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霍悠賢是懶得理會日落西山的清王朝的。可是他低估了某些人的瘋狂,真應了那句話,神要誰滅亡,必使其瘋狂。
霍悠賢是想著1894年剩下的這些日都在修煉中度過,可沒想到的是,得閒去找霍元甲和農勁蓀喝酒聊天的時候,被慈禧太后的瘋狂給驚著了。
其實也沒別的,就兩樣事件被提前了。
一是清政府抓捕革命黨,不過這一次不是因為革命,而是因為墨家。之前霍悠賢想到了清政府必然會這麼做,畢竟從他們的角度,墨家是不折不扣的造反。不過本來這墨家機關學研究所就是他虛構出來的,沒可能抓到「同黨」的。可沒想到的是,猶如當年的文字獄一般,家裡有帶有墨學說的書籍抓,文章裡帶「墨」字的抓,甚至於連賣筆墨紙硯的……當然是不抓了,不過據說要強令寫字用的墨汁不能叫墨汁,要改成黑汁,是的,以後沒有筆墨紙硯這一說了,要叫筆黑紙硯。
當聽完農勁蓀的苦笑敘述後,霍悠賢半天嘴巴都沒合上,本以為自己幹的事就夠荒誕了,沒成想……小巫見大巫啊。當然經農勁蓀一解釋,霍悠賢也明白了,其實也就是所謂的上有所好下有所效,當年的文字獄是皇帝的主意,但波及那麼大,也許康熙也沒想到,當然僅僅是也許。
但自古以來,整人,就是很多人級喜歡的休閒運動,話說人活著,就不可能不得罪人,甚至沒照沒惹也會有人記恨。那麼當你剛好跟某種官方打壓對像扯得上關係了,哪怕是八百里的關係,存心整你,就能找到由頭。何況,整人還能陞官財,熱衷者自然就多了。要知道抓住反賊,那就是立功啊,陞官自然。而查抄反賊家產,這不就是財麼。良心?要是所有的官都有良心,那麼又何來官逼民反之說?
至於說墨武號的壯舉,實際上,此時的中國知道這件事的人,寥寥無幾。除非是官場人士,消息靈通者,或者有特殊渠道的人,知曉有這麼回事。而民眾中,只知道墨家是反賊,僅此而已。當然霍悠賢一開始也沒指望國人都知道,他相信這年代的有識之士,對國際上的事一定很關係,也能收到消息,所以,振奮起這年代的精英階層就足夠了,畢竟現在國情之糜爛擺在那呢。
而此事是滿清政府做的,或者說慈禧這老太太引導的,可霍悠賢覺得,此事因自己而起。連累別人的感覺當然不爽,何況還是因為一群混蛋的私慾、瘋狂造成的,霍悠賢生氣的同時,心裡也有些自責。
如果說第一件事,只是讓霍悠賢生氣的話,那麼第二件事,就是讓霍悠賢無語了。
慈禧老太太的迷信之舉,甚了,迷信也沒關係,關鍵是她的身份在那呢。太后老佛爺,這五個字,在晚清那是何等意義。好麼,原本只是一些宗教人士進宮唸經驅邪,可後來愈演愈烈,原本應該幾年後上演的拳民之亂,大大提前了。
霍悠賢不知道這背後是否像後世的懷疑那樣,是有人在背後挑唆,可事實確實是民間開始變得亂七八糟了。什麼事,都怕兩個字,狂熱!一旦狂熱了,那好事都變成壞事了,舉個簡單的例,後世美國沃爾瑪市搞讓利促銷活動,引的狂熱竟然造成一名職員人流被踩死!這還只是因為買東西,因為明星開演唱會造成的不幸就多了。
故此不論好壞,一旦過於狂熱了,不幸的事件便很有可能生。情緒越是狂熱,參與者越多,那麼慘劇相應的就越多。原本歷史上的拳民之亂,打著的是扶清滅洋的口號,可造成的結果有多誇張?家裡有包洋火,都被砍下了腦袋!只要跟洋字沾邊,那就該死。
而現在呢,津京兩地,相當的熱鬧,不光是拳民,各種打著宗教名義的組織太多了。甚至有點黑社會搶地盤的味道了,械鬥是常有的事。儘管現在還沒有狂熱到有洋火都砍頭的地步,可有械鬥,就有傷亡。用農勁蓀的話說,四個字,烏煙瘴氣。
農勁蓀現在也搞了一年多的工業基礎建設了,買廠房,買機器,培訓工人,輸送留學生……可是他現在對天津的局勢實在不看好。且不說官府的吃拿卡要,就是現在這亂勁兒,要是有人挑唆的話,無論是以墨家反賊的借口,還是讓狂熱的教民來打砸,一年多的投入,都將付之東流。
聽到這兒霍悠賢不禁問道:「那武裝保安呢?兩位大哥培訓的如何了?」
霍元甲苦笑:「能如何?又不是軍隊,也就是一百來人,功夫倒是練了些,可也就是比普通人略強,畢竟練功夫得花時間還得能吃苦,真要是人潮衝擊,擋不住。除非我天天在門口看著,可勁蓀開了十幾個廠,我守哪個?要是官府,那就麻煩了,擋不是,不擋也不是。」
霍元甲一點沒吹牛,不說他以前就是高手高手高高手,現在呢,以一敵千都不是問題。說句不誇張的,小口徑槍械射的彈,他憑借如今的內力修為,硬擋都沒事。當然,這個是霍悠賢心裡知道,霍元甲還沒吃飽撐的做擋彈實驗。
霍悠賢皺了皺眉,搖頭道:「這不成啊,兩位大哥,上千萬兩黃金的投入,一百來人的護衛。呵呵,你們知道麼,在東北財產不到這投入零頭的地主老財,家兵都不止這個數。」
農勁蓀歎道:「這我們也知道,可這裡是天津,挨著北京,比不得東北山高皇帝遠啊。要是真招人招的多,麻煩也多,甚至會……」農勁蓀說到這兒用手比劃了一下脖:「……卡嚓了。」
「也是,是我疏忽了,而且元甲大哥雖然武藝高強,但說句不好聽的,談到武裝保衛,您還真不行,不是專業的。」見霍元甲露出不服氣的神色,霍悠賢笑了笑,翻袖一擺,一挺通用機槍:「元甲大哥,你現在的實力,一個人單挑五六百都很輕鬆,可這玩意兒,一分鐘射彈,射程一千米,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架上,只要彈充足,那是來多少死多少。」
霍元甲和農勁蓀傻愣愣的看著這挺通用機槍,儘管他們早知道這位弟兄有有槍,可在他們二人的概念中,還沒出現過這麼厲害的槍!
見霍元甲有些黯然之色,霍悠賢忙笑道:「不用灰心啊,元甲大哥,我以前就說過,練武術的不可怕,玩槍的也不可怕,可怕地是是練武術的玩槍。這東西,有彈厲害,沒彈了就是個廢鐵。不過我的意思,我想你們也明白了吧。」
兩人神色連變,還是農勁蓀先開口:「兄弟,你……不會是跟那個墨家有關係吧。」
霍悠賢點點頭,笑道:「有點關係,不過我可不是科學家。但要論起來,我也是反賊,不折不扣的反賊。兩位大哥,作何感想?」
「呵呵……」霍元甲苦笑:「能有什麼感想,上賊船了唄,好你個臭小,瞞的我們好苦。」
「要說隱瞞,呵呵……」霍悠賢一指農勁蓀:「勁蓀大哥瞞的久吧,我說勁蓀大哥,說實話吧。」
農勁蓀愕然:「什麼隱瞞什麼實話?」
「耶,你不是跟孫中山,哦,現在叫孫逸仙,一起革命麼。」
農勁蓀是大惑不解:「孫逸仙我認識,我們也很熟,他是醫生,我是賣藥的。不過說到革命,沒有的事,我們就是一起抨擊時政,尋找到報國之路。可是革命……我們還沒想好該走哪種革命之路呢。不過這事你怎麼知道的?」
霍悠賢愣了,心說不是他們不都是同盟會的麼,不對啊,他趕忙招出電腦,也沒管兩人的驚訝,辟里啪啦一頓查找,之後暗歎自己歷史沒學好。現在孫中山要在今年的十一月份成立興中會,離著同盟會還遠著呢。
「我怎麼知道的……」霍悠賢合上電腦,沖農勁蓀怪笑:「……呵呵,小道消息信不得啊。」
農勁蓀忽然感到有些寒意:「我說悠賢,你別那麼笑成麼,我起雞皮疙瘩。」
「成,呵呵,一個醫生,一個賣藥的……得,不扯了。我跟你說正經的,墨家機關學研究所,是一個純粹的科研組織,不喜歡政治,但是深愛著這片土地,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所以呢,他們不打算自己親自搞政治,還是喜歡做科學研究,那麼只能找代言人了。勁蓀大哥,我瞅著你就不錯,怎麼樣,願不願意做些驚天動地的大事?」
農勁蓀騰地起身,就要到門口去,霍元甲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勁蓀啊,虧你也是練了內功的人,就內力修為而言,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外面有沒有人,你不知道?」
農勁蓀尷尬一笑,抹了抹汗:「緊張,我沒法不緊張。想著救國來著,但造反這兩個字,畢竟太刺激了。你們說我就一個賣藥的商人,是,現在是置辦了不少實業,可問題是換誰都行,畢竟有悠賢老弟的投資,我這外行都把實業搞起來了。不過說到做大事……」
坐下後,農勁蓀一口喝乾了茶杯中的香茗,抹抹嘴:「我一時間哪有思想準備啊。其實我倒也不怕造反,造反很刺激!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國家糜爛至此,只要能救國,搭上我這一百多斤又有何妨。就瞅現在這烏煙瘴氣的勁兒,滿清不亡,天理何在?何況墨家表的那些文章,我從外商那裡也弄到不少報紙,看了,寫的好啊,做的也好!墨家的力量有多強,僅從墨武號幹掉了日本聯合艦隊就可以看的出來。實乃國之利器!也讓我等知道此事的國人大為振奮!但是……你得說清楚這代言人究竟是什麼個代言法,我一介商人,讓我搞實業救國,讓我參與革命,甚至拿槍上戰場,咱都不含糊。別的,我沒那野心,也沒那本事,沒那魄力。」
「勁蓀大哥,你可別妄自菲薄,兄弟我是瞭解你的。有學問,還留過學,對當今世界的形式很瞭解。別看你謹小慎微,可你這不是膽小,這是謹慎,我清楚。再者說了,商人怎麼了?商人知道虧本的生意不幹,知道什麼叫做不敗家!咱打個比方,那當皇帝的要是個商人,他能賣國?就算賣,也能賣個賺到暴利的價錢……」
農勁蓀笑罵道:「你這叫什麼邏輯!」
「商人的邏輯,切,實際上還不就是這麼回事麼?上面坐著的那些位一個個滿腹經綸,賣國賣的眼都不眨!可他們要是有點起碼的商人頭腦,怎麼著也能讓國家得到點好處吧,可結果呢,賣的爪敢毛淨,屁都不剩!還要倒貼!當然,咱這是打比方,賣國本來就不是人幹的事。算了,咱不說那些來氣的,說正經的。」
說到這霍悠賢微微沉吟,招出張地圖,把案几上的雜物劃拉到一邊,將地圖平鋪在桌案上:「勁蓀大哥,你問這代言人代言什麼,我告訴你。其實就倆字……諸侯!」
「諸侯?此話怎講?」
霍悠賢先用手指比劃了一下東北區域:「這裡,中華之東北,已經有了一位代言人。你經常能看到國外的報紙,應該知道吧。」
「笑紅塵!那個女土匪頭!?」
「然也。不過別擔心,沒人讓去當土匪,你聽我接著說。」霍悠賢呵呵笑著點了點京津一代:「而這裡,就是你老兄的地盤了。墨家機關學研究所,並不打算只找一個代言人,而是很多個。因為他們也不知道到底誰的救國之路是正確的,重要的是,墨家學說來自春秋時代,那是個百家爭鳴思想大爆炸的燦爛歲月,所以墨家的這些傳人,並不敵視某一種思想,他們討厭的是思想禁錮!歷史也證明了,思想禁錮的壞處,就好比儒家,很好的學說啊,可一旦成為了思想上的統治階級,給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帶來的損失,是無以復加的……」
「你等一下。」農勁蓀忍不住打斷道:「且不說思想問題,可墨家的這種支持,豈不是要造成諸侯……不,是軍閥混戰麼?那華夏民族豈不是又陷入了苦難的歲月!」
霍悠賢搖搖頭:「不這樣就不會軍閥混戰了?勁蓀大哥,你會想一下歷史,每一次我華夏民族改朝換代,不是都出現了好多股軍閥勢力,秦朝末年,漢朝末年,一直往下數,都是這樣。這是不可避免的,所以無論墨家參與與否,都會變成這個樣。只有到了後,由強者統一天下。」
「逐鹿中原?悠賢你高看我了。」農勁蓀擺擺手,拎起茶壺給茶杯添上茶水:「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擅長什麼,何況實業救國是我的理想。內戰……是,躲不了,可我沒那能力,你讓我去指揮軍隊,等於是讓那些好男兒白白送死。」
香茗滿杯,農勁蓀抬起頭肅然看著霍悠賢:「還有……悠賢,也許是你我太熟悉,可我覺得,墨家機關學研究所,太輕率了吧。找代言人,就這麼隨隨便便?萬一所托非人,挑了個漢奸呢?這些好東西被出賣了,我們華夏民族崛起的機會,豈不是又一次斷送掉了?」
「勁蓀大哥,這不需要你擔心,我就問你,難道說你心裡就沒有自己理想中的救國方案麼?我可不信,一個愛國者會從來不考慮這些。」
事實上霍悠賢聽到農勁蓀的這些話,還是很開心的,他覺得自己選對人了。
是,孫中山是很了不起,也是位偉人,可他也有缺點,犯過很多錯誤,但都是表現了其性格中的天真和固執,卻並非殘暴,狡詐。正因如此,孫中山是位可敬的可愛的偉大先驅,是他推動了中國革命,但是,他不是一個好的國家決策者,但是他將一生都獻給了這個國家,他的愛,是真摯無私的。縱然有缺點種種,但功大於過!
正因如此,他覺得,這個平行世界裡,就讓這位在原本世界裡奮鬥了一輩勞心勞力的偉人……歇歇吧。換個人挑這副擔,就比如眼前的農勁蓀,農勁蓀是個商人,愛國商人,他有熱情,也有報國的意願,且不迂腐……好吧,這些跟孫中山區別不大,但兩人大的卻別在於,霍悠賢覺得農勁蓀性格中的謹慎很不錯,他不狂熱,夠冷靜,也許他不能成為一個絕佳的革命者,但是,他是個穩紮穩打型的人物。且有商人的頭腦,起碼他要是掌控權利,商人不吃虧的特點應該能揮出來。
何況,歷史上身處亂世的任何一位開國先驅,又有哪一位沒犯過錯誤呢?既然人人都能犯錯,為什麼農勁蓀就不能做一番大事?
而且農勁蓀已經捲進來了,儘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大人物。要知道這一年多他資助的留學生,已經接近萬人了!這是什麼?這就是人!而這近萬人的人回國後,怎麼看農勁蓀?他農勁蓀想不幹,將來也由不得他了。起碼就人氣來說,清末,除去何小紅,又有誰比得了農勁蓀。
當然重要的是,霍悠賢等不及了,他等不及去收拾滿清朝廷,時間長了,又不知道紫禁城裡的那位老太太整出什麼妖蛾來。所以京津兩地剩下的空白,要迅被填滿,總不能讓外人佔了便宜吧,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嘛。