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巫王像幽靈一般飄浮在半空。
隨著蒼白的手心點點輝光,手指間繁瑣地划動,在虛空中華麗炫彩地刻畫出層層複雜的魔法陣,而腳下的大地彷彿也被某只巨大的手指頭靈活地勾勒出巨大的深溝。
男巫王瘦削狹長的臉依舊繃緊,但陰沉幽藍的眼睛卻完全表現出男巫王內心的狂熱,瞳孔漸漸放大,彷彿瞬間便要擴至整個眼球。
當男巫王結束一段悠長晦澀的咒語後,劃開大地的手的動作便戛然而止。
火紅色的魔法的氣息源源不斷的自男巫王的長袍下溢出。
以靈魂的形式不斷飄蕩在男巫王的週遭。
男巫王沒有一絲憐憫地望著腳下的生物。
當初,男巫王一腳踏進這群野狼的領地時,這些低賤的生物竟然亮開血齒,耀武揚威地、洶湧地猛撲過來。
「雖然我也喜歡你們,但為了我的夢想,你們還是死吧。」
男巫王的眼睛裡浮現起一片醉人的紅色。
當整片大6由綠色化作紅色的海洋,那火紅的花瓣在風中搖曳。這便是我生存在這個墮落世界的理由。
即便你們還存在一些用處,可以消滅掉一些食草性蠻力動物,但更重要的是,對於整片大6的夢幻罌粟而言,肥料太少了。雪女族我已找尋不到,只好用你們的血來替代了。
巨大的轟鳴聲中,五光十色的魔法火球自男巫王的手中不斷揮出去,宛若歡快的音符,沿著各種軌跡轟在叢林中四處逃散的生物。
在連綿不覺、垂死掙扎的哀鳴聲中,男巫王不禁仰天長嘯,出桀桀的怪笑聲。
無數火球犬牙交錯,如同吞噬惡魔般不斷收割生靈。
隨著笑聲的停止,大地又恢復平靜。
不久,男巫王怪聲怪氣的唸咒聲再一次讓大地顫粟起來,魔法音符在越來越高亢的,形成了最強音的時候,無數巨大的火球、閃電從天而降——
當魔法效果形成的嘯聲完全掩蓋住男巫王,以男巫王為中心,強烈的氣流震盪開去,形成了無所披靡的疾風,以枯拉摧朽的氣勢掃過層層森林,魔法氣焰緊隨其後,將泥土上所有的事物完全吞噬殺死。
巨大的氣流爆炸震怒了大地,無數山地開始瓦解崩塌。
一切恢復平靜後,男巫王才回落到地面上。
無數焦炭冒著青煙,七零八落地佈滿視野所至之處。
男巫王一邊慢慢行進,一邊掏出一粒粒柔軟朱紅的種子,這些都是他千辛萬苦、小心翼翼地從海邊洞**裡的罌粟花叢中採集下來的。懷著愉快的心情,男巫王慢慢地將血一般的種子撒在廣袤的大地上。
完畢後,男巫王俯下身,手按在泥土上,輕聲念叨著土系魔法。頓時,無數泥流層層翻滾,互相蕩漾,最後將種子埋進深處,不留一絲痕跡。
暗夜中,男巫王獨自一人行進在曠野上。
夕陽下的、腳下的這片土地是何曾的美麗動人,如今已成為焦土。
「這將是我的世界——」
男巫王默默地想到。
遠離那些陰損的導師,遠離那幾位老謀深算的魔族長老,遠離那些自詡為正義的荒唐戰士。
與我的兄弟在一起,遠離孤獨與寂寞。
想到愛達斯格,男巫王想起來事情似乎隱隱有些不對,至於是什麼地方,卻說不上來。
行了好一段路程,男巫王終於感覺到餓了,畢竟這兩天內連續施展了四個禁咒,無論是體力還是精神力,都消耗太大了。
男巫王摘下腰間的紅色水囊,估算了一下,裡面還有一半的藍影之水。
勉強再可以支撐五個中型禁咒。
男巫王喝下一口後,蒼白柔軟的嘴唇漸漸變得湛藍。
他飛快地離開那片滿目瘡痍的大地,進入火山山脈旁邊的古森林。
說起來也挺巧,剛來到深處,便在黑夜中望見一隻草叢中窸窣的、出來覓食的野兔。在一陣男巫王召喚的無數枝冰箭下,野兔變成了刺蝟。
在能獨立行走的時候,那幾位導師與魔族長老便交會他如何解剖各種生物、烹食各種肉類,甚至是人類以及精靈,使其變得更美味。
放血、剝皮、剔骨一切是如此熟練。
很快,男巫王召喚出冰水洗去血污後,便硬生生地生起了一堆火,烤起野兔來。
半個小時過去。大塊的香味濃郁的油脂滑落下來,滴在木柴上出誘人的滋滋聲響。男巫王食指大動,正想伸手將兔肉從木架上取下來。卻遠遠傳來了腳步聲。
沉重的腳步壓斷枝葉,轟隆隆地緩緩接近。
男巫王凝神傾聽,卻是金屬刮搔聲音。
森林上空漸漸出現了三個魁偉的黑影,巨大的盔甲出令人牙齦酸澀的聲音。
三名巨大的盔甲戰士前方,正是銀瞳的二號使徒。
「鼎鼎大名的金屬傀儡操縱者便是你嗎?!我們好像見過一面?」
「男巫王閣下,自然你清楚我的身份。想必你也清楚我的來意」
「這個倒是有點難度。」男巫王的怪音同樣不遜色於金屬的刮搔聲。
「洞**森林是屬於愛璉多瑪女王殿下的領地,大範圍屠殺領地中的生物、摧毀森林可是對主人的不敬。我們儘管對來客友好,但也是有底線的。巫王殿下?」
「那麼你想驅逐我嗎,二號使徒?」
「的確有這個意願。」
「那麼都出來吧,別再遮遮掩掩的。」
男巫王聲音一變,喉音低沉起來:「左邊岩石下有一位火系魔法師,右邊草叢中一個胖魔法師,左盔甲後一個暗殺者,我的背後是電系魔法師與光系魔法師,另外,一名風系魔法師與一名植物操縱者在那株老杉木的頂端。」
使徒們聽罷,立刻紛紛現身,同時臉色陰沉。男巫王不僅事先察覺到他們的藏身之地,連他們掌握的魔法力量也能一口說出來倒是另他們心情一下子跌宕到底谷。
原來一直大大咧咧坐在泥土上的男巫王也緩緩站直身子,法杖倒持,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態。
七號使徒陰冷一笑,道:「男巫王,一天內連續施展了兩個禁咒,我很想知道你現在是否還能再施展第三個?!」
男巫王眼波流轉,緩緩搖頭,出尷尬難聽的笑聲。
「既然嚇不倒你們,那就只好跑了。」
話音剛落,一個空間卷軸迅展現在使徒們的面前,隨著光芒的閃現與消逝,男巫王瞬間便沒了蹤跡。
與此同時,使徒們的魔法猛然動,中心處閃現出各種絢爛光芒,各種魔法的效果完全打在了剛才愛達斯格站立的地方。轟然的巨響中,使徒們也給魔法效果產生的氣浪震開。
使徒們停止了魔法,中心處出現了巨大的深坑,暗夜中哪裡還有男巫王的身影。使徒們暗暗悔恨自己浪費了一個絕好的機會。
——以後,男巫王再也不留給任何人這樣的偷襲機會了。
男巫王此刻遠在他處,卻也不知身處何方,只清楚自己仍在洞**森林中。雖然那個空間卷軸反應時間但釋放的力量太少,目的地自然不會離原地太遠,但應該也有好幾十萬尺的距離了。
倘若是在巔峰狀態,對付那幾名使徒自然不成問題。可如今男巫王又累又餓,弄到吃的倒是有一些問題了。男巫王在近乎惡魔般的訓練中早就練就了狼一般敏銳的嗅覺。
此刻,他聞到了一絲烤肉的味道,是烤鵝加上茴香的氣味。
叢林深處,從石頭縫中的流出的山泉出叮脆響。
篝火旁,索菲婭、鷹面人銀龍、愛迪麗與蘇艾拉等人一起圍繞取暖,木架上放著幾隻傍晚時分打下來的野天鵝。令人驚奇的是,短齊額的哈爾也在其中。同時的還有四名精靈戰士,其中兩名負責站崗去了。
幾個魔族在早晨夢中的時候便給鷹面人銀龍殺掉了,連屍也沒處理。雖然索菲婭等人對此絲毫不理解,但也不以為然;畢竟讓三五個魔族跟在身側,始終讓人放心不下。
「索菲婭,你真的對白虎寶藏不感興趣嗎?」鷹面人銀龍好奇地向索菲婭問道。
「很感興趣——你為什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可你不跟隨滅靈者一起走呢?是不是覺察到什麼?!」鷹面人笑而不答,繼續問道。
「並非如此。我倒是對你與菲瑞瑪的關係很懷疑。當眾人附和要去寶藏埋藏之地冒險的時候,你和菲瑞瑪一直在觀察我的反應,不是嗎?」
「你很聰明,也很細心,索菲婭。」
「我想,既然你們如此緊張我是否前往白虎寶藏,那麼你們一定對我另有安排吧,對不?難道我還有其他選擇麼,即便我去,你們也會想方設法地阻止。讓我遠遠地離開他們——」
索菲婭停頓了一下,懷著某種情愫幽幽說道:「萊克說得很對,許多不知名的『朋友』默默地幫助我們,如失去了眼睛精靈占卜法師,也如逝去的精美塔爾;倘若我還不曾醒悟一些什麼的話,那我真的是一個不可救藥的笨蛋了。」
「索菲婭,你始終會知曉的,但不是現在。索菲婭,一切皆為——」
銀龍一時沉默不語。
突然間,肩膀上的水銀鷹傳來了警示聲,接著銀龍的眼睛裡閃著可怕的光芒。
不久。幽暗處,火光中緩緩浮現起男巫王詭異的臉龐。
「美麗的女士們、勇敢的先生們,晚上好。」男巫王瘦削的長臉沒有絲毫笑容,但眼睛卻死死盯住木架上轉動的香氣誘人的烤鵝。
男巫王緩緩步行過來,舉止非常優雅貴族化。
銀龍與兩名精靈戰士忽的跳了起來,拔起武器,完全一副大敵當前的戒備神態。
「索菲婭,我只有一句話,一支沿著北方走,與四號使徒與十二號使徒碰面,他們會給你下一步的指示是芬維女王的安排。」銀龍插進索菲婭與蘇艾拉的中間,低聲說道。
銀龍站在隊伍的最前面,直視男巫王。站崗的人不用想也知道結局,肯定被這個冷血嗜血的怪物殺死了。
男巫王目光飛快地掃過眾人,當觸及到索菲婭的身上時,幽藍的眼睛中竟是無比的驚奇,竟然連法杖也握不穩,噹啷地掉在堅硬的石頭上。
眾人莫名其妙地望著失態的男巫王,心中各有打算。
鷹面人銀龍回頭望了一眼索菲婭,嚴肅道:「索菲婭、蘇艾拉、愛迪麗、特立克,等一下戰鬥的時候你們逃得越遠越好,也越快越好。」
蘇艾拉也將寶劍拔出,高聲道:「他就那麼可怕嗎?」
銀龍苦笑了一聲。
「可能比愛達斯格還要可怕。」
男巫王突然出無比凌厲的尖嘯聲,強大的魔法氣息噴湧而出。
隨著感受到這種氣勢,索菲婭等人明白為什麼鷹面人銀龍和他的戰士們為何會如此失態。這種氣勢彷彿感受過一次,便是在死夜城愛達斯格在施展禁咒魔法的時候。
男巫王冷靜了下來,忽而自言自語:「難道惡毒的長老們欺騙了我?或者,愛達斯格是新出來的魔法怪胎?還是眼前這個是新出來的怪胎?!哪一個才是我的兄弟呢?」
銀龍的目光越來越凌厲,水銀鷹開始慢慢舒展水晶一般身體,化作了戰鬥狀態。
男巫王一觸及銀龍的目光,突然嘶啞地一笑。
這目光太熟悉了,在愛達斯格的眼神中出現過一次必死的決心。
「我真羨慕你,有這麼多生死與共的夥伴。」男巫王眼神中似乎有著不可思議的溫柔,緩緩投向索菲婭。
「你叫什麼名字?」
索菲婭望著眼前陌生的男巫王,心中突然湧起了複雜的情緒,她心中明白,或許一切的事情跟男巫王有關。
「索菲婭,我叫索菲婭。閣下?」
「別人都稱呼我為巫王,紅巫王。」男巫王突然向索菲婭頷。
索菲婭望了一眼鷹面人銀龍,心中不解,為何他見到男巫王會如此慌張失措。
男巫王看了銀龍一眼,緩緩道:「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否討一隻烤熟的鵝肉呢?!我可是相當有誠意的,一天都沒吃東西了。放心,我誓,不會傷害你們其中一個。難道我的誓言會這麼不值錢嗎?!我可是為了食物而來。」
男巫王手捂肚子,面容詭異。
「你可是烹食人類和精靈的惡魔。」銀龍冷笑道。
男巫王苦笑一下:「我倒不介意那些令人倒胃的食物,你們又介意什麼呢。」
男巫王回轉目光,直勾勾地盯著索菲婭,然後轉到食物上來。似乎在暗示索菲婭將食物拿過來,目光中帶著哀求的神色。
特立克冷哼一聲,從木架上取下一隻烤鵝,拋了過去。
男巫王卻沒有接過,只是任由那只香噴噴的烤鵝滾落地面。
男巫王繼續望著索菲婭,似乎想將索菲婭的容貌深深地印進腦海裡一般。
索菲婭呼出一口氣,也從木架上取過一隻烤鵝,繞開阻攔的銀龍,來到男巫王的面前,遞向男巫王。
「長的真像鏡子裡的人。」男巫王目光迷離,
男巫王雙手一起握住索菲婭的雙手,也不知怎麼回事。索菲婭突然驚叫一聲。
「你——」
說著,索菲婭跳著跑了回來。
男巫王卻出古怪的笑聲疾退入幽暗的叢林中,失去了蹤跡。
眾人慌張地來到一臉驚恐的索菲婭旁邊,現索菲婭的左手的無名指上正流著殷紅的鮮血。
「這個男巫王——」特立克洩般怒吼。
「沒毒。」銀龍仔細瞧過傷口,下結論道,心中卻在想:「看來以後得更加小心了。」
迅離開索菲婭等人的男巫王飛快地尋找到一個巖洞,拋掉烤鵝,小心翼翼地從手指縫中取出一個鏤空的小骨頭管子,然後自己掏出一個碗狀器皿。放了幾滴藍影之水進去,緊接著劃開手掌,放了自己的血進去。再將小骨頭管子倒立,滴出幾滴血液來。
男巫王對著碗狀器皿念了幾句咒語,隨著原本渾濁的血液不斷交融在一起,男巫王的眼睛越來越明亮。
對於愛達斯格,終於知道什麼事情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索菲婭,我親愛的姐妹——我差點讓人給騙了。」
——好久沒有被人欺騙的感覺了。
這種感覺真讓人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