軍出頭明說就是,何需假惺惺。哼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鄭生斜睨秦興,唇槍舌劍,不留半點情面。秦興野心勃勃、不服王午繼任鄧恆之職是幽州軍公開的秘密,作為王午的親信,鄭生早就對此不忿,以前對方有刀有槍,他無可奈何,眼下時過境遷,情勢大大不同,他再無顧忌,一有機會便夾槍帶棒地予以譏刺。

    秦興環眼圓睜,似欲噴火般怒視鄭生。「秦某跟隨大將軍鞍前馬後十餘年,忠心耿耿,人神共鑒。當初如何了!」

    「嗤——」秦興譏笑道:「大將軍得意時自然有人鞍前馬後地跟著分享富貴,只是這種人未必能夠同患難。」

    「你——」秦興撐案而起,似乎忍不住怒氣想動手。

    「這都什麼時辰了。你們還有些扯些陳年亂麻!」

    王琨厭煩地沖秦興、鄭生嚷了一聲,手指在青石板上不住指點說道:「就這幾天,石青的征北大將軍府已經成立,他的中路都督悅綰駐軍所在地設在魯口。二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怎地還有心思鬧騰!」

    五月初一,燕、魏議和諸事交割妥當,燕軍讓出魯口、安平,進駐幽州南部;魏軍退出幽州和清梁城,回師博陵、中山。燕、魏雙方回到戰前狀態,各自謹守門戶。這次戰事至此算是結束了。

    讓秦興、鄭生、王琨不滿的是,戰事結束了,先前為應對戰事被石青統籌徵調的幽州軍卻沒再回來。三人對此頗有怨艾,就在這時,和石青一起去冀州的鄧恆傳來軍令,命三人速速趕往冀州商議軍機。

    三位冀州軍統帶並非駑鈍之輩,不是不明白鄧恆被石青請到冀州城的含義,這道軍令是出自於石青授意還是出自於鄧恆,他們心中一清二楚。然而,三人沒有一個敢抗令不遵。

    三人中麾下兵馬最多的是王琨,他和兩萬多幽州軍在丁析的節制下退進盧奴城,丁析向王琨傳達了軍令之後,即刻催促其動身,同時城內魏軍進入戒備狀態。王琨知道,他若是稍有遲疑,盧奴城內就會出現強行火並的局面,當時城內可是有丁析、侯龕的三萬餘魏軍。

    王琨不敢違令,乖乖來到冀州,另外兩位更是不敢,秦興、鄭生兩人直接統帶的人馬均不超過五千之數,同時安國、蠡縣兩城也不在兩人掌控之中。

    三人來到冀州城見到鄧恆後,發生的事情果然如先前所料。鄧恆說是石青請他代為邀請三人前來商議軍機,至於商議何等軍機他亦不得而知。三人心急不過,轉而去求見石青,卻得到「石帥軍務繁忙,暫時無暇接見,請耐心等候通傳。」的答覆。自此,三人在冀州城過上了賦閒的日子。

    就在這段日子裡,石青的征北大將軍府開府了。征北大將軍府下轄四路都督。

    西路都督權翼、副都督侯龕;下轄一萬步卒、五千騎兵,以及中山侯龕部郡守兵,合計近兩萬人馬,駐地盧奴、無極。

    中軍都督雷諾、副都督鹿勃早,下轄兩萬步卒、李崇部五千騎兵以及劉准部兩千多郡守兵,原幽州刺史劉准轉任博陵太守,治所設在安平縣,兩河平原的民眾有一部分願意北遷,隨他一起到了安平。悅綰駐地魯口、鹿勃早駐地安國、戴施駐守蠡縣。

    東路都督逢約、副都督童圖,駐地南皮;石青從幽州軍調撥了一批步卒到南皮,讓逢約麾下人馬數量達到五千步卒、五千騎兵。助守南皮的賈堅率部南下,就任兗州將軍一職。

    後軍都督孫威,駐地襄國。下轄人馬不定。鑒於麾下人馬數量擴充速度太快,來路混雜不一,石青賦予後軍最主要的職責就是整編。把新義軍、鄴城魏軍、襄國降兵、魯口幽州軍、各地郡守兵一點點打散,混合在一起,重新統一編製,新編的軍隊將是以後的主要戰力。當然,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石青計劃,適當的時候,還要把屠軍、關中各路人馬等下轄所有部隊進行統一編製。

    征北大將軍府開府一事在冀州城傳的沸沸揚揚,其中詳情秦興三人打聽的一清二楚,不需王琨提醒,秦興、鄭生早就明白,劉准轉任博陵太守、雷諾駐軍魯口等對幽州軍的意義。這些動作明白無誤地昭示:博陵郡不再是幽州軍下轄之地。

    沒有了立足之地,哪裡還會有幽州軍的存在?

    秦興揣著明白裝糊塗,明知幽州軍已被石青兼併,明知鄧恆和自己一樣被軟禁在冀州城,對目前局勢無能為力,還是不甘心地想推鄧恆出頭和石青討價還價,爭取謀點什麼。這事擱在誰身上都不會甘心,六七萬人馬、一個郡的地盤糊里糊塗就沒影了。

    憑為什麼啊——

    「唉——」有氣無力的歎氣聲響起,對於部下的爭論似乎毫無興趣,鄧恆眼皮都沒抬起,喃喃自語道:「這是命啊。」

    大將軍開口,幽州軍三位方面督帥不敢怠慢,連忙停止爭吵,一起豎起耳朵靜候下文。哪知鄧恆說了一句,便緊緊閉上嘴巴,再不發一言。

    「大將軍話中似有玄機。還請給我等指點迷津。」過了好一陣,王琨首先忍耐不住,懇聲向鄧恆請教。

    老搭檔王午的死得以讓鄧恆對王琨另眼相待,眼皮抬起一半,混濁的目光落在王琨身上,鄧恆緩緩說道:「前幾日老夫聽說了兩個消息,說得都是上個月的事。一個是大晉梁州司馬勳聯手杜洪、張琚,欲趁麻秋離開,長安無主之時,出兵奪取關中;一個是豫州牧張遇聯手并州張沈、蒲健突襲枋頭、司州,欲趁石青分身難顧之際,佔據司州、河內,打通并州和豫州之間的聯繫。這些人算計的挺好,結果呢?司馬勳損兵折將逃回漢中,杜洪、張琚戰死,部眾大半歸降;張遇沒有拿下司州、枋頭,還被堵在黃河北岸,回不了豫州,最後跟著并州人馬逃進了軹關。」

    三人俱是一愣,他們還是首次聽說這兩件事。

    細細回味了一番,三人開始感覺到駭異,秦興匝了匝嘴巴,訝異地說道:「怎麼會成這個樣子?杜洪、張琚是關中本地人士,與司馬勳聯手勝算應該很大;張遇、蒲健不是庸手,兵力不弱,而且石青忙於應付燕國和關中,司州、枋頭必定空虛,張遇、蒲健就算突襲無功也不該敗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慘啊!」

    「是啊!」王琨隨聲附和。和秦興不對頭的鄭生也忍不住點頭同意他的說法。

    「這就是命啊……」

    鄧恆又歎了一聲,這一次多了點生氣。「如石青這等崛起太速之輩,根基不穩最為常見也最為致命。同時應付三個方向的強敵奇襲,換作他人免不了左支右絀,手忙腳亂,辛辛苦苦經營的局面很可能因此崩潰。可石青到底撐過來了,除去關中後患,逼走張遇,議和燕國,可謂大獲全勝,順帶著摟草打兔子,把博陵郡和幽州軍收入囊中。這事兒沒成之前誰都會認為不可能,可石青到底還是真的成了。你們說,除了是命,還能有什麼說法?」

    「命……」

    三個人念叨著這個字眼,皺著眉頭琢磨。

    「唉,當年殺胡令出的時候,不僅是我們,中原有心人多著呢。冉閔、李農、蒲洪、姚弋仲、麻秋、石鑒、石祗、石琨、張舉……哪一個不是名動一方名滿天下之士,呵呵,現在再看,除了麻秋因為石青的緣故,當年的有心人還剩下誰在?大浪淘沙啊——」

    鄧恆感慨不已,他似乎被觸動心事,談興濃厚了一些。「該爭的時候要爭,當年和王刺史意欲亂中取事,便是該爭,老夫不會為之後悔;不該爭的時候不能爭,現在的中原只有石青和慕容氏有資格爭,其他人如老夫、張平等都沒資格參與,若是不知進退妄圖去爭,蒲洪、石祗就是前車之鑒。老夫身子不好,時日無多,想來石青不會為難老夫。汝等……」

    說到這裡,鄧恆眼皮一掀,黃澄澄的眸子裡精光閃爍,露出幾分征東將軍的虎威。「好自為之!以後自家事自己了,與老夫再無干係!」

    秦興、王琨、鄭生俱是一震,臉上一片茫然。秦興平素有幾分野心,表現還好一點,另外兩人一向比較安分,沒有多少主見,很多時候需要有人做主指引,如今手下兵將地盤沒了,王午死了,鄧恆再若不管,對這二人來說就如天塌了般,一時間失魂落魄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呵——這可巧了。在這兒遇上三位將軍,倒省了小將一趟路程。」

    驚喜的聲音從院門傳來,何三娃進了鄧恆寓所,步履輕快地走過來。來到老槐樹下,何三娃向鄧恆和另外三人一一拱手行了一禮,隨後道:「征北大將軍有意請征東將軍和三位將軍去大將軍府一敘,名小將前來詢問諸位將軍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的很,呵呵——勞煩何兄弟辛苦了,征北大將軍恁是客氣,我等日思夜盼渴求拜偈大將軍,怎會不方便呢?」秦興搶先替其他人做了回答。他們能不方便嗎?在冀州賦閒五六日,為的不就是見石青一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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