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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七十五章 前夕(下) 文 / 言無咎

    月中下的雪正在消融,田野被忙碌的難民踐踏得到處都是泥濘;四周的景致也被破壞了。兼且在泰山呆得時日不短,荀羨等名士有些膩煩,便相約去東萊海邊觀景。

    辰末時分,三家子弟、六七士子聚到肥子南門,十幾個僕役扛包挑擔相隨。一群人跺腳哈氣,肆意說笑,勾得來往難民不住投去羨慕欽佩的目光。這個時候,石青來了。

    「荀都尉。石帥親自來送諸位……」隔得老遠,伍慈便親熱地打起招呼。

    荀羨、何松十分沉穩,聽伍慈叫喊,眉眼未動半分,施施然轉身,不經意地瞥過來。見到石青,何松哧地一笑。「真長兄好大的面子,竟然勞動偌大的『石帥』親送。」

    荀羨微一仰頭,輕飄飄地說道:「荀羨哪有那般面子,諸位沒聽見剛才的言語麼。『石帥』屈尊送的可是諸位……」

    幾個士子大笑起來。一群人言及『石帥』,不屑之意流露無餘。

    狂笑聲中,石青走過來,直挺挺地忤著,面無表情,沉默地盯視著一夥高人。伍慈討了個沒趣,萎縮到石青身後,不再說話,隨行的十幾個官吏沒人敢搶先說話,簇擁在伍慈身後。左敬亭等一幫親衛悄悄散了開來。

    荀羨笑了一陣,感覺有些怪異;住了口。何松盯了石青一眼,詫異道:「諸位仁兄,石帥果非尋常污濁物,說來相送,沒有言語,用的卻是眼睛。莫非是來目送的……」

    「果然不假。原是來目送的……」一群人再次哄笑。

    「怎般目送法?容我一觀……」驚詫聲中,庚惜三家子弟帶著一幫僕役出城,凌波微步,飄飄而來。

    荀羨埋怨道:「庚賢弟何其遲也,累我等久候,君不知罪,還欲與俗物糾纏,荒唐之極!」

    「知罪……吾知罪!」庚惜呵呵笑著,走過來,路過石青身邊,斜睨一眼道:「石帥目送,庚某目還,可以休矣。走了……」說著,長袖一擺,極其瀟灑地向荀羨走去。

    「諸位可記得,來泰山所為何事?」石青突然開口了。

    庚惜身子一頓,哈哈大笑,頭也沒回道:「撫育生民,施以王化。吾等不敢辭。」

    石青又問道:「悠悠山林,尋幽探勝;這就是諸位所謂的撫育生民?施以王化?」

    「哈哈……果然是個污濁物。」士子們爆出哄笑。

    荀羨嘿然道:「石帥歸順朝廷,必先習我大晉品級規制。清貴之士,以文導世;汝莫非將吾等當作下品之人,做那賤濁之業?」

    清、濁之分,九品之制。石青倒是知道。不過,若是扯這些東西,那可有得扯,他哪有這個時間?

    「諸位。你們記住,這裡是泰山,規矩由我定,一切由我做主。我認為,諸位玩的夠了,該收心幹些正事。」

    石青說得風輕雲淡,引來的是更大的嘲笑。士子們是幹什麼的,是撈名聲的;名聲怎麼撈?傲視權貴最便捷。別說是石青,就是會稽王司馬昱,照樣被譏諷嘲笑過無數次。

    與普通士子相反,六個世家子弟十分惱怒。一個流民武裝督護,一個指望他們救濟的粗鄙武夫,一個依靠他們才能在朝廷立足的北滄,竟敢如此無禮。

    放肆!狂妄!

    一聲聲呵斥鋪天蓋地地砸向石青。石青皺了一下眉,不耐煩道:「你們真不懂規矩。自今日始,諸位先進軍營,從軍規軍紀開始學起。」

    「走!不要理這個瘋子!」荀羨惱怒地嚷了一聲,帶著憤怒的士子們意欲離開。

    這些人到底是狂妄還是愚笨?石青搖搖頭,對左敬亭一努嘴。「拿下了,一人二十棍,讓他們懂得點規矩。」

    正欲離開的士子們齊轉身,不敢置信地望向石青。

    一人二十棍?是不是聽錯了?世間有人敢這般對待他們?

    左敬亭不管他們相不相信,一聲吆喝,幾十個親兵撲上去就要拿人……

    士子們的家奴護衛怎肯答應,手中家什一丟,攔住親兵廝打起來。幾十個家奴護主心切,不管不顧地廝纏,左敬亭一時竟拿不住人。一幫世家子弟氣的渾身哆嗦,指著石青斥罵,叫嚷著要派人回家稟告。

    石青心急趕往歷城,眼中所見、耳中所聽,亂哄哄一片,早就不耐煩了。「左敬亭!你奶奶的,恁是無用!」大吼聲中,石青伸手搶過耗子背上的環手刀,搶上去,噗噗兩刀,砍翻兩個護衛。

    「敢阻擋者!殺無赦!」拎著滴血的鋼刀,石青再次大吼。

    左敬亭開始不敢動刀,被糾纏的心火直冒,一聽石青發令,立馬大吼一聲:「給我砍!」話音未落,他已出刀砍翻一個,當他惡狠狠地撲向下一個時,一幫家奴護衛已經傻了眼,撥腿就跑。原來這伙賤民不怕自家主子,真敢動刀殺啊……

    世家子弟們也傻了眼。看到滴血的鋼刀,看到凶神惡煞一般的石青,看到地上橫陳的七八具屍體;這些世家子弟意識到,這不是江左;眼前這些人不是大晉朝廷體制內的。

    驚愕、懵懂、懼怕……各種心情還未完全施展釋放,兇惡的新義軍已撲上來,不論三七二十一把他們一一按倒,一頭杵進冰冷的泥濘中。隨即袍子被撩起來,屁股裸露在刺骨的寒風裡。

    他們又羞又冷,正欲大聲抗議,突然啪地一聲脆響,屁股已挨了重重一擊,火辣辣地疼痛驀然襲遍全身。抗議聲自動化作淒慘的哀號。

    伍慈等官吏目瞪口呆,這些尊貴的不可一世的人物,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冰冷的泥水裡,竟然被石帥扒下褻衣狠揍!

    「士可殺不可辱!你們有的是選擇,願意成為真正的士,可以拿刀自盡。我必厚葬之。」石青在一群光屁股間漫步,輕語間,鋼刀飛出,顫巍巍插進泥土。

    好一陣,傳來的只有哀嚎,沒人選擇抹脖子。石青肆意地譏笑起來。「一群自大的東西,自以為高貴、了不起;在我眼中,不過是一群廢物、寄生蟲。你們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說話間,他踱到伍慈等人面前,對軍帥府的官吏們道:「你們也太不把自己當回事。自以為高貴未必高貴,但若自以為低賤,必定低賤!高貴不是穿件衣裳、塗點香粉就可以換來,高貴是靠功績壘疊出來的,是靠性命搏殺出來的……」

    二十軍棍打完,哀號聲卻未停止。這幫人哪受過這種折磨。羞辱、疼痛、寒冷、挫敗各種感受讓他們腦袋遲鈍,不知道思考,只能下意思地慘叫。

    石青面如表情地聽了一陣,忽地厲吼。「都給我閉嘴!誰敢哭嚎!再打四十軍棍。」

    再沒有比這更靈驗的了。士子們身子一震,隨即顫抖起來,身子一抽一抽,默默抽泣,卻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

    石青木著臉冷笑:「娘們一樣的東西,也敢妄稱是士。左敬亭,交給你了,把他們的衣服趴下來,換上皮甲……哦,不!皮甲應該給勇士使用,他們不配。找幾張羊皮,一人一張圍上。讓他們上戰場去。」

    士子們顫抖的更厲害了……

    「諸位!守住本心,好好做事。再會!」石青對伍慈等人一示意,帶著左敬亭和一幫士子出發趕往歷城。

    午時,石青來到歷城,新義軍已集結完畢,正自待命。

    「出發吧……」石青輕輕說了一聲,近兩萬人分為東、西兩路,踏上北去之路。博浪行動開始了。

    石青喚來小耗子:「耗子。你帶幾個兄弟,去鄴城找李農總帥,如此這般……嗯,可記住了?」

    耗子用心默想,隨即點頭道:「石帥放心,耗子記住了。」

    石青再次叮囑道:「路上小心。鄴城可能會有大亂。若是遇到危險,你們能跑就跑,不能跑則降,不可逞強,以保住性命為要。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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