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密佈,似乎昭示此次的出征並非順利,至少今天的天氣很差,沒有暖洋洋的太陽可以曬曬肌肉酸痛的腋下。那裡長滿了吸血的虱子和血蠅的幼蟲。
本利二號費力地揮舞著雙翼,在保持高地飛行狀態,氣流不斷沖刷羽毛與粗糙的皮膚,這會讓那些骯髒的虱子和紫腫的幼蟲不敢亂爬。
它扭頭回望了一眼站在它柔軟的背部的主人,一個額頭纏著黃帶子、後腰插著節杖與長鞭的,眼袋深陷的滅靈者。他的名字叫做本利。現在,他正一手緊緊抓住它背部的堅硬的骨刺以保持平衡。
它與其他的刺骨鳥一樣,飛翔於高高的雲層之上。
它們是他豢養的魔獸,所以他給了它們本利一號、本利二號這樣的光榮的稱呼。此刻,他的手上仍舊拿著那支短短的滾金黃色的短笛。
薄薄的嘴唇吹出空氣,短笛的尾端響著短促而響亮的音符。
本利二號印象深刻,這些音符是它們破殼後第一次聽到的外界的聲音,充滿著命令的味道。
不要小看這只短小的細笛子,可是它一旦緊促地響起,這裡便有三十三隻兇猛的刺骨鳥將是你最大的敵人。
前兩天,吝嗇的主人們大量地提供了新鮮的肉類和水果,現在本利二號終於知道原因了,餵飽它們就是為了今天的出征。它們已經飛了很遠,比印象中飛行最遠的路程還要遠,它知道主人們碰上了難題,不然不會讓它們傾巢出動。
現在,它們已經飛了一天一夜了。
本利三十三號是一隻剛來的年輕的『孔雀』,她長得跟孔雀一般美麗嬌小。她加進隊伍還不到一個月呢,便要出征了。想到這裡,本利二號朝著右望去,此刻,本利三十三號正緊跟在強壯的本利一號的後面,不時出興奮的呼喊。本利二號想出聲警告她,這次如此大規模的出動,肯定並非野餐,而是戰鬥,將會是一場慘烈的戰鬥。
本利一號是一頭強壯的雄性刺骨鳥,資格要比本利二號還要老,整天一副傲氣凜然的模樣,本利三十三號剛來的第一天,他卻像一隻跟屁蟲一樣跟在她的後面。本利三十三號卻沒有怨言,並非是本利一號的資格比他老,而是本利一號打敗了噶頓一號和噶頓二號、傑克五號、加比三號、卡庫一號如此多的競爭者。
在刺骨鳥的世界裡,食物和『孔雀』永遠是生鬥毆流血時間的根源。
它們終於看到敵人了。
主人急促的鳴笛聲命令刺骨鳥們準備戰鬥。
敵人們渺小地縮在一個不算陡峭的高大的山峰上,山峰沒有尖端,只有一個凹下去的大坑。本利二號明白,那是一個會噴火焰、石屑、浮塵的山脈。
敵人也有飛翔於高空的魔獸,哦那是龍,會飛的龍。騎在龍身上的騎士自然會比龍更強大。本利二號開始明白它們為什麼要傾巢出動了,翅翼下的疼痛酸癢愈加劇烈,他出充滿痛苦的哀嚎。
瞬間,他的本利同伴們也出竭斯底裡的嚎叫。刺骨鳥特有的叫聲響徹天空。
——敵人會比我們更恐懼。
主人『傑克』帶著他的魔寵直飛更高的天空,它們要從更高處襲擊那些巨龍戰士。
統領主人們的是一個頭上戴著金黃色盔甲的滅靈者,同伴們喜歡稱這個精靈為金盔者。金盔者的手上沒有短笛,僅是一把長長的利刃。他命令的不是刺骨鳥,而是刺骨鳥的主人們。金盔者站在的是一頭比本利一號更加強壯的刺骨鳥的背上。
金盔者出尖利的叫聲,那是滅靈者的語言。
很快,主人『杜德』、主人『斯米特』、主人『伍德』帶著他們的刺骨鳥從左側繞向敵人。主人『科瓦奇』、主人『克裡夫』則是右側;還有許多叫不上名字的主人也尾隨他們後面。以前本利二號從來沒見過這些主人和他們的刺骨鳥,一定是另外的巢**裡的。
主人『卡庫』被金盔者命令帶著他那五十隻刺骨鳥衝在前面。
敵人先對他們動了魔法進攻,絢爛無比的魔法彈在空中織成了一張大網。
高空凜冽的寒風突然也變得燥熱起來。
本利二號看到它的同伴們一個個加快飛行的度,尖叫著從魔法彈的間隙猛然穿過網。
這時候陷阱出現了,空中突然出現無數的氣流,如同洪水中的漩渦一般。
漩渦裡閃爍著火焰或者冰雪,甚至一團黑雲密霧中電閃雷鳴。
卡庫四號衝入了火焰出淒厲的慘叫,只見它全身著火地在空中不停打轉,本利二號聞到了一股毛皮燒焦的味道。自它們破殼起,主人們便給他們進行了魔法免疫的訓練,可它們還是受到魔法效果的影響,主人『本利』的短笛聲突然一變,警示著敵人的魔法卻異常強大。
一層薄薄的白色霧突然在空中形成,攔在了前面,然後悄悄凝結,警覺的老刺骨鳥立即飛高或者降低高度,繞過這片詭異的雲層,年輕莽撞的刺骨鳥卻直直地衝了進去,很快,嘶嘶的響聲過後,數只刺骨鳥的冰雕紛紛從高空墜向大地,摔成碎片。
精靈的弓箭無情地射向它們,帶著風刃的魔法效果,從地面到空中形成一道道白色的弧線。
本利二號出驚恐地叫聲,不待主人『本利』的命令,雙翅使勁上下翻飛,軀體猛地往高處爬上幾十米。
弓箭如同陣雨一樣,一波比一波更高。
敵人的巨龍騎士已經撲了過來,本利二號驚恐地覺,主人『傑克』與他的刺骨鳥們在空中已經失去了蹤影。
它們死了,本利二號悲哀地想到。
一隻精靈弓箭嗖地在身邊掠過,血光一閃,它擊中了護衛在旁的本利七號的頭部。本利七號哼都沒哼一聲便像一塊石頭一樣撲向地面。主人『本利』充滿憤怒地大罵,但從他那急促的笛聲中可以聽出本利二號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一種畏懼、害怕、痛苦的聲音。
金盔者突然出吼叫,主人『加比』接到衝上去迎戰巨龍戰士的命令。
主人『加比』的短笛聲一變,出急急的鳴聲。他的刺骨鳥們立刻從眾多的刺骨鳥群中脫離出來,排成隊列,然後蜂擁般從四面八方襲擊巨龍騎士們。
但顯然巨龍騎士要比主人們想像得要更多,力量也更加強大。其中的一個巨龍騎士度和力量異常驚人,只一瞬間就飛到了主人『加比』的坐騎的上空。巨龍背上的戰士高舉著寶劍,一揮便將主人『加比』攔腰劈成了兩半。
那是一個眼神與劍一樣銳利高傲的精靈。
加比的刺骨鳥們開始混亂了,它們毫無次序地、混亂地圍繞在巨龍騎士們的週遭。直到它們被砍斷雙翼,墜向遼闊的地面。與恐懼、興奮、竭斯底裡的情緒一樣,高空中已經開始瀰漫著血腥的味道了。
對方的龍騎士中也有鳥,是一頭怪鳥。這是本利二號從來沒有見過的生物,至少是以前。
這隻鳥週身閃著莫名的火花,類似火焰卻不是火焰,就像天上的閃電。怪鳥與它的戰士主人不斷出閃電攻擊,幾乎將數百隻被激怒的刺骨鳥全部吸引到他的後面,尾追著他。恨不得將那怪鳥與鳥背上的精靈戰士撕成碎片。
刺骨鳥群的戰鬥隊形漸漸潰散。
儘管刺骨鳥各自的主人焦急的鳴笛,但一切都是徒勞,刺骨鳥們天生的野性被激了出來。天空中無數黑影在交織,一片大混亂。
金盔者顯然憤怒到極點,他不斷揮舞著長劍,大吼大叫。
主人『本利』同樣也在怒,它的鳴笛聲愈來愈急,可還是又七八隻刺骨鳥反叛了他的命令。
左側和右側的刺骨鳥已經開始對地面上的敵人展開了襲擊。
一個個降低高度,箭一般掠過,用嘴和爪子朝著敵人的頭、胸脯、手抓去。
一波一波的攻擊逐漸擊潰敵人頑強的防禦。
本利二號深知自己的背上還站在主人,所以它不必掠下、攻擊。它的職責只不過是躲避敵人的攻擊,保護好主人。
但很顯然,敵人所有的攻擊幾乎都是朝著主人們的。
巨龍戰士們駕馭著飛龍一直將金盔者圍繞,不讓他脫離。無數的主人們驅趕自己的刺骨鳥群去保護、抵抗巨龍戰士的攻擊。一時間,同伴們的慘叫聲讓本利二號一臉的悲憤。
本利二號始終盤旋上空,他必須讓自己的主人看清戰鬥的情況,然後吹笛命令其他的刺骨鳥兄弟攻擊敵人的弱點。
當兩隻另外巢**的刺骨鳥用劍一般的利爪抓破兩個人類模樣的敵人的胸膛時,本利二號出一聲歡呼,它感覺勝利正向它們招手。
突然,一陣高高地陰影籠罩了它。
只聽見巨龍的怒吼在傳來,強大的龍息已經開始侵襲著它和背上的主人。
本利二號用盡全力地出怒吼,然後朝下全力衝刺,躲過巨龍的襲擊。可惜巨龍擊敗了本利五號和本利六號後,緊隨它的後面。
於是,空中又多了一場追逐戰。
本利二號盡量靠著身體靈活的優勢,在空中不停變換方向地打轉。
拉開一段距離後,本利二號才注意到追殺他們的是一頭邪惡的黑龍。
主人『本利』已經顧不上吹笛了,他的雙手緊緊抓住本利二號的骨刺,身體盡量伏低。突然,本利二號看到了本利一號,它正悄無聲息地從一個敵人的後背襲擊,而本利三十三號失去了蹤跡。
本利二號衝著本利一號飛過去,想責問為什麼本利三十三號不見了。
後背露出破綻的敵人正對著另外的刺骨鳥動魔法進攻。本利一號一眨眼便撲到了敵人的後背,腳掌猛然伸出,正以為要得手之際,那名敵人卻像長了翅膀一樣,一邊出笑聲,一邊騰空而起,狡猾地逃出本利一號的利爪。
敵人將手上的木杖高舉,突然衝向自己一揮,一道綠光襲來。
本利二號去勢已定,根本來不及變換方向。本利二號大吼一聲,腳掌猛然伸出,翅膀收縮,撲向地面。電光火石之間,綠光堪堪從它的頭頂上斬過去。
一陣火辣辣的痛苦襲來,它聽見自己的骨刺斷裂的聲音。
緊接著,本利二號又聽見了它的主人骨肉被風刃斬成兩截的聲音。
還沒來得及反應,它已經撞到堅硬的地面上,並開始打滾了。
轟——
一陣頭暈目眩,它撞到了一塊岩石上,背部靠地,腳掌朝天。
突然間,它又看到了本利二號,它正撲騰著翅膀,圍著一個身著皚甲的人類騎士,它的腳掌已經牢牢抓住騎士的寶劍,它正用力的啄向騎士的胸膛和頭,一下、兩下、三下,戰士的盔甲漸漸凹了下去,龜裂開來。
光——的一聲,騎士的寶劍因為兩者的拉扯給折斷了。
本利一號的血淋淋的腳掌拋掉斷刃,又撲向人類騎士。
一陣光芒從山頂上傾斜而來。
一道長達五尺的冰箭刺穿了本利一號的胸膛,穿過骨刺,透出背部來。
本利一號卻還是去勢如飛,屍體就撲倒在騎士的腳下,揚起一片灰塵。
本利二號出哀鳴,兇手同樣是一名人類,手上的法杖一片晶瑩,呈十字狀。
本利二號勉強地來,掙扎地站了起來。
突然,空中又傳來熟悉的聲音,只見本利三十三號不停在空中亂竄,緊跟在她後面的竟然是噶頓一號和噶頓二號,它們的主人失去了蹤跡,不是被噶頓一號和噶頓二號吃掉,便是讓敵人給殺死了。它們開始無法無天了。
噶頓一號和噶頓二號追逐戲謔著本利三十三號,一邊出**的叫嘯。
一片混亂中,任憑哪位主人也不會注意到這種窩裡鬥的情況。因為,刺骨鳥群中素有積怨的已經開始互相攻擊它們的主人已死。
本利二號伸長著疼痛的脖子長嘯一聲,翅膀疼痛無比,原來他的翅膀上竟然也中了一支精靈弓箭。本利二號不顧痛楚,絕塵而起,兇猛地撲向噶頓一號。
本利二號狠狠地頂到了噶頓一號的柔軟的下腹。它出痛苦的聲音,撲騰著兩下翅膀,然後墜向地面。噶頓二號這時候打了一個迴旋,伸出腳掌,狠狠地朝本利二號的頭部抓過去,一下子抓得鮮血淋漓。
雙方開始在空中纏鬥,這時候年輕氣盛的本利三十三號竟然撲向地面,狠狠地朝著羽翼被摔得折斷的噶頓一號的頭部啄去。
突然,一道白亮白亮的閃光從殺死本利一號的騎士手中激出去,電一般地射穿了本利三十三號的胸脯。本利三十三號搖搖晃晃地後退幾步,轟然倒地。
本利二號用盡全身的力氣撞開噶頓二號,衝著天空出淒厲的嚎叫,然後向著地面俯衝,如迅雷般撲向皚甲騎士。
皚甲騎士正緩緩走到本利三十三號的屍體上,拔出那根血淋淋的鐵槍。
等到騎士覺時,本利二號的利爪已經抓起了騎士的右臂,帶著他飛上高空。
對它要將這個騎士從高空扔下去,像石頭一樣跌個粉碎。
突然,前胸和後背同時一緊,火辣辣地痛苦一陣陣襲來。它感覺到全身力氣逐漸流失。本利二號將頭垂低,全身皚甲的騎士正大喘粗氣地朝著它的肚子上看,可他手中的武器不見了!它回轉過頭,背上的骨刺多了一根。
本利二號奮力繼續地撲翅往上飛,可軀體還是不爭氣地往下墜去。
風聲越來越響。在翻滾的墜落中,騎士狡猾地翻到它的背上,然後雙手各自抓緊骨刺,本利二號出焦急憤怒的嚎叫,可傷口不斷撕裂,大泡大泡的血液不斷墜向大地,它沒有力氣掙扎或翻過來。只能眼看著地面越來越近。
砰地一聲巨響,本利二號聽到自己脖子的骨頭扭斷的聲音。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接觸地面的頭緩緩轉動,本利二號不甘心地看著在地面上滾了好幾圈的狼狽的騎士,他正緩緩站起來,從地面上拔起斷成一截的寶劍,緩緩走了過來。它將目光移向高空,戰鬥仍在繼續,但主人們卻越來越少了。那個在空中向麻雀一樣靈活的人類不斷擺脫它的同伴們。突然,金盔者出充滿驚恐憤怒的叫聲,從高高的天空中墜向堅硬如鐵的大地。
同一時間,本利二號的心中湧起了異樣的感覺,心死如灰的感覺。
剛從鬼門關轉回來的特立克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腳邊的刺骨鳥,灰黑色的眼睛猶自炯炯有神地睜開,從前胸穿及後背的傷口正汩汩地流出血液。他捂著差點被被利爪抓成殘廢的手臂,護臂的盔甲幾乎被扭得不成形了。
特立克想到這隻鳥突然攻擊自己的夥伴,卻又瘋狂地襲擊自己,搖晃著頭,勉強讓自己鎮定。突然,無數沒有生命的盔甲在地上拔起,銀瞳的愛迪麗已經跳躍著跑到他的身邊來了。
「戰鬥仍未結束呢,特立克。」
「謝謝的鐵槍。」
事實上,戰鬥已經接近尾聲了,幾乎所有的滅靈者都被殺死了,而刺骨鳥們開始了無休止的窩裡鬥,天空中的巨龍騎士們開始驅趕生還的刺骨鳥。
索菲婭帶著一些人已經開始清理戰場了,不少選手臉上、背上都掛綵了。面對同伴的血肉模糊的屍體,一些選手甚至暗自垂淚。
那名極地巫師緩緩走了過來,站到索菲婭的面前,阻擊了索菲婭的行動。
「我們不能清理戰場,也沒有時間休息!我們在這場戰鬥已經浪費了好些時間,滅靈者的大部隊正蜂擁而至。對屍體的仁慈會將我們葬送在這裡。」
索菲婭的臉上現出倦容,她紅著眼問道:「那將這些屍體留給滅靈者嗎?別忘了,這裡也有你的同伴。」
「我不是說過,某一個極地巫師用上古的魔法就可以讓火山噴嗎?熔漿會幫助我們清理我們的同伴,並且阻擋追兵。」極地巫師用低沉的嗓音回答道。
「他說得對。」菲瑞瑪走了過來,他將抱住的俊美塔爾的屍體平放在地上。
索菲婭記得,當她施法用冰箭刺穿攻擊特立克的刺骨鳥時,俊美塔爾用身體替她抵擋了另外一隻刺骨鳥的利爪。他就倒在她懷裡,對她微笑,只說了四個字:「公主殿下——」
「走吧。」衣裳和斗篷幾乎完全破損的萊克拍拍索菲婭的肩膀。
很快,隊伍移到了另一座火山。
極地巫師開始了他那繁冗複雜的咒語,隨著一個天雷擊中那座佈滿鮮血與屍體的火山時,轟隆隆的巨響後,血紅的熔漿噴了出來,自上而下,與滾滾而上的濃煙形成了對比,慢慢掩蓋住曾經的戰場。
「對了,我忘記說了,這個咒語是大範圍的,我們身處的火山隨時也有可能爆。」
一時間,所有人的臉全部蒼白一片,那都是生氣憤怒所致,同時也是因為勞累所致。
不經意間,銀龍現索菲婭趁著轉身之際,竟然用手背擦了擦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